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变成了冰火两重天的器具，在它即将来临时将一种情绪的热情浇灭，又将另一种焦灼的情绪肆意催生出来。

    早读课上，何有希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继续背书。

    仿佛不知疲倦，一心扑在学习上。

    她一松懈下来，便会不知不觉地想到舒遇，想他现在应该和她一样努力，努力地学习。

    他说要和她上一个大学。

    她其实也曾经这么奢望过，只是从没想过它会成为现实，还是由他提出的现实，像在做梦一样。

    何有希和舒遇……

    她在本子上的最上面写了他们的名字，又停笔，重新开始背着下面的笔记。

    她和他都在各自努力，都在同一条跑道上奋力奔跑，最给她力量的是她所喜欢的人好像也喜欢她。

    这种感觉她觉得很棒，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和她一起朝着共同方向努力。

    何有希又接着背完计划内的一系列成语的意思，这些成语的意思早就已经熟记于心，但她还是会时不时拿出来回顾一两遍。

    她把成语本递给向笑笑，自己又开始背下一项内容。

    生物上的有些知识点需要去记忆。

    物化生三科当中生物和化学是最容易拿分的，她要保证这两个科目不失分，物理发挥平常水平就好。

    在舒遇的帮助下这个科目的成绩现在还算不错。

    “有希，下课啦！还在看。”

    向笑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捧着脸出现在了何有希桌前，一脸疑惑地打量她。

    她最近总不像以前爱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高考越来越近的原因。

    何有希顺着她的话回答：“不看了，不看了，走了。我们吃饭去。”

    她将桌面上的书收拾干净，换上第一节课要用的书。

    一打下课铃，教室也随即变得空荡荡。

    何有希和向笑笑也手牵手一起下楼，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三天后就是高考了，过得真快。”向笑笑走在她旁边感叹了一句，她瞅了瞅在这一段时间情绪比较紧绷的何有希。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有希，你是不是有点紧张啊？”抿着唇，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圈又一圈还是觉得自己想不好什么安慰人的话。

    最后认真地看着何有希来了句：“其实我也有点紧张。”

    “大家都很紧张。所以我们一块紧张呗。”

    何有希被她的话逗得眉眼一弯，直笑出声：“你说什么傻话呢。”

    向笑笑看她一笑，佯作严肃地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傻话。紧张一点发挥的才好呢。”

    何有希继续笑，但是却连连嗯了几声，满眼含笑看着向笑笑。

    “对、对、 对，谨遵大人教诲。”

    “哈哈哈……”

    对于即将来临的高考，要说准备好没有，那她肯定不知道怎么回答，要说紧张不紧张，她其实没有那么紧张。

    现在不像之前那么轻松，大概是因为各种情绪叠加在一起，压力好像突然一下子从羽毛变成了泰山。

    何有希其实有时能看见一两次何时远来送那个孩子来上学，她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外面的儿子，但她已经不在意了。

    何君萍已经给了她足够的爱，她不会去在意人渣怎么样，她相信妈妈会为她做好一切。

    从前也都是这样，和现在没什么分别。

    中午的时候，班级的状态已经不像以往。

    六月初的这几天，盛夏彻底到来，也即将散去这三年的筵席。

    它无意地催生了一种兴奋与燥热。

    何有希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看了看身上穿着的校服，开始思考起一件事。

    他们今天离校，过几天高考，成绩出来后再填志愿，短暂的三年时光就这么结束，转瞬即逝。

    这样一想，时间可真是过得快。

    她什么时候去找舒遇签一个名字，再拖，都没什么时间了。

    下午并没有什么课要上。

    班主任在讲台上做着激励人的演讲，一句句鼓励的话振奋着即将赴考的学子们，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们高考注意事项。

    学生们在下面记住班主任特意重复交代过的注意事项。

    所有的文具都早已在每次模考中准备好，高考和模考大部分都是一样的流程，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只是两者的意义。

    营造的气氛从这一天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今天下午前面的时间用来交代一些事项，剩下的时间给学生们用来收拾东西离校，也可选择在高考后收拾，但教室里的东西必须要全部带走，教室会被当用做考场。

    班主任讲完后之后，整个班级都像是撒了欢似的。

    同学们互相开始聊起天。

    他们在彼此的校服上用不同色彩的水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又取下挂在教室前后的横幅，上面是一些鼓舞人心的话，写满了曾经某次模考的签名。

    周围的同班女生一同整理书籍、文具，她们热火朝天地叙着话，不舍与欢快的情绪蔓延在教室。

    一是对即将分别的同窗们的不舍，二是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即将要毕业，往日的摩擦和小矛盾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们互相帮忙整理，又互相道别。

    张瑜将何有希掉落的文具盒递给她，两人相视一笑，何有希冲她说了谢谢以及高考加油。

    她傲娇地点了点头，道了句你也是，高考加油。

    *

    校园里只有高三生下午的课不上，就算这样，校园里还是有不少人，有的坐在长椅上，有的在路边交谈……声音将此时本该安静的校园溢满。

    林上的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叫了起来，它们的声音也被校园里的声音给掩去。

    何有希费了好一通力气才将书整理好，光洁的额头已经泛出了汗珠，她和向笑笑拉着书箱走在两边树林下的绿荫小道，其他同学也两三成对一起出了校门。

    出了教学楼的大门，转入经常出校的道路，她蓦地生出一点儿伤感。

    这一次很不一样，这次离开，下次就不一定会再走了。

    同样，也不一定会再见到他。

    为他留的地方还没有他的名字。

    何有希刚有这种想法闪过，被拉着的箱子忽然被撞了一撞，她回头一看，看到一个被松了手杆的箱子孤零零地立在旁边。

    她顺着箱子往前看过去，看到了出现在眼前的舒遇，他正站在箱子的不远处。

    何有希只呆了一会儿，本来还死气沉沉的人一下子焕发了光彩。

    她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舒遇！”

    很快又意识到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她立马放下踮起来的脚，直抿唇朝他笑，在绿意盎然的夏点了一朵花。

    她刚想要朝舒遇那儿过去，又停下，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笑笑。

    但还没等她冲舒遇挥手道别，向笑笑直接用手肘捣了一下她，露出暧昧的笑容：“我妈正在校门等我。我先走了。”

    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欸，等等——。”

    何有希看着她匆匆离开欲言又止，她妈妈也一样啊，正在门口等她。

    她站在原地看着走远的向笑笑，缓缓转过头，一转过来便看到已经站到面前的舒遇。

    她还没走过去，舒遇就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何有希：“这是你的箱子？”

    舒遇点了点头：“嗯。”

    她抵了抵箱子，深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眼前的光忽然被遮去大半，舒遇正俯身低头，轻声开口：“有希，不要动。”

    “我签个名字。”

    说话的同时在她校服的小臂空白处写了名字。

    很快，他站直了身，眼睛露出满意的笑意，上面留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字：舒遇。

    舒遇又将挂在手臂上的校服外套和笔一并递给她。

    “也给我签个名吧。”他又补充，“我等了你很久，但是你一直没来。”

    “所以，我就来了。”

    何有希不住地点头，手忙脚乱地将名字签在舒遇指定的位置上，睫毛的阴影落在眼睑下。

    她签完名字后又迫不及待地和他解释：“我一直很想去找你签名，但是下午的事太多了，我一忙就没想好什么时间来。”

    表情认真、语气认真的她又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

    何有希突然大了胆子，鼓足了勇气问他：“而且，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对吧？”

    舒遇的眼睛亮了亮：“你也是这么以为？”他欣喜地上前一步，低头又轻声问：“等高考后我们见一面吧？”

    他又在补充：“高考结束的第二天。 ”

    “好。”何有希点了点头，伸出小指，“那拉钩？”

    舒遇伸出手小指勾住她的小指，幼稚地说起那句谚语：“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何有希扑哧一笑：“那我们已经印下印章了，那一天一定要见面。”

    “因为，那天我也有话对你说。”

    *

    高考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短暂的两天时间对莘莘学子的少时苦读作出了判决。它不仅仅是存在于学校里的大事，整个社会都分外看重这次高考。

    交警们在汇入校园附近的路口维持道路秩序，在校门口送考的家长和老师，还有有免费送水的志愿者。

    高考的紧张冲淡了其他四散的情绪，心思全都落在了它上面。

    关于妈妈跟何时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何有希能猜个大概，所以就算在这三天没在家看到他，她也没多问什么。

    她没问，妈妈却在快第三天的时候和她说爸爸因为工作原因只能在高考后才回来。

    何有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冲何君萍点了点头，她转身进门前回头道：“没事儿，我有妈妈就行了。”

    开门、关门，她靠着门呼了一口气，微合上眼睛，默默地为自己加油。

    手机屏幕亮起，是舒遇发过来的高考加油（附带了一个表情包），她也回复：高考加油。

    何有希每天被妈妈送考、接考，她总是很贴心的准备好一切。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她交了卷，快速朝考场大门去。

    何有希一眼看到等在外面的何君萍，她朝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妈妈挥了挥手，喊了声她：“妈。”

    何君萍看着从校园里走出的何有希露出了放松的笑容，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她也朝自己女儿这儿快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