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云枝

    哭声。

    撕心裂肺的哭声。

    久违的声音,像一根锐利的刺,刺破血肉,扎进继香尘的心,他急促地喘息几声,半晌都没能回过神儿来。

    黎君梵大步离去前,不忘封了这间屋子。

    痛哭者好若肝肠寸断,从刚开始的哭泣,到干嚎,叫嚷得嗓音都沙哑,可还是在不停地喊,不停地嚷,像是一位正紧紧抱着孩子的母亲。她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孩子,四处敲门,求求哪一位好心人,听一听她的声音,她求求哪一位大善人,施舍一点银两。她一次又一次地磕头,一次又一次地哭喊,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亲人。

    他看到一个虚影,跪坐在花瓣铺成的地毯上,她感受到神仙的气息,微微侧过头,毫不犹豫地弯下身子,对着来人磕头。无论她是神仙、鬼怪、凡人,还是吃人骨血的妖怪,此刻,她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信徒,她在跪拜她所信仰的神仙,求求神仙,救救她的孩子。

    黎君梵刚要去扶她,却看到一旁鼓起来的小花包。他快步上前,扒开一小片花瓣,他闻到浓郁到刺鼻的香气,熏得他心慌意乱,他很少失态,此刻却不管不顾地跪在地上,伸出颤抖的手,去探她的脉搏。

    “还活着。”他下意识喃喃出声,目光一转,看到了稍远处已经被啃食得不成样子的胳膊。

    他只觉得嗓子干涸到要出血,疼痛难耐,他想要抓住云宿的手,却看到了埋在深层的染血的花瓣。

    花瓣还在不停地飘落而下,配合着她正在凋零的生命。

    她还能活下去吗?

    黎君梵不敢想,他此刻能做的,就是把她抱起来,带回去。

    云枝就这样捧着那只断掉的胳膊,跟在他身后,跟了一路,他把云宿带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等回到冥宫时,那只手臂已经被修复如初了,看不出一点被啃食过的痕迹,也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黎君梵接过手臂,淡淡行了一礼以示感谢,云宿的性命暂时稳住,他也可以腾出片刻工夫关心一下这位消失了千年的神仙,“这么多年,你一直躲在那里吗?”

    她似是没听见,越过黎君梵,伸着脖子看床上的姑娘,她不跑、不吵,也不闹,就静静地看着,她分不出一丁点目光给其他的人,也分不出一点神志去思考旁人的话。

    黎君梵知道,此刻要强行收走她的魂魄去安养,是不大可能的,没准儿,她一个神志不清,以为云宿死了,悲痛欲绝要魂飞魄散,很难说啊。

    一连好几天,她就那么坐在床边,除了黎君梵,谁也不让靠近,就算是倪晚棠要上前,她也起身阻止。她一句话也不说,却拿出了随时与人拼命的架势。她已经是浮萍一片,稍一用力,就该折断了,此刻,谁也不敢与她犯冲,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她生出同归于尽的心思。

    黎君梵看着站在门口,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的倪晚棠,开口道:“宿宿的胳膊接上了,剩下的就是好好养着了,丞相放心。”

    倪晚棠欲言又止,黎君梵会意,跟着她走到竹林,她轻声问道:“继大人,如何处置?”

    黎君梵淡然一笑,“再过不久,就没人记得他了。”

    云枝在云宿的床边守了整整七日,可云宿醒来的时候,却没瞧见她。黎君梵原本也怕她一直这么守下去,她神志不清,这样一直守着怕是不但不能保护云宿,还会让她心情不畅,毕竟谁被这么天天看着都受不了。可没想到,在云宿脉象稳定一些后,她便自己离开了。

    黎君梵趁机将她收复。

    云宿看着坐在床边的黎君梵,下意识问道:“我母亲呢?”

    “丞相每日都来看你,我刚已经派人去通知她你醒了,估计快来了。”

    她想站起来,胳膊一撑,没撑住,上半身栽下去,要不是黎君梵扶着,她的头就撞在床头上了。她捂着痛到发麻的胳膊,缩在被子里,低声□□。

    黎君梵拍着鼓起来的被子,舒缓的神力通过被子进入云宿的身体,疼痛还在继续,可却没那么难熬了。

    她深吸一口气,想不靠胳膊坐起来,可稍微一使劲就全身酸痛,她挣扎了半天也没成功,最终泄了气,安静地躺在床上。

    黎君梵看她动来动去但都幅度不大的样子,一时摸不准她想干什么,主动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胳膊疼,腰疼,腿疼。”

    “累得,你长时间不怎么动弹,那天突然走了那么多路,又跑了那么久,肯定浑身疼。”

    “我想翻身,我难受。”

    “你想往哪边翻,我帮你。”

    “……”云宿感觉自己好像半身不遂了,“我不要你帮!”

    “那你再挣扎一会儿?”

    “……”云宿用力踢了一下被子,但由于腿疼得抬不起来,所以也没踢多远。

    “热了?”黎君梵把紧紧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一些。

    “……啊啊啊啊!!!”她对黎君梵平淡的态度不满意,非常不满意,哭喊起来。

    “怎么了?”

    她不想说,只是哭喊。

    黎君梵是真的不知道她怎么了,以为她想翻身但是翻不过来,搂着她的腰,像翻煎饼一样把她从面朝右变成了面朝左。

    “啊啊啊啊!”她嚎叫得更厉害了。

    “要不让我看看你的心思?”

    “啊不行!不准读心!”她一口回绝。

    “……”黎君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揉揉眉心,“你要想让我猜中你的心思也得给个方向吧。”

    “我没有!”她矢口否认。

    “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现在不想吃。”

    “是不是生我没有及时去救你的气?”

    “不是。”

    “那是嫌我刚刚反应平淡了?”

    “……”被猜中心思的云宿并不想承认,索性把脖子一梗,强撑道,“没有!”

    黎君梵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了,“我没帮人翻过身,不知道怎么帮你,我怕用力大了,反而……”

    “啊啊啊啊别说了!不想听!”云宿用正常的那只胳膊捂住耳朵。其实她就是不高兴,心里头堵得慌。有一股无名之火想发泄出来,可能是因为躺得太久了,精力无处发泄吧。

    “君主,丞相在外面。”归骨走进来说道。

    云宿这才发现黎君梵并未把外人支开,也就是说刚刚撒泼打滚的样子都被人瞧去了,一时脸红,别过头去。

    黎君梵拍拍她的肩,说道:“别生气了,你母亲来了,本君先走了,你们母女说说话。”

    倪晚棠进来的时候,看到云宿用胳膊肘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连忙小跑上前帮忙,情不自禁地数落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别扭呢,你心里头有什么不高兴同君主说就是了,我在门外都听见你的叫嚷声了。”

    云宿下意识咬起手来,以前喜欢咬左手,但现在左手疼,她只能咬右手了。

    倪晚棠拍掉她的手,叹了口气,问道:“吓死我了,你可还好?身上还有什么地方难受吗?”

    “我没事。”她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该乱跑。”

    “也不能怪你。我仔细问过桂香了,那天晚上,从你回到营帐开始,就进入了幻境,桂香也是,你看到的我是假的,看到的恒钰的侍从也是假的,就算你拒绝了那个侍从的请求,也会以其他方式被送到那个地方的。”倪晚棠挑拨着她额前的碎头发,“我瞧着你精神好些了,今天让人好好给你梳洗一下,把前面这些头发梳起来,现在这样不挡眼睛吗?”

    “母亲不带我回去吗?”云宿问道。

    “你在这里住着不好吗?”

    “好……”云宿轻声说道。

    “别咬手指!脏!”倪晚棠再次拍掉她的手,斥责道,“你都多大个人了,这是什么毛病?母亲近日事务繁多,没有时间照顾你,而且你身体还没有调养好,这里神力充裕,方便你调养身子,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吧。还有一件事。”

    云宿委屈巴巴地蹭了蹭自己被打红的手背,“什么事?”

    “星陨被调去兵部,做了个小将军,过几日,考官的结果也该出来了,不出意外,你该去给你月落哥哥贺喜了。”

    “哇!这么好!”云宿兴奋道,“月落哥哥做的什么官呐?是大官吗?”

    “还不知道呢。”倪晚棠看着她眉眼俱笑的样子,也跟着笑了,“你这次被害,也算是因祸得福,因为你,君主收回了花神魂魄,君主说要给你赏赐。母亲想着,你要是不想参加考试,不如借此机会,让君主……”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云宿思量片刻,道:“我可什么都不会,现在做官,官再大估计也就是个虚职,母亲知道,我不是为了权利而做官的,我是想让自己不那么无所事事。如果领了官职,但不做事,我可不要。”

    “嗯,也好,那你自己去考几次试试吧。不过你在君主这里,没人管了,可别玩得太过火,还是要时常温书。不然以你现在去考官,肯定考不上。”倪晚棠不放心地叮嘱道,虽然知道叮嘱了也没有什么效果,不过还是忍不住劝两句,劝了没用,没用也劝。

    “哎呀我知道了。”云宿一听读书就头疼,如今更是痛上加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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