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李炽收回垂涎的目光,转向姜敏儿,看似可怜地介绍自己,解释他刚来平江城,不小心与朋友走丢,人生地不熟迷路了,摸着肚子,“只顾着寻朋友,还没吃上饭。”

    姜敏儿上下打量他,着装绸缎锦衣,不像是吃不上饭的人。李炽一看她怀疑的眼神,急忙解释:“我银子被人偷了。”

    赵文转头看向姜敏儿,像在问要不要给他吃的?得到姜敏儿同意后,他才拿起一个烤土豆递出去。

    李炽三步作两步上前接过,闻了闻,确认是自己闻到的香味,烧焦的表皮看着不起眼,想不到挺香的,剥皮咬了一口,口感香软。

    吃了几口,李炽自然而然坐在赵文旁边,“这是什么?”

    赵文惊讶瞅着他:“你这么大的人居然不知道土豆?”

    “现在知道了,”李炽呵呵笑,皇宫珍馐美食挺多的,真没见过这个叫土豆的,此次来江南,见到不少稀奇玩意儿,就如这学堂的青砖,他也第一次见。

    楚戈等人在讨论时,李严的下属突然来报,说工部廖大人已到。

    寒暄过后得知,廖兴明乘坐小船先到达平江城视察水库情况,钦差大人的大船稍后便到。

    几人就着水库的河堤接着讨论,廖兴明对李严的想法表示支持,他跟李炽先前去看过水库,并提出建议,新砖若具有排水且防止泥流效果会更好。

    楚昌与姜鹏汗颜,没想到盼来的廖大人,反而给他们增加难度,登时倍感压力,好像压迫感让他们觉得越来越闷热,频频擦汗。

    楚戈边听边盯着工程图,暗暗记下水库用砖地。

    滴滴嗒嗒!

    炎热日光下,豆大的雨滴突然从空中紧锣密鼓哗啦啦掉落。

    半炷香茶功夫,飘来的乌云遮住太阳,天色渐暗,大雨水汽弥漫,空气中混杂闷热的泥土气息,长廊屋檐雨水汇聚一起,形成小水柱如垂直瀑布般嗒嗒落下。

    姜敏儿吃完土豆,伸出黑黝黝的手指,用雨水洗手。

    李炽舔着手指上的土豆泥,目光无意一瞥,扫过的视线及时返回。青色下水汽氤氲,浸润着江南的温柔,女子脸庞白净,羽睫轻颤,举手投足间尽显潋滟之色,雨水停留在她掌心片刻,从纤细白皙指间滴滴落下。

    以前听人说江南女子如清澈湖水,光洁秀丽,李炽这会可真见着了。

    “哥哥,”赵文向前方走来的人招手,“在这儿。”

    三人一同在长廊下前行,闻声后楚戈抬眸,目光却不自觉停留在姜敏儿身上,仿佛回到窑场砖棚下,一如当时,那清丽的面容早已刻在他心里。

    廖兴明靠近李炽,手握成拳掩嘴轻咳一声,小声提醒:“殿下,要自重,注意身份。”

    李炽偏头看了他一眼,退后两步行礼:“廖大人,你可算来了。”

    廖兴明给他们介绍,说是路上结识的水利工程匠人,刚巧目的地一致便一起同行。

    李严盯着李炽,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似曾见过。

    “哥哥,”赵文站起来,一手拉着楚戈衣袖,一手捂着肚子:“我们要回去了吗?”

    楚戈低头问: “是不是饿了?”

    赵文点点头,“土豆没吃饱,敏儿姐姐也只吃个了一个,”盯着对面厚脸皮的人,最后三个都被他吃光了。

    李炽嘿嘿笑,“不好意思,小兄弟,改天我请你吃顿好的。”

    廖兴明与李严要去接钦差大人,楚戈也不便跟着,与两位大人道别,带着姜敏儿与赵文上了马车。

    路上买了些吃的,赵文在马车里只顾吃东西,压根没注意到楚戈与姜敏儿之间微妙的气氛。

    自从上次姜云儿来到窑场后,两人少有交流,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姜敏儿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就像现在,姜敏儿说了不饿让他们慢慢吃,便掀开马车窗帘一条缝,望着外面的大雨。

    他刚才不是没注意到李炽倾慕的眼神,也知道将来或许还有很多像李炽一样的人,终究会发现她朴素外表下其实是块璞玉,神秘且充满无限可能。

    “三少爷,”马夫撩开车帘,“起风了,雨太大不好走,您别回窑场了,不如今日直接回府?”

    未等楚戈开口,姜敏儿放下窗帘,对马夫说了一个地址,让马车在那里放下她。

    楚戈记得那是祠堂,“敏姑娘,你一个人不安全。”

    “不碍事,”姜敏儿无所谓道:“我在那儿住过好长一段时间。”

    楚戈始终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理所当然道:“到我家住一晚,等……”

    “你既有婚约在身,”姜敏儿语调平稳,却发出灵魂的拷问:“若带一名陌生女子回家,你爹娘怎么想,其他人又会怎么想?”

    一语惊醒楚戈,忘了这是在古代,女子名节跟现代不能相提并论,是他考虑不周,道歉后:“那送你去客栈住一晚?”

    “不必了,”姜敏儿态度坚决,掀开帘子再次跟马夫强调下车地址。

    楚戈微怔,一时不知道改说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见姜敏儿如此坚持己见。

    赵文怀里抱着酥饼,停下咀嚼,似懂非懂眨巴着眼睛,视线在二人间来回转悠,须臾开口:“我跟姐姐一起。”

    姜敏儿一改刚才严肃的语气,柔声劝说,声称自己回家,答应他明天一起回窑场,赵文才勉强点头。

    马车在祠堂前停下,姜敏儿下车冲向祠堂。

    楚戈通过马车窗,朦胧大雨中身影进了祠堂,好一会他才让马夫回府。

    楚府偏院。

    风雨飘摇,下马车时雨水打湿了两人的衣裳,楚戈让家丁带赵文去换干净的衣服。

    林氏在缝制工人衣服,听说儿子回来了,放下针线赶到楚戈房里,只见儿子安静地坐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十九年来,她从未见过楚戈有如此神情。

    “衣服都不换,”林氏进来坐在楚戈对面,关心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娘,”楚戈刚才想事情太入神,没听到动静,马上恢复一贯神态:“没有不舒服。”安抚林氏后借口去换衣服。

    傍晚时分雨停了,夜里又下起来。

    楚戈听着窗外风雨声,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仰躺着,眼前一片黑暗,脑子也混乱不清。

    一道闪电划过,电光穿过窗户照亮室内,随之而来的雷鸣轰隆声!

    楚戈猛地坐起,抄起床边架子的衣服套上,唤来家丁准备马车,从柜子里抱出一张折叠的被子,撑着油纸伞出门。

    马车在黑夜大雨里行走,不久停在一座小祠堂前。

    楚戈接过马夫给的灯笼,下车敲门,等了一会没反应,再敲却依然没人回应,姜敏儿没地方可去的,担心可能出事,迅速推门进去。

    “敏姑娘,在吗?”楚戈记得姜敏儿的休息地,提着灯笼径直走过去,“我给你带来了被子,敏姑娘?”

    姜敏儿脑子昏沉,迷迷糊糊听到好像有人在叫她,她微微张了张嘴,却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楚戈举起灯笼,借着昏暗的火光,注意到草席上蜷缩着一个人,大步上前蹲下,“敏姑娘,醒醒。”

    连唤几声,姜敏儿依旧没回应,意识到不对劲,楚戈放下灯笼,欲扶起姜敏儿,刚碰到她的手臂,滚烫的皮肤似火一般烫人,急忙用手背一探她额头,立即抱起姜敏儿。

    马夫见有人出来,撑着雨伞跑过来,“三少爷,这是怎么了?”

    “上车,去附近的医馆。”

    车里,楚戈用衣袖轻轻擦拭姜敏儿额间的细汗,轻呼敏姑娘。

    姜敏儿身体在发抖,紧紧抓着楚戈衣襟,无意识地向有温度的地方靠,紧闭的双眼微微张开,随即又闭上了。

    楚戈往怀里拢了拢,将人抱得更紧,给姜敏儿盖上被子,吩咐马夫快点。

    大雨夜,就近的医馆早已闭门,马夫只能再寻下一家。

    从街头到街尾,终于看到有灯火的小医馆。

    医馆老大夫合上医书,起身准备关门,突然闯进来两人,其中一人抱着一大团被子冲到他面前。

    老大夫被他的气势吓一跳,看清来人,惊呼,“是你啊,”望着楚戈怀里的人,“这不是上次你背部受伤担心你的姑娘吗?脸蛋红扑扑的,病了?”

    楚戈注意力都集中在姜敏儿身上,明显感受到怀里的人温度比刚才更高了,急道:“她发烧了,您帮我看看。”

    老大夫让楚戈将人放在床榻上,随即把脉,少顷,观察了姜敏儿面色,“受凉引起风寒,去后院打一盆冷水来,给她降降温,我去抓一副退热药。”

    马夫应声,便去打水。

    楚戈坐在床沿,望着面色痛苦的姜敏儿,心里十分懊悔,下午不应该让她淋雨回祠堂。

    “少爷,水来了,”马夫端着一盆水回来。

    楚戈浸湿布巾,稍微拧干,叠好放在姜敏儿额头,又拿起另外一块布巾,浸湿拧干轻轻擦拭姜敏儿手臂降温。

    不多时,老大夫抓来一副药材,叮嘱道:“后院有煎药房,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让她喝下去。”

    马夫接过,转身去了煎药房。

    老大夫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回原来的位置,翻开医书,目光不时瞟向对面一脸担忧的小伙子,半晌后:“她的衣服没干透,内室有干净的衣物,若是你娘子,先去把衣服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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