冬苗

    赵何成摇了摇头。传国玉玺到底在谁手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动摇民心。

    当今圣上荒淫无度,天下战乱四起,他还大肆收刮美人入宫。这样的皇帝何用之有?

    赵何成道:“听听算了,不许乱穿,若是被我听到军营中有人传播谣言,以军令处置。”

    “是。”王梵音领命。

    狗急跳墙,只能说明伪朝没有别的手段了而已。赵何成冷笑。正好粮草也运到了,是时候出一些力了。

    上一世,赵何成攻下宜城后,在黄西府邸中发现了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后来推测应当是黄西夺权时,担心牛光的属下报复,特意准备的密道。

    密道的出入口赵何成一清二楚。她当下便派金台带着亲卫军中身手最好的一批人,连夜前往宜城。她让这批人想方法混进宜城中,等候指令。

    现在,继承了牛光位子的是他的儿子,一个才六岁的懦弱小孩儿。据说他听说怀城等重镇接连失守,天天吓得大哭,在朝堂上大喊大叫,要投降。

    牛光那些从村子里就跟着他起义的将士们哪一个不是血性汉子?怎么可能轻易接受投降这种事。

    可是牛光的儿子说什么都不听,最后连黄西也无奈了,在众人面前老泪纵横,当场表示自己愿意将儿子送到伪朝,暂时先换取伪朝的信任。

    他还劝说大家,若是真的被朝廷的军队灭了,之前的努力只会付诸流水。眼下伪朝的脚跟也不稳,他们和伪朝联合,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就这样,反叛军与朝廷搭上了线。

    而黄西则身先士卒,挥泪前往金城,守在最前线。

    所以此时,黄西并不在宜城。

    赵何成默默等待。黄西家中还有老母亲在。若是他选择冬日归家,那赵何成正好送他上西天。要是他不回去,赵何成也有办法在宜城搞事情。

    赵何成一直等到了元日前三日。

    金台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探子也没有发现有可疑人员从金城前往宜城。

    看来黄西很坚定,今年是不会回家了。

    赵何成皱眉,叹了口气,给金台传了一封密信。

    她要金台暗杀牛光的小儿子,但不能杀死,并且嫁祸给黄西。

    嫁祸的手段高不高明无所谓。赵何成知道牛光的部下里,有人对黄西一直不服气。她不信这么大一个诱饵抛下去,都没有人上钩。

    送完了信,赵何成吐了口气,准备好好过个年。

    她看着开始张灯结彩的城中百姓,眼睛里倒映着红色喜庆的灯光。

    她慢慢走回到府中,发现一个身影正在自己的院子门口,踮着脚往屋檐上挂灯笼。

    冬日里风大刺骨,不过挂灯笼的功夫,一双手就已经冻的冰凉。

    苏问之连忙朝着掌心哈气,搓了搓僵硬的指骨。

    “苏大夫。”

    37

    赵何成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苏问之连忙转身,道:“大人,您回来了。”

    赵何成嗯了一声,看着苏问之挂上去的灯笼,道:“这是你自己买的?”

    苏问之低下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金台和歌钟都不在,我来帮帮忙,大人不会责怪我吧?”

    赵何成轻声笑道:“苏大夫愿意来,在下蓬荜生辉,哪里敢责怪呢?”

    苏问之也笑了。

    赵何成道:“不过,苏大夫不打算回蜀城看看吗?”

    苏问之从小就自己一个人住在别院,恐怕从来没有和母亲一起过过年。今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应该回蜀城才是。

    现在回去,虽说有些晚了,但正月初二也是年,还是来得及的。

    苏问之道:“不回去了。我想……我想在怀城过年。”

    赵何成道:“为何?你不想跟苏太守一起吗?”

    说起苏秀,赵何成都有些想她了。毕竟也是大半年没有见,下一次见面,恐怕也要过很长一段时间。

    苏问之请赵何成回屋,拥坐在炉子边取暖。

    “那我也想问问大人,为何不回京城过年?”

    赵何成道:“我在外,是为公干,自然不能随意回去。不过你若是想回家,我可以给你批假。”

    苏问之道:“大人,我想跟你一起过年。”

    赵何成愣了愣。

    苏问之道:“大人还记得去年我们在银水山上吗?”

    那时整座山上,只能听到三个活物的声音,是她,苏问之,还有小老虎。

    他们吃的只有腊肉和干菜,每天喝清亮如水的白粥,但是,很快乐,很自由。

    赵何成轻轻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苏问之道:“那时,委屈大人跟我一起吃苦了。今年我想将功补过,希望大人给我一个机会。”

    “好。”赵何成一口答应。

    既然苏问之不想跟苏秀一起过年,她自然不会勉强。大家能够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少,赵何成私心也想让大家都陪在她的身边。

    转眼便来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

    为了鼓舞士气,赵何成决定今夜在军营守岁。

    白天天气尚好,苏问之连同文声、非剑一起,将过年用得到的东西都搬来了军营。到了下午,暮色四合,天地之间骤然升起浓浓的雾气。

    彤云被北风吹赶,来到怀城上方。鹅毛大雪飘扬而下。

    军士们都回到了各自的营帐中。上黑下白的天地中,一座座营帐里温暖的灯火成了唯一的色彩。

    给众位军士发完元日礼物,赵何成也回到了主帐。她披着一件全黑的狐腋大氅,大氅上落满了清晰可见的雪花。

    回到温暖的营帐,赵何成情不自禁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文声上前接过大氅,道:“饭菜都做好了,大人快来尝尝。”

    苏问之正在包扁食,黑色的袍子沾上了一小片白色的面粉。

    外面虽然冷,帐篷里燃着炭火,算是温暖如春。赵何成好奇苏问之究竟热不热。但她们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苏问之都不肯摘下兜帽,赵何成也就懒得问了。

    她满面笑容,一屁股坐在苏问之旁边,道:“包的什么馅儿的?”

    文声笑道:“茴香馅儿的。”

    “呀?”赵何成有些惊讶,“好久没吃过茴香馅儿的了,怎么想起来的。”

    她想起外边天寒地冻,又说道:“更何况现在的天气,哪儿来的茴香?”

    茴香这样从西方传入中原的香料,向来是极其珍贵的,大多数种茴香的都主要为的是收茴香种子,这样才卖的上价。

    赵何成爱吃的却是茴香嫩苗做的面店,什么饼啊,馍馍啊,她都喜欢的很。

    这一路上风霜辛苦,哪有吃这么精细面食的机会?

    非剑道:“是文声告诉苏大夫的,苏大夫说平日里见大人没有什么特别钟爱的食物,追问了半天,文声才想起来的。”

    赵何成笑道:“好你个文声,连主上喜欢吃什么都不记得了?回头罚你去小厨房执勤半个月。”

    文声道:“我最后总算是想起来的,这个非剑,到头来一个都想不起。大人,您快罚罚她吧。”

    非剑赶紧眼观鼻鼻观心,手上不停地包着边饰,装作很忙的样子。

    赵何成道:“谁都别想逃。这笔帐我可是记下了,还得靠苏大夫才能发现。到时候就罚你们去医馆帮忙。”

    赵何成托腮,看着苏问之包好了扁食,又端到灶台边,一个个下进去。

    扁食们排队跳了水,苏问之又拿着勺子来回搅拌,免得扁食黏连。

    他的背影和在银水山时别无二致,一样纤细。

    看来军营生活还是辛苦,苏大夫竟然一点都没有长胖,是不是吃的太少了?

    她已经成功一半了。赵何成心想,等到她把天下掌握在手中,一定给苏问之封赏个大的。

    赵何成暗自点了点头,随机大声喊了起来:“文声,我还想吃春卷!”

    文声忙说道:“有的有的!苏大夫刚刚炸好的,就在桌子上。”

    赵何成晃晃荡荡,看了一圈准备好的菜式,晃到苏问之身边时,苏问之忙道:“大人,快尝尝扁食味道如何?刚刚煮了一小碗,等您尝尝呢。”

    文声将捞好的扁食递到赵何成手里。

    赵何成唱了一口,满齿留香,忍不住赞道:“好,好,可太好吃。”

    见她真心实意的喜欢,其余三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赵何成却又想起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不对,你们可还没说,这茴香苗是哪里来的?”

    苏问之道:“是金素拿来的。”

    “金素?”再听到这个名字,赵何成差点没反应过来。以之前金素在家的状态来看,赵何成还以为她心甘情愿给她那个丈夫当牛做马后半生呢,怎么又送茴香苗来了?

    苏问之道:“茴香苗是秦翻大人帮忙带来的。过年了,金素感念大人带她治病,要报答大人。不过她不是军中之人,所以拜托秦翻大人将礼物送来。秦翻大人还说,金素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再昂贵的礼物大人也看不上,唯有这茴香苗,是她亲手所种。冬日里,也算是难得之物。”

    赵何成看着还有一部分没有做成馅儿的茴香苗。嫩绿色毛茸茸的苗在温暖的营帐中,散发着迷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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