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春

    紫色的花,黄色的芯,云宿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花,颜色有点像杜鹃,“这是什么花呀?我还没见过,很名贵吧?真好看。”

    星陨道:“你没见过不一定名贵,这花凡间遍地是,你没仔细看罢了。”

    云宿问道:“那你知道叫什么名字了?”

    他吞吐半晌,没说出来。

    “这是报春花。”月落道,“不过开得有些早了,可能娘娘宫里暖和吧。”

    “报春花。”云宿摸了下花瓣,“这么好看,怎么忍心摘呀。”

    黎君梵道:“谁说只有摘下来才行。”

    云宿会意,伸手,放在叶子上,注入灵力。

    还以为皇后娘娘宫里有多华贵,看起来也一般,一般。就是大了点,比她房间的院子大,但如果跟木兰宫比,那就差远了。

    不知道冥界君后的宫殿大不大呢。

    她不知道这是哪一天的记忆。娘娘宫里有个男人,身上绣着龙纹图案,肯定是陛下没跑了。

    林榕槡跪在地上,挺直脊背,不卑不亢。

    皇帝一甩手,气道:“皇后好能耐,身在后宫中,心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砸了桌上的茶盏,“那男人是谁。”

    林榕槡面容平淡,道:“臣妾说过了,所有信件皆是臣妾所写,并无第二个人。”

    他气得一巴掌扇过去,窗边的花朵被吓得颤了颤,可林榕槡却连一声求饶也没有。她撑了下地板,再次跪好,瞧着,像是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等夫君一声令下,便能毫不犹豫地拿起匕首,刺入胸膛。

    “朕倒要看看,你身边人的嘴是不是和你一样硬!”他一脚踹倒了旁边的桌子,大声喊道,“来人!将皇后宫里所有的宫人都抓起来,严刑拷打,务必问出真话。”

    看不到,却能听到,隔着这么远,云宿都能听到宫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以后,估计也不会开了。

    跪了这么久,腿都麻了,她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看着窗边刚刚盛开的报春花,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看到春天了。

    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明白她。

    她在枕下,翻出一封还未拆开的信,陛下搜宫的时候,竟然漏了这一封,是她偷偷藏在袖子里的,在陛下来之前,藏在了枕下,她还没读过呢。

    “阿槡,我到江南了,江南风光好,风景如旧。绿色的柳枝,绿色的湖水,我还剥了你最喜欢吃的莲子。我见到了一个姑娘,她驾着船,采了满船的荷花,那香味儿,都飘到我这儿了。”读到这里,忍俊不禁,她抬头,看一眼窗口的报春花,像是专门念给它的一样。

    她勾起唇角,落寞之下,是眼底的憧憬,“我又想到初见时,你我遥遥一顾的场景,我当时真应该下船,抓住你,这样,你就不会溜走了。我等着你再来江南,我帮你剥莲子,这样,就不会划坏你的指甲了。”

    云宿在她苍老的面容上,看到了少女的娇羞。她这一辈子,都没做过几次少女吧。她在床与地板间微小的缝隙里翻找片刻,随后将信件放在桌上,云宿垂眼,看到了还未干涸的字迹,忍不住想要帮她吹干,好害怕等会儿叠起来的时候,会弄被弄污。

    唯一的憧憬被毁,会疯的吧。

    这里没有纸笔,连回信都不能。

    她撕下衣衫上的布料,用针挑破手腕,沾着血,写了些什么。接着,藏入胸口,莞尔而笑。她大概还盼望着能出宫,将信件带给江南的公子。

    云宿醒了,天已经快黑了。

    她自己都还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怎么说。

    黎君梵道:“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云宿道:“陛下说娘娘和外男私通,要拷打她的宫人,但娘娘说她没有。但是她后面又读了一封信,大概就是说,有个男的在江南,呃……摘莲蓬,然后希望她能一起去,然后他们可以一起摘莲蓬。”

    星陨道:“皇后说她没有,肯定是不想那男的受牵连,不过严刑拷打的话……她只能祈祷她宫里的人真的不知道那男的是谁了。”

    “太可怜了,你说皇帝又不喜欢她,放她出去追求真爱怎么了嘛。”云宿为她鸣不平,“那男的是谁是不是很重要啊?”

    黎君梵点头,“重要,她若是死了,这就算是执念了。若是不让她见一面,我们很难带走她。”

    云宿道:“那要不我们去刑房看看她宫里人的口供?说不定她身边人真的知道呢。”

    “嗯。”黎君梵道,“我去。”

    “我也要去!”云宿和星陨异口同声道。

    星陨看了一眼月落,见他没有要去的意思,改口道:“算了,月落一个人不安全,我留下保护月落吧。”

    月落道:“要不师父留下,哥哥和妹妹一起去吧,万一等下有人来问,我们不好回话。”

    黎君梵伸出手,点在云宿眉心,“如此,便没人能看见你了。星陨,你跟在她身边,便也没人能看见,莫要离得远了,生出事端。”

    两人肩并肩从神仙庙里出来,在宫里四处逛了逛,云宿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凡人宫里的刑房在哪?”

    星陨看着她,“不知道啊,我跟着你走,我以为你知道呢。”

    “应该和冥宫的布局差不多吧。”

    “难说,冥宫的刑房在哪你知道?”

    “不知道,但我知道君后的宫殿在哪。”

    正如云宿所想,凡人宫殿的布局和冥宫差不多,有些不同的是,凡间宫殿分后宫和前朝,后宫里很多宫殿是用来住人的,而冥界除了木兰宫和君后娘娘的宫殿是住人的,其余宫殿都被改成各种乱七八糟的房子了,琴房、点心房、酒窖、花房等等等等。

    走着走着,还能看到坐轿的娘娘。不是说宫中有刺客,各宫禁足的吗?看来是胡说的,目的是什么?

    星陨猜测道:“可能是怕我们乱跑,不认真祈福。”

    “我觉得不像。”云宿否定道,“我觉得吧,可能是陛下觉得娘娘做了不好的事,怕丑事外传,有辱皇家颜面,所以把我们禁足,就怕我们知道。”

    “说起来,今天是第几日了?”

    “昨日是祈福的第一日,今日算是第二日吧。”云宿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道,“我们走快些吧,说不定林榕槡今日就要死了,我们去捡点有用的东西回来。”

    云宿想起来,每次寄信的时候,都会在结尾写上自己的名字,林榕槡没念出来,不代表没有,只要把信拿过来,知道她的心上人叫什么了,不就能缩小范围了?

    到了皇后宫外,她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本来就是要去刑房的,这离事发都过去好几天了,她的贴身宫女,说不定连男人是哪家哪户都招了,还用依靠信上的名字破案?

    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吧。

    问题又来了,宫门紧闭,他们要怎么进去啊。

    星陨道:“陛下在里面。”

    “你怎么知道?”

    他指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下人们,还有那唯我独尊的露天轿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云宿,“你说呢?”

    云宿不理解,“但是刚刚过来的时候,有几个姑娘也坐着这个露天轿子,不能是她们吗?”

    星陨道:“这个规模更大,你看这么多人,这轿子又这么的……呃……好看!肯定是陛下没跑了。”

    他心生一计,道:“等会儿陛下一出来,咱俩就趁机跑进去,你小心点,别被门夹住了。”

    “我那么蠢吗?”

    “不是蠢,是身手不够灵敏。”

    “你身手灵敏,你怎么不飞上去啊?用得着在这里干等吗?”

    “你说的?”

    “什么?”

    一只手搂在她的腰间,下一秒,就腾空而起,越过不算高的围墙,跳进了院子。

    刚飞起来的时候,确实有些害怕,但心惊过后,后劲很大,如果能再玩一次就好了。

    她晃晃头,把脑袋里的水都晃出去,这个时候竟然玩上了。

    两人站在门前,星陨凝聚鬼气,一轰而出,一阵劲风将门推开,撞在墙上,墙上挂着的画被掀起一角,发出哗哗的声音,引得皇帝侧目。

    星陨皱眉,听云宿的描述,还以为林榕槡是个漂亮的大美人,没想到尽显疲态,一副苍老的模样,看上去,年轻时确实漂亮,不过都这个年岁了,私通外男不至于吧。

    马上入土了,没必要,是一点太后也不想当啊!

    她跪在地上,跪得端端正正,跪得正义凌然,仿佛下一秒,就要请求陛下救济灾民了。

    她看着墙上被风吹起的画,云宿也被她的目光吸引,画上的人和陛下有几分相似,但是比面前的男人俊朗许多,年轻许多,他站在轻舟之上,遥看远方。

    云宿想,如果她画喜欢的人,应该会在画面里加入自己吧。

    林榕槡道:“我很久之前,得见陛下,就是在江南,江南风光好,绿山绿水,景色如画。那时,我在岸边,您在船上,如果当时,您看的是我就好了。”

    皇帝双拳紧握,手心都攥出血来,“皇后记错了,朕何时去过江南。”

    “陛下不记得了,也对,您整天那么多事,哪里能记得。”林榕槡冷笑一声,“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去求父亲说亲,不该让张大人谏言,推举我做皇后。不情不愿了这么多年,也该彼此放过了。”

    一阵阴冷的目光打过来,云宿看着皇帝咬牙切齿的神情,这哪里像是多年的夫妻,倒像是无论如何都杀不掉的仇人。他恨,恨得浑身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快步走到两人面前,伸手,扯下墙上的那幅画,撕成两半,踢翻了凳子,砸碎桌上的茶盏。

    外面的奴才听到响动声,走了进来,弯着腰,将一杯酒递到林榕槡面前。

    他道:“皇后突发旧疾,暴病而亡。”

    林榕槡磕头,高声道:“谢陛下恩赏!”发自肺腑的感谢,眼里噙着泪水,似是喜极而泣。

    在梦里活了整整三十年,她终于有机会回家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