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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完)

    此时在她身后,正站着是两个身着制服的保卫人员,这是柯泽临走时给她留下来的护卫。

    就在中秋大戏之后,柯泽时隔一个月又来找林桃玉,这一次他是来向她告别的。

    他要奔赴战场了。

    男人身着一袭黑色便服,他似乎不知自己抛下了怎样一颗炸弹般的消息,面容平静道:“我要去支援桐州,大约一年半载才能回来。”

    林桃玉愣住了,漫天的秋叶飘飞,她的眼睛只直愣愣看着眼前这抹高大身影。

    对上男人写满认真的视线,他似是承诺,又似在寻求她的回应:“假如我平安回来,我定娶你为妻!”

    男人的眼神里满满映着她,见她不语,男人脸上滑过一抹失落。

    林桃玉搓了搓自己的衣角,心内暗恼,这男人干嘛要立这样的flag,一般在剧情里这样说都会回不来的……

    “那你答应,还是答应呢?”系统偷笑着问道。

    林桃玉有些哑然,她要是不答应,男人万一上战场有个三长两短,她该有多后悔,虽说这种可能性很低,她答应下来也未尝不可。

    “喂,呆子,你要是平安回来,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半晌,林桃玉抬首,轻启唇齿,似是羞涩道。

    男人原本耷拉着的脑袋立时竖了起来,望向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脸上顿如冰雪消融一般,豁然展颜。

    他不顾这是在外面,伸手就拉住林桃玉,紧紧拥入怀中。

    感受女子的馨香与甜软,他的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为了媳妇,他也要快快打完仗,平安回来!

    而后,男人就给强硬她留下了身边的两个护卫,毕竟这是乱世,她一个弱女子又身处梨园,恐她会遇到什么麻烦。

    而这护卫确实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初始识字班刚刚成立时,因为多是女性,会有一些地痞流氓欺上门来,但有这两个护卫在,很快将那些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屁滚尿流地走了,之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上门。

    包括在戏班,林桃玉“桃花姑娘”的美名引得很多追求者,但一见到她身后两个彪形大汉,尤其还穿着制服,再一打听人家的来头,就再也不敢造次了,也算帮助她躲过很多烂桃花。

    据男人离开望都,支援桐州已经三个月了。

    桐州被围,据说有很多百姓被炮火袭击,伤重惨烈,房屋倒塌,流离失所,还有那侵略者几乎屠尽桐州下的两个县,死亡数万人……

    林桃玉有些难过,她恨不得也冲上前线,与他一同杀敌,但她知道,她不能,也做不到。

    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己之力去解放那些被压迫的女性,还有与她一样地位卑贱的伶人。

    她的努力也没有白费,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职业问题的讨论也推上高潮,虽然不能说彻底让大家放下有色眼镜去看待这些身处梨园的优伶,但也逐渐客观,少了许多盛气凌人与摧残压迫。

    关于战争的情报,《望都日报》时有更新,近来刊登的消息越来越往好的方向发展,据说柯上将带领的望州军团成功消灭了侵略桐州的大部分人马,正在将他们驱逐出境。

    或许再有几个月他就能平安归来了……

    望着天边飞过的大雁,林桃玉脸上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笑颜。

    护卫们望着眼前堪称绝色的佳人,总算能明白为什么柯上将只是初见面就被这女子迷住心神,甚至不惜愿意娶她为妻,现在看来,上将的眼光果然独绝。

    能够在望都掀起层层波澜、推动女性解放、推动职业平等的女子,真真是不同凡响。

    更何况她还这般美貌,就算他们经常看见这张脸,也常常会失神片刻,这样美貌又有才华的女子,果然只有自家上将才配得上。

    眼下快要年关了,不知男人那里缺不缺衣裳,会不会受冻。

    林桃玉默默惦念着,虽说男人刚开始对她不敬,但想到这个时代环境如此,也慢慢原谅了他,何况时间与距离磨平了她的怒气,她就只想到他的好了。

    于是,她私下找裁缝缝制两件厚马甲,填了鸭绒内里,又保暖又轻薄,令护卫联系人手给他带去。

    这一行为令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男人高兴不已,脸上全是不值钱的微笑,他捂着受伤的左臂,鲜血染红衣服,却丝毫不觉疼痛,反而被这送来的马甲弄得浑身暖意升腾,觉得自己能与那敌军再战五百回合。

    年关上,喜庆戏班很是热闹,这也是戏曲界的老传统了。

    戏班有腊月二十三“封箱”的习俗,但在“封箱”前后,会有一两次大活动,往往是整个望都的梨园戏班一起进行“戏曲会串”,以示梨园界的团结互助,所得票资会作为救济穷苦同行之用。

    “会串”戏曲不仅吉祥喜庆,剧目丰富,诸如:《宝莲灯》、《一门忠烈》、《长坂坡》、《大团圆》等,演员阵容也往往十分强大。

    林桃玉作为梨园的“新起之秀”自是也扮演了几场大戏,其中她上演的那出《花木兰从军》赢得了一片叫好声,她的美名也在各梨园戏班间广为流传。

    腊月二十三的会串结束后,戏园迎来难得的假期,林桃玉也回家里待了几日。

    她的家原本是在一条臭不可闻的脏巷子里,藏污纳垢,小偷、□□、凶犯流窜,平日林桃玉回去都是要把脸涂黑,扮做男孩子。

    自从林桃玉当了些金子,便重新找了梨园附近的合适房屋租下,不仅治安好些,人身安全有保障,距离近了,也能让她时不时回家一趟,照顾家里人。

    她那五十多岁的老母亲病情还算缓和,现在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见到她回家,喜悦不已,高兴得直说要给她做饭吃。

    她那弟弟今年约莫十二三岁,在上中学,个头不高,瘦瘦地,见到她回来,懂事地给她收拾屋子,满脸濡慕,他自是明白这个家之所以还健在多亏了这个在梨园唱戏的姐姐。

    见到他这般依赖与喜爱自己的表现,林桃玉心内一暖,摸了摸他的脑袋:“乖,姐给你带了些礼物,在外面,你去打开看看。”

    弟弟听了,更是开心得蹦起来,很快便看到进屋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套新衣服,拿在手里比划一番,大小刚好,乐不可支。

    里面还有一套,是母亲的身量,弟弟又忙拿给母亲看,母亲摸着那裁剪齐整的布料,泪眼盈眶,又忙擦去。

    她抚摸着儿子瘦削的脸庞,颤抖地说:“这是你姐姐的一番心意,要好好珍惜啊……”她的未尽之语,弟弟自是明白。

    忙满脸诚恳道:“娘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姐姐的,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

    “好好,娘的两个乖孩子。”

    中午,林妈在两人的协助下做了一顿丰盛的饭食,这几日,有林桃玉的耐心陪伴,林家充满了欢乐。

    待到除夕前一天,林桃玉不得不回去梨园了,她要准备除夕开园的大戏了。

    除夕子夜时,几乎各部梨园都张灯火以待,重新开园,喜庆戏班自也不例外。

    又是一年风风雨雨、爱恨离憎,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三尺高台之上,不知上演了多少悲欢离合。

    林桃玉浸润在这梨园,体验着真实生活难以体验的各色情感,实现着现实境遇难以实现的理想。

    她的名声不仅在望都传播,还渐渐影响到周边的城市,甚至到了世人皆知的地步。

    她是《桃花扇》里爱憎分明、忠贞不二的名妓李香君,“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唱尽人生起落成败,世事兴衰。

    她是女扮男装、代父从军的花木兰,“谁说女子不如男!”驰骋疆场,好武能文,令多少英雄好汉汗颜。

    她还是《霸王别姬》里容貌倾城、生死相依的虞姬,“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垓下之战,四面楚歌,虞姬拔剑自刎,演绎一曲英雄儿女的悲歌。

    ……

    “桃花姑娘”姿容娇艳,歌声珠圆玉润,每每扮做一个角色,便忠于一个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活灵活现,声色动人,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很快她的场次便一票难求。

    而此时距男人离开已经两年了。

    柯泽辗转于战场,尚未归来,只在打赢了桐州一战后给她寄来了一封信,随后便杳无音信。

    只知道敌军的势力还在试图侵犯,向内陆伸出爪牙,屡屡打拼起来,按下又战,如同野草一般,怎么也除不尽。

    开始林桃玉还是很惦念的,但之后忙于戏曲事业,便渐渐也不再惦记,这男人,两年了,连个鬼影子都瞅不着,想他干啥,徒添烦恼。

    但在身边的护卫看来,便是对自家上将感情似乎淡了许多。

    趁着柯家有东西要寄给柯上将,便连忙写了封信带了过去,说明了桃花姑娘的冷淡态度,提醒自家上将小心速归。

    拿到这封信时,柯泽正躺在担架上,动弹不得,他的腿部中了一击流弹,陷进了骨头里,满身沙土,灰头土脸的。

    望着护卫给他捎的口信,想到那抹姝丽的身影,柯泽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信念,他要赶紧将这些敌人打败,不然他媳妇怕是不要他了!

    男人经军医治疗后,很快便重归战场,在接连的作战中英勇奋战,每每生撕开一道猛烈的口子。

    “柯狼”的大名甚嚣尘上,逼得那些敌军节节败退,往往一听他的名号便避之不及,纷纷后退。

    三个月后,敌军正式退出大陆,国内赢来暂时的和平。

    柯泽也终于踏上了归来之路。

    望都城内,全城百姓夹道欢迎,庆祝军队平安归来。

    而人群中的林桃玉也一眼望见了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穿一袭英武军装的男人,男人脸上似乎沧桑许多,胡子拉碴,但凶悍的气势更重,令人一眼望去便不敢小觑。

    回到柯家后,众人为他接风洗尘,柯泽在席上正式提出要娶“桃花姑娘”为妻。

    如今他已是柯家乃至望都城一手遮天的人物,谁敢轻易质疑他的决定,他的父亲只是微微皱眉,思忖几秒便干脆应下了。

    柯家如今虽然繁华,但也是自盐贩起家,虽然觉得他娶个伶人,身份有些低了,但在这新时代,倡导人人平等,似乎也差不到哪去。

    很快,这桩婚事便提上了日程。

    男人也履行承诺,八抬大轿迎娶她进门。

    婚后待她百般呵护,她愿意演戏,便让她演;她想要让女子入学读书,他便出钱盖房子,建女子学堂……

    这一世,虽然世道不太平,但两人仍恩爱一生。

    “桃花姑娘”也成为后人心中德艺双馨的名角,她在那个时代推动了女子教育、女子解放思想,培养出了许多优秀女子,她们同样也为这个时代做出了巨大贡献。

    再后来,“优伶”逐渐演变为“表演艺术家”“演员”,不再备受摧残与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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