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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车厢彻底坏了,好在马儿还乖顺地等着主人。

    楚辞青左腿有疾,干脆放弃了上马的念头。她让老高坐在马上探路,自己拄着竹杖一步一挪。

    铁镣碰撞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官府离小城还有不少距离,此刻天色灰暗,雪天相接处如一道白雾,朦胧无界限。

    老高揉揉眼睛,“他大爷的,一点都看不清路。”

    他嚷嚷的声音不小,楚辞青正色道,“从现在起,勿大声言语,勿跑跳疾行。”

    辛六拧眉问道:“大人,可是出什么事了?”

    “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楚辞青沉吟,“此地山势险峻,如果雪仍然不停,极有可能雪崩。”

    她的竹杖叩在地上,软绵绵地没了响声。

    “我们必须今晚就出山!”

    “可是大人,你的伤。”

    “没有可是,走。”

    弥陀山高秀绵延,此时白雪覆盖,更添了别样的美丽,只可惜行路的人都没心思欣赏。

    寒风凛冽,老高在心里发牢骚,逐渐甩开了后面的人几步。这两个拖油瓶……

    他分明自言自语,没让任何人听见,却总觉得耳边有“轰隆隆”的声音。

    老子幻听了?

    他扭头一看,瞬间被钉在了原地。

    “大人,大人救我!”老高声音颤抖。

    沉静的大地爆发出一声怒吼。浊尘滚滚,如万马奔腾而来。

    雪光掩映下,他看到辛六头顶细密的汗珠,和楚大人眉眼中的不忍。

    凝结了的巨流如飞雾、如银霰般笼住大地,叫人动不得、逃不出。

    “顺着雪流向两侧跑——”

    这是楚辞青被掩埋前说得最后一句话。

    可惜山呼海啸中,什么也听不到了。

    ----

    雪,还是白茫茫的雪。

    灰黄草根、满地的碎石、以及来不及奔逃的生灵,都归于空荡的死寂。

    万籁俱静,唯有一只秃鹫蹲在枯木上。它疾电般的眼神凝视着白雪上的几点血迹,久久,都不肯离去。

    “嗬——”

    血迹的主人却逐渐有了呼吸。尽管很微弱,却证明了她还活着。

    无边的窒息感中,楚辞青似乎感到了一小股细细的风。

    她顺着风来的方向,竭力呼吸着。

    这点稀薄的氧气让她的头脑恢复了一丝清明。

    前世,楚辞青曾仔细研究过灾害防治手册。她知道雪崩中罹难的人,多是因氧气不足。如果再这么耗下去,身上覆盖的碎雪就会凝成硬块,彻底无法呼吸。

    更何况,庭杖的伤口又裂开了,身后一片濡湿。新伤混旧伤,血腥味会成为在野外最好的诱捕剂。

    眼下,她必须破雪而出!

    楚辞青张开干裂的双唇,感受到口水流向人中。

    竟然是倒着埋进雪里……她在心底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此刻唯一的希望,是那缕轻微的风和细小的裂缝。

    楚辞青用双手捂住口鼻,以免误吞了雪。

    还好竹杖还攥在手中。雪下活动空间极小,她用竹杖撑地,艰难地掉了个个,右手按紧颤抖的另一只手,稳了稳心神。

    雪层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压过,连一点喘息的空间也没有了,胸腔仿佛要爆炸一般。

    楚辞青咬着牙,手与竹杖并用,一点点捅着顶上的缝隙……

    她的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活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雪停了,风转为柔和的絮语。

    一个身影奋力地跪在了雪面上。

    “辛六——”

    “老高——”

    无人应答。

    楚辞青环顾四周,心中长叹。雪崩之后,必有灾殃。这个冬天,大同府又要闹饥荒了。

    夜晚只会更加寒冷,必须马上脱身。楚辞青拄着竹杖,咬牙走了几步。脚上的镣铐沉重,每次只能迈小小的步子。于是她改为跪姿,这样反而走得更快。

    光靠一个人,绝对走不出这片茫茫的雪原。若是有外力支撑就好了……

    楚辞青在雪面上爬行了许久,也没找到半块可依靠的断木。一路摸索着,手忽被金属硌了下,竟是方才的飞铙。

    也不知那诡异的少年和两个唱戏人如何了……楚辞青摇头,垫着坚硬的飞铙,前行的速度更快了。

    寒冷侵肌,她的手已接近麻木。原本就红肿的冻疮此刻更是皲裂流血。

    楚辞青从雪下抽出手,像是被什么硬物割破一般。血已串成线,一滴滴地往下流。

    她顾不得痛意,顺着方才的方向拼命挖掘。

    而后摸到了坚硬的一角。

    漆黑的东西一点点显露出来,饶是楚辞青见多识广,也被吓得退了一步。

    雪地中,竟埋着一块棺材板!

    钉棺的铁钉已断裂,留下几处生锈的凹痕。她在附近寻找,始终没找到棺材主人的遗体。

    圆月初升,淡淡的光辉笼罩了大地。

    “对不起,借您的家一用。”楚辞青朝着月亮深深一揖,爬上了棺材板……

    棺材木质尚可,尤其质地坚硬,容积阔大,正好乘下一人。

    此刻雪已冻硬。竹杖一划,她双手持飞铙交叉倒替,棺材板飞速划下雪面,溅起小小的雪流。

    此刻,若此刻有人出现,定会惊呼一声,然后吓得转头奔跑。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幅景象太过诡异了。

    凉凉的月光如撒盐,辽阔的雪原四下无人,唯有一副棺材板顺激流而下。再仔细一看,原来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趴在其上,血滴了一路。

    但楚辞青已顾不得这许多。

    她“驾驶”着棺材板奋力向山坡两边逃去。终于,目力所及之处,有了点点炊烟。

    面前一个沟壑,棺材自动刹车,把楚辞青甩到半空,自己扬长而去。

    她撑着竹杖跪起,右腿在寒风中已失去了知觉。

    楚辞青不知道爬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山洞,洞口还燃着一小堆火。

    越来越近了。

    眼前白茫茫的雪光晃啊晃。

    从棺材板上跌落的年轻人终究是体力不支,倒在了大雪中。

    山洞口燃烧的树枝焦黑,被洞顶掉下来的一团雪砸中,火光也熄灭了。

    只有月光仍柔柔地高照。

    ----

    月尽天明。

    白雪之中,有人骑骏马而行。他劲装之外,是一袭玄色大氅。他长身玉立,骑马的姿势分外挺拔潇洒,如一幅黑白山水画。

    然而此时,画中人看向眼前的山洞,却是皱了皱眉头。山洞口有一堆燃尽了的枯树枝,分明是自己昨天留下的记号。

    他先前路过时,在山洞内烤了只野鸡吃。顺便生了堆火,为路过的行人留个标记。

    没想到走了一天又回到原点。

    谢闻秋叹了声,摩挲着马儿的鬃毛。

    “看来我们还没走出去。”

    大雪中一片寂静,他又喃喃自语道,“薛凌偷了藏宝图,竟逃来了这个破地方。不过想来他也逃不远了。流电,我们走——”

    马儿和往常一样乖顺地舔他的手指,脚步却不动。连那双解人意的大眼睛,也流露出一丝焦急。

    谢闻秋紧了紧缰绳,“流电,你犯什么毛病?”

    马儿急躁地原地踏了几步,头往山洞里的方向引。

    谢闻秋这才发现,薄薄的雪绒之下,躺着一个人。

    血迹点点,已然凝结。

    谢闻秋解下大氅,走到这人面前。她一头青丝散落,遮挡了脸孔,但依然能看出是个极年轻的女人。

    更离奇的是,她纤细的脚腕上有一副镣铐。

    荒郊野岭,哪里来的一个犯人?

    不过谢闻秋一想,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便释然了。

    这姑娘满头满脸皆是雪,像是经历了刚才那场恐怖的雪崩。她能拖着脚镣爬到这里,想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谢闻秋搓热了她的手,摸上脉搏,忍不住叹息一声。“唉,救不活了。”

    他终究有些不忍,蹲下身子道,“朋友,还有什么遗言吗?或者你家乡在哪,我可以把你的骨灰带回去……”

    半晌,无人应答。

    流电似乎看懂一般,眼神哀戚地靠了过来。

    谢闻秋把大氅盖到姑娘身上,也算是让她生命最后一程体面些。

    他正欲离去,却听微风中有极轻的呢喃。

    “救命……”

    年轻姑娘的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

    原来还没死透。

    谢闻秋凝神,那人手指抬起,抓住了自己的一片衣角。他素来有洁癖,却也没丢开这个血糊糊的手。

    天灾面前,谁都是一样的平等。

    她已经尽力了。

    他凑得更近,姑娘嘴唇嗫嚅,“救我……”这两个字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蹦出来的。强烈的求生渴望,刺激她眼底流出一滴泪。

    “算你遇上好人了!”

    谢闻秋认命地一叹,取下马鞍上的酒袋。他仍是那般不羁的笑,“这可是件赔钱买卖。

    “喂你些药酒,不许吐,听见没?”

    她机械吞咽着,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红润。

    “你不会是个酒鬼吧。”谢闻秋展颜,拨开她的发丝,用一方湿帕子擦拭她脸上的血。

    姑娘掩藏在血污下的乌眉俊眼露了出来。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谢闻秋的脸色骤然变了。

    良久,他才睁开双眼,苦笑一声,“喂,姓楚的,你怎么混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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