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说罢,祁书思便感到手腕处在隐隐作痛。

    【你,你们威胁我!】

    祁书思本是有些心动,但这么一说,她体内的反骨却按捺不住了。

    【这算什么威胁?与你而言,囚禁一生不见天日才算是威胁,更何况,你自己明明也很感兴趣嘛,何必口是心非?】

    “幽兰花和你对话了?”

    栩月见祁书思许久沉默不言,便也猜到了两三分。

    “它们向来是不讲理的,莫要同它们置气,若你心生不愿,我自会将它们驱逐出你的身体。”

    栩月蹙着眉,这幽兰花向来胡作非为,如今越发过分了,来日定要好好修理一番。

    “无妨,我便留在这里吧,反正回去了也是无事,倒不如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

    栩月听言惊得身子向后一顷,虽说她心里是想要祁书思留下来的,但毕竟还是要尊重她的命运,没成想,她竟提议要留下来。

    渐渐缓过神后,栩月再次郑重的问道:

    “你确定要留下来?”

    “是,我确定。”

    祁书思一字一句地说,她决定要留在这里,或许是因为幽兰花的威胁,但更多的,她还是想要尝过从前未曾尝过的感受。

    栩月展颜,既幽兰花认她为主,她便是有能力拯救海族的人。

    或许,她便是预言镜中的海族神女呢。

    “这蚌壳是我平日修炼的地方,也是个静养的好去处,你在这里稍作休息,待会幽兰花领你去我的住处,眼下我还要上朝,不宜久留,请见谅。”

    嗯,祁书思乖顺的点点头,挤出满脸的笑容,目送着栩月一点点消失在她的眼中。

    同幽兰花谈拢后,她决意先回人族将此事告知爹爹,谁知却惹得爹爹如此发怒。

    “所以你就不顾他人感受,执意求死?”

    祁永望着女儿坚定的模样,心中又莫名燃起一股怒气,但只不过是一瞬,他还是将怒火压了下去。

    “爹,我这不是求死,若我来这世间一趟,不过富贵一世,又有何意义!”

    她过够了要什么有什么的生活。

    祁书思的细眉拧在了一起,天仙似的的脸蛋上尽是苦闷。

    “今朝你去了,来日要我如何?”

    何谓来日要他如何?祁书思并没有真正明白她爹爹的意思,她自小未尝过苦,自然也不知道这分离之痛,也不太懂得顾虑他人的感受,她只知道,她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海底一事,祁书思并没有完完全全地说给爹爹听,她只是说,要去海底探险。

    而此事最终也以祁永的沉默而不了了之。

    次日,祁书思便收到了最坏的消息。

    “什么?禁足?”

    “是,是主君今早上朝临走时传下来的话,主君不在家时,您哪也不许去。”

    这,这简直是惨无人道!

    可恶,果真是最爱你的人伤你最深。

    她最讨厌的,就是被拘禁在家里,而爹爹这次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她,长这么大,一直听说别家大人罚自家孩子,自己的爹爹却是从未做过,如今,竟然......

    祁书思越想越恼火,她恨不得也像爹爹那样将房里的东西都摔了,不过,不能这么做。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撒泼打滚是不顶用的,眼下应即刻想出一个应对之策。

    须臾,她佯装无事地问那小丫鬟:“爹爹说是说不能出府,而不是不能出厢房,对吧。”

    她满脸假笑,叫人摸不清她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是。”

    “那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我被禁足这事了吗?”

    “是。”

    好!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祁书思放松的将身子向后一仰,竟不自觉笑出了声。

    她知道,不出半刻,自己就会得救了。

    谴退下人后,她开始对着铜镜打扮起来。

    晨起时,几个侍女早已为她梳好了妆,但今时不同往日,这发型梳的却还是差了点意思。

    未几,她翻箱倒柜终于是寻得了那珍藏几年的宝贝。

    那是个尘封已久的木匣子,是娘亲去世前留给她的,说是要做她的嫁妆。

    她轻轻拭去那木匣子面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打开,耀眼的色泽乍然刺入眼中。

    这盒子里的簪子虽搁置已久,却仍不失光泽,是不可多得之物。

    她轻轻抚摸着那簪子,这做嫁妆,怕也是天方夜谭了,倒不如今日便带上吧,或许日后也没这机遇了。

    她对着那面铜镜捣鼓一番,竟真的将那簪子都插在了头上。

    她左右欣赏着,那簪子夺目,若是换做旁人,恐怕便如个花公鸡一般,可是如今戴在她头上,却刚好配得上她艳丽的五官,娇纵而不谄媚。

    放眼整个京城,恐怕也只有她祁书思的脸能压得住这簪子了。

    一阵笛声打断了祁书思的思绪,她猛地站起来,他来了!

    “这卧房当真是闷,我去前院里逛逛。”

    她前脚迈出房门,刻意念叨了几句,待渐渐走远了些,回首,见身后无人跟着,才大步朝后院跑去。

    祁府后门封锁已久,这后院也无人看守,倒是个逃跑的好时机。

    祁书思寻着笛声走去,后院围墙处许久无人打扫,杂草长得有半尺高,完美掩盖住了墙角处的一方狗洞。

    “景然,景然,叶景然!”

    祁书思压着嗓子冲围墙外喊着。

    “思思,思思,这里!”

    狗洞那头传来了一个温柔的男声。

    祁书思听到呼唤,提着裙摆,向狗洞那边跑去。

    “景然,你拉我一下。”

    祁书思蜷着身子,为了不破坏刚刚精心摆弄出的发型,她整个人缩成一个小团子,慢慢扭了出去。

    许是围墙太厚,终于站起来时她深切感受到周身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谢谢你啊,景然。”

    祁书思伸展着腰身,活动着脖子,抬手拍了拍叶景然的肩膀,投掷过去一个信任的眼神,任何时候,她都能相信他——叶景然。

    “没事。”

    叶景然慢条斯理地回应道,他的眼神温润如月光,毫不吝啬的统统洒在了祁书思的身上。

    他注视着她,或许是刚刚爬狗洞的缘故,祁书思的几根碎发垂落,掩映着她无暇的脸庞,更显妩媚。

    他想要撩起她的发丝,可伸出去的手又停在了空中,她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而你只是宦官之子,不过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仅此而已。

    “你的头发乱了。”

    “啊,是吗。”

    祁书思并未注意到叶景然的小心思,只是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祁大人走后,我听到了风声,便急忙赶来救你了。”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来者定是你。”

    从小到大,别人都对她望而却步,只有他。

    他是宦官之子,初见时她正独自坐在河边钓鱼,她未放鱼饵,她害怕河里的鱼都被她一人揽走。

    “小妹妹,你钓鱼怎么不放鱼饵啊?”

    “我害怕河里的鱼都会被我一人钓上来。”

    那时她已在河边坐累了,不愿再去玩什么心计,也不再想别人是否会嘲笑她狂妄自大,只是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余下的,便是等待接受他的讥讽。

    “那也没关系呀。”

    没关系?他莫非不是来嘲讽我的?

    “倘若你因鱼太多了而烦恼,大可将其送予他人,而不是放弃享受快乐的机会。”

    那时他们还互不相熟,只是在后来的宫宴上才知晓彼此身份。

    她很庆幸自己有机会能够再次遇到他。

    他害怕以自己的身份再去见她怕是高攀。

    “所以你今日这般便是要去海底?”

    祁书思曾将海底一事统统讲给叶景然听,因为她知道,不论她说出任何荒谬之言,他都会永远相信她。

    “是啊,我只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人生总要有苦才有味,可是......”

    祁书思耸了耸肩,眼底抹过一丝无奈的微笑,她向他眨了眨眼,不用说,他都懂。

    “那你的爹爹怎么办呢?”

    叶景然下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便立刻后悔了。

    他见到她那粉红的小脸上多了几分疑惑,她不懂离别之苦,就算是她娘亲离世时,也难见她动容,因为她每天都被爱包围着,她不会因为缺少一份爱而撕心裂肺。

    于她而言,她身边的每个人给予她的爱都是一样多的,所以,她没有体会过这种心痛,自然也不会考虑别人在她离去时的感受。

    祁书思沉默良久,她似乎不大懂得叶景然的意思,若她走了,爹爹会少花许多银子,哪里来的“怎么办”一说。

    莫非爹爹也同她一样担心银子花不完?

    “就像你说的,若嫌多了,就分给别人嘛。”

    叶景然微微垂眸,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她,还是如此。

    往海边走的路上,叶景然始终低头不语,那佼好的面容里透着愁,眼底明亮的月色此刻却被乌云覆盖。

    他舍不得思思,但他更不敢拦她,也不愿拦她。

    将要分离时,叶景然却叫住了祁书思。

    “思思,能否赠与我一件物什?”

    这是他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才敢开口的。

    物什?

    祁书思不大明白,却还是照做,她想着从身上找些小物件,却又无一件能舍弃。

    思忖一番,她决心将头上的簪子赠与叶景然。

    她凭着记忆顺利摸到了她最喜欢的那柄,双手捧着呈给叶景然。

    “你要这做什么?”

    “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

    在祁书思眼里,这四个字怪得很,她心中冒出了千奇百怪的问题,最终,她还是只问了句:

    “睹物思人,是甜的,还是苦的?”

    “是酸的。”

    叶景然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过千遍万遍。

    叶景然站在海边目送着思思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那亮丽的光消失在天边,他用力地握着那簪子,掌心勒出了一道道血痕。

    他回味着思思方才的话,她说,祝他早日成亲,这是祁大人常常催促思思所说的话,她不懂,只觉得这是好的。

    可是,成亲?

    或许,这是他唯一一次违抗思思,却也是最后一次。

    与叶景然分别后,祁书思蹦蹦跳跳的在海边走着,海风温和,揉搓着她娇小的脸蛋。

    “王上,岸边有异动,应当是人族。”

    “人族?”

    一少年慵懒地靠在王座上,嘴角挑起一抹邪笑,有趣。

    进入海里,幽兰花将祁书思接回方才她修养的地方。

    【那我的第一个异能是什么?】

    回来后,祁书思自顾自地同幽兰花聊了起来。

    【先保密哦,马上你就会知道啦!】

    马上?祁书思撇了撇嘴,这玩意儿还需要保密?

    还未思忖半刻,只听得蚌壳后传来阵痛苦的□□,祁书思探头望去,见得地上一片鲜红,再抬眼,却是一只血淋淋的竖琴海豹艰难的朝这边爬行着。

    那片红几乎浸染了它的每一根毛,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墨黑的瞳孔甚至比祁书思的发色还深些,但里头却透着清澈的可爱,令人难以抗拒。

    【看,那可是海族榜首,海底最可爱的竖琴海豹!如何,比你们人族可爱多了吧。】

    那竖琴海豹见着祁书思,似是得救了般,终于放下心来,晕厥过去。

    它晕了?莫不是来乍我的?我刚到这海族,可不能给女君添麻烦。

    祁书思掀起被子,掩面佯装无事,准备往栩月方才离开的路线逃去,可刚迈出一步,却似乎被定住了。

    什么情况?

    祁书思憋了一身力气,脸涨得通红,却还是独独立在了原地。

    【别走啦,人家那么可爱,又那么可怜,顺手救一下啦,就当积功德了。】

    【我也是刚来,到这海底路都没走过几步,也就见过女君一个人,又不是我惹的事,何必多管闲事,莫不是还要给女君添麻烦吗?】

    【神女大人怜悯众生嘛,救一下啦。】

    【我孤身一人在此,身上别无他物,又未曾学过医术,更何况我自己还在养病呢,尚且连路都走不稳,谈何救人?】

    或是用力太过了,又或是气的心慌,祁书思的脸憋得青紫。

    【还有,我叫祁书思,不是什么神女,也不用怜悯众生!】

    祁书思还是使劲往前退着这看不见的墙,指尖似乎都洇出了血。

    可恶的幽兰花,果真是蛮不讲理。

    【你装什么圣母,你能耐你去救啊。】

    【我只不过是附在你身体里的一缕魂魄而已,救不了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你不救,何必强求他人?】

    那股力似乎绑得愈来愈紧了,祁书思能明显感受到皮肤下的血液在被挤压,四肢几乎不能由自己控制。

    【你说对了一半,但,我不是‘求’,是‘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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