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堪达老城篇16

    海洋馆出来时已然不早,洛林跟时故随意敲定了家餐厅,结果吃了顿空有其表的晚餐。

    “呼——”

    洛林坐在餐椅里闷闷呼出一气,强压制住内心的不快,盯着跟前没动多少的饭菜,她悔恨不已。

    选餐厅时洛林就想好这顿一定是她请,吃过时故好几次高昂配送费的早餐,她是准备还人情的。

    于是顺其自然挑了家装修考究的餐厅,点了还算昂贵的菜品。两人就座前,洛林特意道:“这次我买单。”

    时故配合地“嗯”了声,“谢谢。”

    洛林没会儿反应过来,他这是在以保镖身份客气说话。

    眼下盯着这些食物,洛林心在滴血。

    那是食物吗?不是!是白花花的钱!

    “您好,这边请打包。”洛林不愿就这么浪费,她心疼得要命。

    餐厅里智能游走的机器朝这来,“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您是全部打包吗?”

    “是。”洛林越过餐桌看向对面时故,对方正侧头看向窗外。

    福安百货十一楼餐厅,临窗口正对一栋居民楼顶部,天台泛灰蒙尘,一辆刻有MKA标志的浮空车自高空驶入,在天台空地缓缓降停。

    慕长夏推门从车内走出,转身对驾驶位的猎杀者道:“我们是先下去还是在这等?”

    “等等吧,”猎杀者说,“他们应该很快就到。”

    “好,我去打个电话。”慕长夏边说边走到天台边朝下张看。

    洛林抽回窗外视线,见时故还偏着头,奇怪道:“怎么?有……”

    话音还未吐完,电子环响起来电铃。

    叮——

    一阵震颤掠过,洛林垂睫扫了眼,发现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不在她通讯录里。

    她凝眉思量,正欲摁接通键,对面时故回正过头。

    “喂?”洛林接通电话,朝前的双眸直视时故唇角,“您是?”

    时故唇角轻微嗫动,洛林不自觉凝神谛看,试图辨识他的唇语,与此同时,耳际传来熟悉声音,“慕长……”

    来电人骤然止音;洛林模仿时故嘴角的动作,不出声地复述,“救人。”

    嘭!

    巨大的爆裂动响从福安百货所对的居民楼震散,如雷鸣击闪,整栋大楼似乎跟着颤了几颤。

    洛林惊诧扭头往外看,居民楼十楼,外面的LED幕墙碎裂破绽,四分五裂的碎片四处迸溅,被剥夺华丽外衣的十楼醒目而突兀地暴露出内部状况。

    内部卷起一滚浓尘,满目疮痍的十楼恍如废土之境,断裂倒地的石板、泛锈折裂的铁架、生霉发乌的木条,凌乱不堪地横倒在尘土满扬的地面。

    一个女人提着过长的裙摆发疯地往外跑,面目惶然惊恐,边跑边回头张望。

    尘埃中,后方若隐若现暗色身影,信步朝女人这来。

    洛林见状立即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结果最外层的幕墙将她阻拦住。

    惊慌失措的女人跑到了楼边,浑身战栗发抖,呼吸急促,她后怕地看了眼身后,紧接着双目下垂死死盯向下,提着长长裙摆的手颤动不已,像打死结的水草在挣扎。

    洛林观见女人的情形,抬眼看了下天台的慕长夏,“慕长夏,”电子环并未挂断,洛林急切道,“现在你所在楼的十层有……”

    砰!

    一道银光伴着一道黑影飞掠闪过,洛林不自觉后退半步。

    此时,十楼的女人吞咽下唾沫,松开了双手,不合身的长裙裙摆落坠到地,她阖上双眼,向前倾身而去。

    洛林跟前的幕墙被线枪头扣钉住,提前跳下的慕长夏右手握枪,左手一把捞起正下落的女人,接着松开扣在扳机上的右手食指,借力被迅速带至福安百货十一楼外墙。

    咚!

    剧烈撞击声荡入餐厅内部,洛林倏尔一颤,随即醒悟过神,大声关问道:“慕长夏,你还好吗?”。

    “嗷!”慕长夏一声痛叫,额头沁着汗珠,他呼了一气,左手控紧腰侧的女人,从牙缝里挤出安慰话,“别担心,猎杀者会保护你安全。”

    女人垂着脑袋,因为过度恐慌已经丧失意识,一动未动。

    洛林前脚刚抬往前,准备卸下隔住的幕墙,才点地就想起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正转身……

    砰!砰!砰!

    三声枪击叩来,与此同时,一高大黑影飞速奔来,一把拥护住洛林,手掌护着她脑袋轻拢向肩,连跑带转地背靠向墙。

    三枚子弹穿过墙射进餐厅内,恰落在洛林原先站定的位置。

    “哗”地一声,玻璃碎裂溅落。

    一下没反应来的洛林僵住,靠在跟前人身上只剩呼吸,她心跳强烈,耳朵也能听见。

    餐厅本就为数不多的客人受到惊动,传出尖叫和呼喊,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灼失措,杂乱躲逃声四起,纷涌向桌底或餐厅大门。

    “快跑!”

    “救命!”

    ……

    智能机器边走边冷静说:“亲爱的顾客朋友,因为突发袭击,为保证您的安全,请您尽快向外转移。本次用餐,顾客无需支付任何费用,对您的用餐体验,我们深感抱歉。”

    “放心,”时故护着她的头,低语声就在她耳畔,“攻击对象不是你。”

    洛林心跳厉害,似乎随时就要蹦窜出嗓眼儿,她惶然问:“是谁?”

    就在这时,保持通话状态的电子环飘来慕长夏断断续续的求助,“我快……坚持……不住了。”

    洛林霍然抬起头,直对上时故面庞,“慕”说着,声音忽然降低好些,“……长夏。”她规矩垂下脑袋。

    时故镇定如常,慢慢松开右手,放下洛林,沿墙移步往右边的窗靠,他左手悄然摆弄了下,微不可闻地呢喃:“安静。”

    陡地,一阵静谧蔓延,餐厅仿如被置入虚空宇宙,寂静无声,倒映在餐桌上的吊灯光影停止晃动,陷入柔黄安和。

    洛林静默侧头看向时故,见他岿然不动,似在等待,在凝听。

    砰!

    突然,一声枪音带着碎击声爆裂,近在咫尺。

    时故寂然未动半分,洛林心不免被猝不及防地惹得一颤。

    砰!砰!

    接连两声,玻璃炸裂,清晰可闻。

    哗啦——

    碎声毫无阻隔闯入进耳,刹那间,破损幕墙散落成裂片,铺了一地,同一时刻,屏障外的慕长夏带着女人毫无预兆地倒向餐厅,“咚”地一声,坠倒在地,完美避开碎玻璃渣。

    洛林悄无声息注视这一切,了然于心。

    是时故在有意控制枪击的射落点,借此击穿幕墙,让慕长夏和女人安全落地。

    面色因使力泛红的慕长夏在逐渐恢复正常,他拧了下眉,睁开眼抬望向墙边的两人,接着又望向窗外,随即松懈地撂下疲惫的左手,短暂阖上眼皮,低声叹息道:“幸好。”

    枪声止息,对面居民楼的人听起来好像离开。

    洛林探出半颗脑袋,张望看了看,瞧不见那方人影,转头向时故确认问:“走了吗?”

    时故沉寂一秒,“嗯”应。

    慕长夏坐起身,小心翼翼掰弄右胳膊,痛苦“呲”了声,“还好,没废没废。”他面容跃上庆幸笑意。

    洛林走到倒地女人身边,搀起女人上半身,见昏迷得不省人事,看向慕长夏试探性问:“你早就知道那栋楼发生状况?”

    慕长夏摆头否认:“我来这是为了找斯托斯夫人家的管家。”

    “管家?”出乎洛林意料,“他家在这?”

    “就是对面那栋楼,”慕长夏扬起下巴指向对面,“1022。”

    洛林目光扫向她怀里的女人,怔凝道:“十楼?”

    “嗯。”慕长夏点亮电子环,展露屏幕内的照片给洛林看,“她是他妻子。”

    洛林双目在女人和照片间移动,是同一人。

    “你是怎么精准救起女人的?”洛林内心已有答案,但还想多问,“甚至一秒不差。”

    慕长夏略显羞赧,挠了挠额角,“实话说,全凭感觉,那时候就觉得就要那样做。”

    “嗯。”洛林不出意外应,很快她重又回到关键话题,“管家现在在哪?”

    慕长夏面色凝重地摆头,“不知道,但估计情况不妙。”

    “你打电话找我是?”洛林想起慕长夏的来电通话。

    “噢,我听我哥说在圣尼亚大教堂那碰见过你,所以想问你是不是有发现什么线索。”

    “慕生?”洛林不意外说。

    “嗯,他俩双胞胎。”

    “线索……”洛林思量般探向破了的窗。

    对面高空飞来另一辆浮空车,停落至居民楼天台。在原处等待的猎杀者挥手示意,“这台车引擎故障。”

    稳当停下的浮空车内,走下六位猎杀者,个不算高的吴明暄也在其中。他走向猎杀者,询问道:“就你一个人?”

    “不是,刚才这里发生爆炸,D112进行救援,现在人在那。”猎杀者指向福安百货破损的幕墙。

    吴明暄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额头掠过一道阴影,“你联系下他,让他汇报现在情况。”

    “是。”猎杀者拨通慕长夏通信线。

    餐厅内,智能机器走到四人周边,木讷地转头看了转,程序化问:“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与此同时,慕长夏电话响起——贺捷来电。

    洛林抽回思虑,转向智能机器说:“请帮我找来一套S码衣服。”

    女人身上的衣服一身纯棉质地,但过大过长,就像小孩套了大人衣裳似的,俨然不是合码,或者说不是她的衣服。

    “好的。”智能机器应。

    慕长夏接起电话,“怎么了?”

    “你现在那什么情况?需要救援吗?”贺捷说,“二队组长来了。”

    慕长夏如实说:“现在救下了管家妻子,但还不清楚管家下落。”

    “知道了,你现在在福安百货安全吗?”

    “没事,我会带人尽快回来。”

    “好,我们先去十楼搜寻管家下落。”贺捷说完挂断电话。

    慕长夏转向洛林,问:“你要一起回猎杀局吗?”

    洛林双眸微睁大,略显诧异一笑:“我停职了。”

    慕长夏微张嘴,不可置信,“停职?我怎么没听说。”

    洛林掩在刘海下的眉毛不易察觉地上挑了下,勾起嘴角浅浅笑说:“现在知道也不迟。”

    找来衣服的机器上前,一本正经递上外套,“您好,这边目前只能为您找到S码外套,希望对您有所帮助。”

    慕长夏抬眼注意到靠墙而立的面具男人,紧接着又留意到洛林的穿着打扮,加之想起洛林说的话,忽然明白,“嗯,我就先带她回猎杀局了。”

    说完,他起身接过机器送来的外套,披拢在女人身上。

    洛林扶着女人站起身来,问慕长夏,“你确定胳膊没事?”

    慕长夏向后活动了番右肩,接过女人,“没问题。”

    这时,女人陡然睁眼醒来,呼吸粗重,外套下的胸膛起伏犹然可见。

    慕长夏谨慎小心地松开双手,拉开了与女人的距离,“您好,这里是猎杀者,请问您刚才遇到了谁?您丈夫呢?”

    女人听言如五雷轰顶,踉跄往后跌,时故见状悄然摆动了下手指,将椅子正移到女人身下。女人一下跌坐到椅子上,目光惊愕地左看右望。

    “他要杀我,他要杀我……”女人神经质地喃喃道。

    “谁?谁要杀您?”慕长夏紧紧追问。

    “黑衣人,”女人双眼惨然无光,恍若陷在黑暗世界,空洞一片,“黑长袍,很高很高。”

    洛林后背窜起一阵凉风,电子环里的照片呼之欲出,她点开照片给女人看,声音平静如冬夜的湖,“是他吗?”

    女人缓缓扭头看向照片,定睛凝视两秒,整个人骤然后缩,紧贴靠在椅背,“是他,是,是。”女人发出慌乱无望的颤音。

    “您确定吗?”洛林心冷不丁地一跳。

    女人沉痛悲苦地垂下脑袋,表示肯定。

    慕长夏走近一步看照片,问:“是流浪者?”

    洛林在旁补充道:“这是我查柯迪大酒店监控拍下的照片。”她看了眼慕长夏,“他去了钟楼。”

    慕长夏倏然领悟明白,双眸空茫瞬刻功夫,便就转为坚笃,“所以是他!”

    两行泪不知不觉顺着女人面颊淌流而下,过了半分钟,她突然扬起头,充满血丝的眼珠无神黯淡,痛苦的声音艰难从她牙口挤出,“他……他说‘神爱世人’。”

    “神爱世人?”慕长夏目光不解,看了下洛林。

    洛林此刻像是低温凝固的冰,僵直得一动不动。她再熟悉不过这话,从神学院的威廉·卜易那里,她听过不下万次。

    “神爱世人,神爱世人,神爱世人……”女人开始喃语,双眼带着悲楚最终落向洛林,语调里的颤音像抖动的弦弓,“你知道对不对?”她神情悲痛起来,面容如拧巴的毛巾痛苦不堪。

    洛林几不可见地蹙眉,对女人行径大为讶异,语气温和地警惕问:“您什么意思?”

    女人淌下热泪,如离弦的箭大声叫道:“神爱世人!”说着她双手捂住扭曲的面庞,发出凄楚呜咽声,“爱世人的神啊,我站在雪白之上呼唤,古老而贫瘠的时光……”

    “这、这是神使的诵文。”慕长夏后知后觉说,瞳眸闪过一抹骇怪。

    “我迈着坚定步子走在人间,吟唱您的箴言:鸣颂不朽的爱与自由。”女人悲痛哭喊,“是您说‘神爱世人’啊!”

    洛林心头一震地后退小步,侧头后撇向背靠墙的忒尔缇神使。

    时故定立原地,静默无言,嘴角一丝嗫动都不可见,像是冷观的旁人,薄情无义。

    慕长夏磕巴问:“您……您意思是,刚、刚才那人是……”他似乎不敢脱口而出,踌躇不决,生怕亵渎神明。

    时故微微垂首,面具后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暗自阖闭。

    女人绝望地降下脑袋,无力的身子骨透出悲凉苦楚,就像萧瑟秋风吹过枯黄的野草,一下折了腰,丢了魄。

    慕长夏默认了回答,微不可闻地低声“嗯”。

    “您以为是神使?”洛林以温和的口吻问,“但据我所知,神使目前仍不知去踪。”

    女人缓慢抬起无生机的脑袋,瞅眼洛林便又落下眼睑,扯动的嘴角重又回归沉默。

    洛林所言不是没有道理,从神使忠实信仰者卜易口中,她时常听闻关于神使的种种——

    神使说“要鸣颂不朽的爱与自由”;神使说“我不是神明,也不存在具象的神明”,世人不信,宣说是神使谦逊,于是神使说“我代传神的旨意,神说‘神爱世人’”。

    而这都是神使失踪之前的话,直至当下,世人并不知神使在哪。

    “确实,神使现在还是没有消息。”慕长夏附应,对神使他好似尤为敬崇。

    女人如滩泥窝在椅里,沉重的眼皮像灌了铅般耷拉着,乍看去,活像抽了血肉的皮骨。

    洛林眸底盛起一汪笑,语调温存仿如一缕和煦的阳光,“我想您不会忘记,神使说‘致我们,生生不息’。”

    音落,餐厅一刹那凝滞,在这的每个人都有半秒的怔凝,但半秒后,几人都不约而同抬头看向洛林。

    女人仰起枯槁的面庞,发红的眼睛直直盯着;慕长夏扫过一眼洛林,伴着纷杂的情绪;最远距离的时故昂起头,往洛林方向转来。

    “致我们,生生不息。”女人噙泪的双目滚落下两行热泪,顺着脸颊下淌,她苦涩呢喃,慢慢拢上眼睑。

    慕长夏无声地吞咽下唾沫,谨小慎微开口道:“您暂时先跟我们回猎杀局,我们会安排人手保护您的安全。此外,可能……还需要向您询问斯托斯夫人的情况,希望您能理解。”

    “嗯。”女人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感谢您的配合。”慕长夏说,“现在您可以自己走动吗?”

    “可以。”女人扶着扶手椅支起身子。

    慕长夏领着女人准备往餐厅外去,跟洛林道别说:“我就先回了,有事再联系。”

    “好。”洛林目送人影离开。

    等到背影消失在视野,洛林转身看了眼时故,随即走到窗边观望对面居民楼的境况。

    不知何时,居民楼出现众多白银大厦追捕者,与几位猎杀者一同在搜索,吴明暄站在十楼边正张望,洛林见此急忙收回脑袋缩进墙后,她倒不是害怕,只是暗自感觉最好能避则避。

    “报告,已全部搜索完毕!”猎杀者汇报声音不加遮掩地悠进洛林耳朵。

    “怎么样?”吴明暄问。

    “没有发现存活人员。”

    “死者呢?”

    “具体还在统计中。”

    这时,白银大厦追捕者走上前,说:“三百六十人。”

    听言,洛林为之一颤,心口就像被闷打了一棍,有点说不上得憋闷难受,她目光掠过时故,然后小心翼翼探询向外。

    吴明暄侧目睃看了下戴着盔甲的追捕者,摆出客气样,“看来西区治安工作是任重道远,还得有劳你们白银大厦多费心了。”吴明暄说着转过身顾盼,带着戏谑口吻问,“对了,二代赛博格有来吗?”

    追捕者板正回应:“白银大厦与怪物猎杀局既然已经达成合作,自然义不容辞,等二代赛博格正式推出,相信治安工作轻而易举。”

    “那是自然。”吴明暄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不过,请问对于这些死者,你们白银大厦打算如何处理?”

    “根据白银大厦居民管理方案,对于这里的居民,我们会统一打包送往殡仪馆进行火化。”

    “不用登记吗?”吴明暄问。

    “不用,居民死亡登记会伴有一系列设葬礼立墓碑的工作,这里的居民不在享有范围内。”

    吴明暄半揶揄半客气说:“能请问下白银大厦将这里居民归为哪类?”

    “我们将居民合理划分为四类,A类智权者,B类假想者,C类服从者,D类虫者。”追捕者说,“这里居民属于D类,虫者。”

    “明白,真是辛苦你们了,要去清理虫者的尸体。”吴明暄言语满是不屑。

    “无妨,职责所在。”追捕者说着顿了顿,略带傲慢又道,“根据白银大厦最先进的勘查技术显示,这场破坏不是由大范围杀伤力武器引起。”追捕者头盔面具上挂了个假惺惺的笑容,“看来怪物猎杀局还得多费心去调查了。”

    吴明暄不以为意道:“有劳您告知我们这些,但我们在到达现场时已经发现,这场事故极大可能是异能力引起。”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好像异能力是超出你们白银大厦研究范围的,对吧?”

    追捕者没立刻回话,吴明暄不等回应,边说边往里走,“我们猎杀局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洛林背贴靠回墙,空茫的双目注视朝前,三百六十位死者萦回在她脑际,就如单薄的枯叶在强劲北风下疯狂盘旋。

    光鲜幕墙后的逼仄空间,弃之如敝屣的人,他们就像被置丢的垃圾,憋屈随意,无人问津。他们是浮沫,空浮于世,空茫离世。

    所谓人的尊严,洛林最为看重的自尊,却不曾在这存有过,甚至一星未存。

    虫者……

    蛆虫,蝼蚁。

    洛林凄寒暗忖,心头如朔风横扫深冬,冰凉刺骨,师傅的遗言绕过几圈重又回到她脑海。

    “冷漠的人心、暴力犯罪的事件都已经不足为奇。有人生活在腐臭肮脏的沟渠……时代是由我们人类自身所主宰,这个时代所呈现的模样,不过是由我们人自身所做的选择而来。”

    师傅,这是悲惨的时代,也是残酷无情的时代。这里黑暗、压迫、无望,人与人的区分,只有强弱。

    时故往洛林方向走了几步,正欲启齿,洛林突然面朝他,“刚才……”她蓦地顿言,脑海思绪翻涌——

    “他同你一样,在对人类安全事业的关心和维护上只多不少。”

    “孩子,不用畏惧,更不用逃避,你尽管往前……新时代终属于年轻一代,你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你想换个身份吗?”洛林目光半分随意半分认真。

    “什么?”

    洛林勾嘴微微一笑,“你说你是我保镖,对吧?”

    “是。”

    “换个身份,”洛林耸了下肩,故作轻松样,“做我搭档。”

    一时间,时故没言语,不知是凝噎还是怔然,全然瞧不出他的反应。

    “刚才是你帮助慕长夏救人,或者说,是你在救人。”洛林面含笑意,递过探询的目光,“既然这样,不如和我一起去撬动时代的杠杆,愿意吗?”

    时故嘴角浅浮了下笑,“可以。”

    洛林笑着爽快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时故持有绅士风度地轻触握了握手,浅淡道:“合作愉快。”

    “走吧。”洛林提起打包好的食物准备离开。

    窗外“唰啦”一声,大雨如注,倾泻而下,两人侧看了眼,朝餐厅门外去。

    雨声淹没世界的声音。

    他们脚下涌起惊涛骇浪,在怒斥,怒斥这荒唐的时代。

    我们要打破荒原的枷锁,去呼唤迷失的灵魂;纵使作为一颗消逝中的星,我们也要闪烁,直至划破黑夜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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