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搬家之前，叶珎组织了一场叶老师，满满，加上她自己在内的，三人之间的严肃谈话。她在满满写字画画的白板上，写下了这次谈话的主题：关于方预衡同志是否可以一同居住的问题讨论。

    其实叶传莲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如果女儿有一个正常的家庭，甚至有一个健康的妈妈，都不需要为这件事纠结犹豫，她完全可以毫无顾虑的和另一半组成新的家庭，不用因为担心自己，而必须生活在一起。

    叶珎看到妈妈的表情，知道她无论多么坚强，还是会觉得对自己有愧疚，于是先向满满提问：“叶满满小朋友，请你告诉妈妈，在你心目中，谁是永远不可以分开的一家人，必须要一直一直住在一起，无论如何都要互相帮助，不离不弃，绝对不要分开。”

    满满本来有点散漫，妈妈问这样的问题，她挺起胸膛大声回答：“姥姥和妈妈！”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考虑方预衡同志，能不能一起生活呢？”

    满满的答案很简单：“因为他做饭好吃，可以照顾妈妈，还可以接我放学。”

    叶珎在白板上写下她说的好处：“因为姥姥做过大手术，所以我们必须要好好保护她，不可以让她劳累操心，我们满满还小，能做的事情还很有限，妈妈开始上班了，时间不像以前一样充裕，全职阿姨要住在家里，妈妈还是觉得不太喜欢，所以我们会像舅奶家一样，需要的时候请钟点工阿姨来帮忙，妈妈的一部分家务工作，还需要一个人来分担，我觉得方预衡是合适的，他本人的意愿也比较强烈，我的顾虑是，怕满满和妈妈不喜欢，下面请二位说说自己的顾虑。”

    满满举手想先说，叶珎就让她先说：“馨馨说，她爸爸妈妈都是住在一个房间的，你和发发也会住一个房间吗？我怎么办？”

    叶珎略微害羞了一下下，红着脸给满满解释：“我们大家都会有一个房间，有时候满满和妈妈姥姥住一起，有时候发发和妈妈住一起，有时候也会三个人住一起，但大多时候，满满会自己一个人睡，因为人长大，需要变得独立变得勇敢，自己住，可以锻炼你的胆量，妈妈会和发发一起，是因为大人，有时候也需要一个喜欢的人陪伴，妈妈说的话你能明白吗？”

    满满半知半解，但她知道妈妈也是需要人保护的大宝宝：“好吧，那我大概明白吧。”

    叶珎看向妈妈：“叶老师，您有一票否决权，如果你不喜欢，我和满满都会尊重你的意见，这是我们已经讲好的。”

    叶传莲知道新房子买得顺利，多半是方预衡从中出钱出力，自己其实是最没有话语权的一个：“妈妈想问你，你们是有结婚的打算，住在一起试试看，还是没有结婚的打算，单纯想住在一起？”

    “他很想结婚，我不想，起码这两三年不想，因为我没有精力面对他的家人，我想多做点东西，之前空得太久了。”

    叶传莲点头：“妈妈的想法，你听听看有没有道理，你们既然要住在一起了，那就应该以结婚为前提。现在的婚姻虽然有很多弊端，但是某种程度上，你和满满的身份和一部分权益是受法律保护的，你们之间还有金钱利益的牵扯，要从法律层面理清楚。

    这不是对方预衡的不信任，而是对他父母家族的不信任，比如房子，比如灵秀，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家里人通过法律手段向你追讨，你连对簿公堂的身份都没有，而且你们对外宣称已经结婚，其实没有，这不是一件小事，对陵安的总经理来说，可能就是一个可以小题大做的攻击点。

    妈妈明白你的顾虑，觉得现在的婚姻制度对女性的伤害多过保护，连离婚都不够自由，如果单纯是你和他，完全没有结婚的必要，妈妈也会支持你拥有一段特别自由的感情关系，但方预衡的社会属性太明显，而你和满满必然从中获利，所以你要让自己和满满的身份无可指摘，也要承担起你应该担负的责任。”

    叶珎就是怕责任难当，才如此抗拒，知女莫若母，叶传莲看女儿苦着一张脸，轻笑了一声：“别太害怕，妈妈了解你，其实都是你会情不自禁去做的事，别人因为你是方预衡的太太而笑脸相迎，那方预衡是不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他有没有违法乱纪，作奸犯科，滥用权势？他有没有从一个还不错的人，变成坏人？

    社会因为你是陵安的总经理夫人，而变得不再复杂，各种资源轻而易举就能获得，那陵安有没有坚守一个企业的良心，生产好的产品，尊重员工，尊重消费者？如果你始终把自己放在围城之外，如何纠正你看到错误和不公？

    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不公平，你和满满能够跨越阶级是幸运多过烦恼的一件事，不要太排斥它，也没有必要反感，像你喜欢玉雕一样，保持真心和耐心，不断打磨，不断创造，让它呈现更加完美的状态，过程并不容易，但结果是好的，对吗？”

    满满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朝姥姥伸出大拇指：“姥姥，你比妈妈厉害，妈妈不懂的道理，姥姥懂。”

    叶传莲摸摸满满的脸蛋：“姥姥要开始焦心思喽，要和满满的爸爸一个屋檐下生活，可能要适应好一阵子。”

    满满觉得这有什么好焦的：“姥姥，发发说，他来和我们一起生活，肯定当牛做马，你把他看成牛马就好了，现在大家不都养宠物嘛。”

    叶珎大笑，叶传莲也觉得好笑：“这话你可别在他跟前说。”

    正好没几天就是方预衡的生日，他和小五说好了，带上满满，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在外面吃饭。方预衡订的是半山腰的一家餐厅，环境清幽，鱼头豆腐汤是一绝。

    叶珎琢磨了半天，不知道应该送点什么给他做生日礼物好，后来孙一哲和他太太来灵秀，请叶珎帮他们家闺女做个玉坠，他们是外行人，不太明白戴玉的讲究。

    叶珎问清原由，建议就做生肖，可以一直佩戴。选料的时候，叶珎向孙一哲打听，方预衡上学的时候，除了足球，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兴趣爱好，孙一哲想了想：“我记得有一阵子他特别喜欢玩传统玩具，七巧板，鲁班锁之类的，我笑他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些，他说他小时候没玩过，觉得挺有趣的。他能偷摸踢一会球就不错了，没什么时间玩。”

    叶珎想起方预衡送的金叶子，买了点黄金，托人做了一套纯金的七巧板，鲁班锁的盒子是在网上买的，里面放着满满手绘的邀请函，邀请方预衡同志共同入住新家，附上了大门的密码。

    方预衡收到七巧板很意外，他自己都快忘了曾经特别喜欢玩这些，他摸着金闪闪的几何块：“这得一代一代传下去，做传家宝啊。”

    叶珎和满满一起看菜单：“你要是惹你闺女不高兴，她回头就能给你熔了，全做成金豆子。”

    方预衡盖好盖子，觉得满满是真的干得出这种事的姑娘：“那我得收好了。”他又去摆弄木盒子，“这里头放的什么？”

    叶珎看了盒子的结构说明书，觉得不是那么好打开的，刚准备叫他回家去再琢磨，方预衡已经把盒子打开了：“可以啊你，我研究老半天呢。”

    “我有经验嘛。”

    看到里面折叠的卡片，方预衡原本以为就是“生日快乐”之类的，看到满满稚嫩的笔迹，他激动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真的假的？真的一起住？搬家的时候我就能一起搬过去？”

    “粉纸金字的，还能骗你不成。”

    方预衡过来搂住她俩，左右亲了又亲：“太棒了，宝宝，真的太棒啦！”

    自从他在茫茫的视频海洋中，找到了满满朝他喊话的片段，他的口头禅就变成了“太棒啦”，叶珎觉得幼稚极了：“满满饿呢，快点点菜。”

    搬家这天，方预衡的东西最多，他也无疑是最兴奋的一个，大包小包，咧着嘴往楼上搬。

    他给小五选的这套房子，户型和小舅家的差不多，七层的洋房，不过他买了上下两层，上面一层又是顶楼，本来就有一个跃层的阁楼套间和露台，正好给小五做工作间，叶老师住在一层，声音不会影响到她，一家三口的房间在二层，三个人都有房间，但方预衡已经在寻思把自己这个房间改书房了。

    东西全搬完，一家子坐在客厅休息，和小舅妈说好今天还是在她家吃午饭，吃完午饭再过来接着收拾，方预衡正和小五说着厨房要买哪些东西，什么时候去老房子再拾掇拾掇呢，一通电话让他热汗变冷汗，窝火得不行。

    叶珎看他接完电话脸色不对，小声问他：“怎么了？谁的电话？”

    方预衡皱着眉：“我妈，她说她在小区门口，来看看。”

    叶珎很吃惊，茫然也无措：“她，她怎么，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家里乱糟糟的，怎么招呼人啊。”

    叶传莲到底是长辈，她听到并不觉得多意外，猜想朱兰应该是今天偶然知道方预衡搬家，还是过来和小五住，既意外也关心，或许还有一点点生气，想着择日不如撞日，过来看看：“预衡，去把你妈妈带进来吧，来都来了，看看也是应该的。”

    方预衡生气多过担心，叶珎紧张大过意外，面面相觑，同时叹了口气，叶珎下定决心，抓住方预衡的手：“一起去吧，风雨同舟！”

    方预衡一下子就不气了，拉着她往外走：“我还怕你给我扫地出门呢。”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可以改吗？”

    “当然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