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钩

    今年秋天的第一场雨,来得十分匆忙。

    夏言霜刚去探望过皇后,前脚才回到自己的宫殿里,后脚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仿佛夏日的天气似的,总是喜怒无常,叫人揣测不出下一刻或晴或雨。

    这一场秋雨下来,宫殿里陡然冷了许多。

    迎秋拿来稍厚一点的毯子盖在夏言霜腿上:“太子妃还是去软榻上坐着吧,这窗口的风大。”

    窗边的女子抱着一杯热气氤氲的茶,缓缓摇了摇头。

    “不用了,正好坐在这儿听雨。”

    迎秋知道自家太子妃是个倔脾气,也不再多劝,只是吩咐两个小丫鬟去拿个汤婆子进来。

    其实九月初的天气对于常人来讲,并没有多冷,只是夏言霜嫁入东宫以后,生了场大病,这才畏寒起来。

    一想起那件事,迎秋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时夏言霜刚嫁进来不久,太子身边有个颇得宠爱的孺子,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在夏言霜的饭菜里下了药。

    从那以后,夏言霜也成了和江揽云一样的药罐子。

    小宫女将手炉递给迎秋,打断了她的思绪。

    迎秋支走小宫女,转身向里屋走去。

    “皇后娘娘今天和太子妃说什么了?”

    探望皇后时,迎秋本来也在场,谁知皇后非要拉着夏言霜说什么体己话,将周围的人都遣了出去,迎秋心里实在好奇。

    “还能说什么?”夏言霜苦笑一声,“母后问我,为什么殿下宫里这么多女人,膝下还是无所出。”

    “她想找个太医来为殿下看一看,又怕殿下知道了此事会多想,正发愁呢。”

    迎秋是从小跟着夏言霜的,这些话不需要避着她。

    自己心里正好也烦躁,干脆和迎秋一吐为快。

    “别说皇后娘娘发愁了,就连奴婢也觉得奇怪。”迎秋在夏言霜脚边坐下,替她按摩双腿。

    她一边揉,一边疑惑:“卢良娣那么得殿下的宠爱,五年了也不见怀孕。”

    卢月微和兰予怀的事情,只有宋玉慈知道。即使卢月微和夏言霜暂时合作,个中缘由夏言霜也并不了解。

    她只知道,卢月微恨极了李玄鹤,自然不愿意为他生孩子。

    提到卢月微,那天她说过的话又在夏言霜耳边回荡:“太子妃可千万别心软。”

    窗外的雨渐小,落了满地枯黄的树叶。

    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宋玉慈特地坐到院中的亭子下透气。

    “明日就是祭典了。”萧云策缓缓开口。

    九月初三,司天监选的好日子。

    宋玉慈心里没由来地一阵紧张,随后又稳了稳心神:“只等着看看李玄鹤要给我们表演什么好戏了。”

    她拿起桌上的葡萄放进嘴里。

    这会儿正是葡萄成熟的好时节,绿色的提子甜丝丝的,比先前的橘子好吃许多。

    如今万事具备,可就等着李玄鹤上钩了。

    “娘子,你能不能把计划全告诉我?”萧云策捉住宋玉慈放在桌上的手晃了晃。

    倒也不是宋玉慈有意要瞒着他,只是自己重生且有个随身系统的事情实在不知该怎么告诉他,只好先敷衍过去。

    “你按照我说的去办就行了。”宋玉慈反过来握住萧云策的手,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娘子都和我有秘密了,”萧云策身后不存在的尾巴耷拉下去,“这计划真能成功吗?”

    真能成功吗?其实宋玉慈也不确定。她只是靠着前世的记忆,加上从系统那里兑换来的一些信息,大致知道了李玄鹤的安排。

    眼前人笑着摇了摇头:“我可说不准能不能行,不过肯定能让李玄鹤乱了阵脚。”

    到时他露出破绽,对于李玄望来说,扳倒他可就易如反掌了。

    萧云策知道自家娘子不愿细说,干脆也不再追问。

    既然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的祭典,排场自不必说,大半个京城的人都出来凑热闹,就连怀着孕的秦若姝都按捺不住好奇心,拉着宋玉慈要上街去看一看。

    李玄鹤重获官家的信任,这场祭典办得尽心尽力,叫朝中有些不服他的官员也无话可说。

    早上送萧云策出门前,宋玉慈又叮嘱了一番:“夜宴时,切记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好,”萧云策虽不知道晚上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听娘子的话准没错。

    祭典结束后的晚上,依照大晟的律例,还有一场盛大的宴席,朝中百官都会到场。

    但各官员的家眷们只能留在家里,因此宋玉慈无法陪在萧云策身边。

    不过她相信,今夜的事情一定会按照前世那样发展。

    眼瞧着天色暗了下来,一轮月牙挂在半空,周围三两点星,是个晴朗的夜晚。

    侯府里,秦若姝与宋玉慈一同坐在屋子里。

    “表姐,我之前就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李玄鹤的安排的?”秦若姝轻轻开口。

    坐在她对面的宋玉慈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过了片刻才随口道:“曾经做过一个很真实的梦。”

    秦若姝是小姑娘,随便哄哄就好了。

    她果然信了,满眼都是新奇:“原来这世界上果真有预知梦。”

    宋玉慈笑笑,没有说话。

    商枝在屋外敲了敲门道:“两位夫人,晚膳好了。”

    “走吧,”宋玉慈先起身去扶秦若姝,“今夜我可特地吩咐厨房了,都是你爱吃的菜。”

    秦若姝亲昵地挽住宋玉慈的胳膊:“表姐对我最好了。”

    果真是被人疼惯了,宋玉慈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秦若姝,即使嫁做人妇也依旧是少女心性,可比前世那苦大仇深的样子要好多了。

    夜里的凉风裹挟着丹桂的香气,萦绕在两人鼻尖。

    秦若姝努力嗅了嗅,忽然咽了咽口水:“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表姐可得给我做桂花糕。”

    “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忘。”宋玉慈比秦若姝要高上一些,正好能摸到她的头。

    宫中宴席还未开,不少官员正在前来的路上。

    侯府离得近,萧云策一早就坐在席上等着了。

    丁寻山坐在他不远处,两人遥遥地对视一眼。

    身侧就是璟王的位置,只是这会儿他还未到场,想必是先去了后宫看望舒妃娘娘。

    “萧将军,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

    一道声音闯入耳畔,萧云策循声望去,发现来人正是李玄鹤。

    这还是继李玄鹤污蔑萧家行贿后,两人第一次打照面。

    “下官怕路上再遇上别的事情,回头若是耽搁了,罪过可就大了。”萧云策起身,客气地笑笑。

    佳肴还没端上来,李玄鹤却端着两杯酒,将其中一杯塞到萧云策手里:“将军这是哪里的话,本宫还要感谢将军今日能赏脸,出席本宫准备得宴席呢。”

    萧云策不想接,却不能驳了李玄鹤的面子,毕竟这里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呢。

    “殿下说笑,这祭典本就是官家为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而办,怎能说是下官赏光,岂不折煞了下官?”他接过酒杯,与李玄鹤手中的银杯轻轻一碰。

    两杯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

    李玄鹤脸上带着不知真心还是假意的笑:“当初刘太医在本宫面前为了一己私利诬陷萧将军,还得本宫误会萧将军,还望将军见谅。”

    言罢,他一仰头,先喝了手中的酒。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向空空如也的胃中,因此激起一阵细密的疼痛。

    李玄鹤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在宽大的袖袍下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殿下被小人蒙蔽双眼,下官又怎会计较。”萧云策抬了抬手腕,将银杯送到嘴边。

    “皇兄与将军真是好兴致,这珍馐美食还没端上来,二位已经伴月共饮了。”李玄望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走到二人面前。

    萧云策趁机放下酒杯,借着月色倒掉里面的东西。

    谁知道李玄鹤这等小人会不会在酒里面动手脚,就像娘子说的那样,凡事还要多留个心眼才行。

    李玄鹤笑着拍怕李玄望的肩膀:“这不是难得与萧将军见面,皇兄自然要为上次的事情好好道个歉。”

    李玄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萧大人自然不会记挂这些小事,皇兄莫要因此忧心了。”

    “是啊,”萧云策跟着附和,再度举起酒杯,“这一杯酒喝下去,殿下与下官可就算是冰释前嫌了。”

    酒杯里已然空无一物,李玄鹤就算看见了,眼下也没有办法。

    其实酒里没有任何东西,他的大礼还在后面等着萧云策呢。

    三人又虚情假意地客套了一番,等众官员差不多到齐后,李玄鹤才回到殿中主持后面的仪式。

    “他今夜势必要作妖。”

    坐下后,李玄望压低声音道。

    萧云策点了点头:“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冲我来的,扳倒了我,下一个就是殿下。”

    李玄望对此不以为意:“萧夫人不是已经有了谋划?不如今夜看看,是否真的如她所说。”

    对于宋玉慈说的那些,李玄望还是有些不相信。

    一个女人而已,再神通广大,她还能预知未来不成?不过是凭运气罢了,说不定到最后整个萧家都要折进去。

    到那时,李玄鹤还要好好考虑一番,是否要救出萧家了。

    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看起来是祭典,实际是各派官员或是巴结讨好,或是阿谀奉承的声色场罢了。

    场上正表演着傩戏,带面具的巫觋手握一杆长枪,与另一个似是瘟神扮相的人颤抖,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人目不暇接,忙着交际的官员都停下手里的酒,连连叫好。

    “殿下,你说这辽族人会跳傩戏吗?”萧云策偏头,与李玄望耳语。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玄望听不懂,皱着眉反问。

    这还是宋玉慈告诉他的,今夜那些表演的人们,或许不是单纯的祭师巫觋。

    而是——

    与李玄鹤串通好的辽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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