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女人狠狠咬在男人的嘴角，柯泽方才松开她。

    林桃玉本想要甩他一巴掌，但手举到半空又放下了。转念一想，算了，这男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和他计较个什么劲！

    但看在柯泽的眼里，意义就不同了，林桃玉没有拒绝他的亲吻，也没有明确拒绝说不嫁给他，反而提出他娶她为妻，在他看来，这女人肯定对他有意思……

    真是磨人的小妖精，怕是在对自己“欲擒故纵”。

    林桃玉完全不懂他的这些内心戏，但也看出了柯泽面上闪过的一抹得意与餍足之色。

    她实在不想搭理这个男人了，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呵呵，两人就这样吧……

    她转身就走，柯泽却还恬不知耻地费要她拿上那盏桃花灯，“你拿着照路，别摔着，不要的话我把它扔进河里，”话语霸道而不容拒绝。

    林桃玉只好默默接过硬塞进手里的灯笼，忍着身后火辣辣的视线，向后院走去，消失在男人的目光里。

    第二日，林桃玉就在系统的指引下用空间里存着的一些金子去当铺换了一些银钱出来，而后在附近的小巷租下一个合适的院子，置办可以上课用的黑板、桌椅、教材。

    初始，林桃玉为老师的人选愁坏了脑袋，但很快经系统一番提点，就觉得自己的小领导不正是一个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你看，沈锦玉不缺钱，有的是情怀，见过世面不会瞧不起女子，肯定愿意支持你提供识字班给女子们，他还是戏班的小领导，那些优伶都在他手底下过活，如果能有他的支持与教导，学习劲头肯定不一般……”

    系统站在局外看得很清楚，它也算阅人无数了，这沈锦玉在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态度确实比大多数男人来得宽容、礼貌，相对比那上来就像让林桃玉做姨太太的柯桓和柯泽可强太多。

    林桃玉想想这些天在喜庆戏班的待遇，相对来说还不错，虽然累一些，但能有谋生之处，而且没有什么打骂、虐待，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难得了。

    于是，在系统的撺掇下，很快，林桃玉就私下里约了沈锦玉谈这件事情。

    “你说……想聘请我来做教师，教女子读书？”沈锦玉一袭青灰色长袍，白皙如玉的脸上满是讶然。

    “正是，不仅仅是女子，还有穷人家的孩子，沈少主走遍大江南北，相必也清楚这个时代对于女性的压迫与欺凌，尤其是伶人，”林桃玉眼含乞求之色。

    “你如何会有这般想法？”沈锦玉一边好奇发问，一边皱眉思忖着，但内心早已掀起阵阵波澜，枉他自诩报国无门，却没有想过身边还有这么多可以去做的事情，可以去付诸实践改变的事情。

    “我身在戏班，看多了伶人曲意逢迎、迎来送往，甚至被侮辱作践的事情，身处这个圈子，再是想要‘出淤泥而不染’，似乎也不容易……就譬如那柯桓，如若不是沈少主帮忙，恐怕我也难逃玩物的命运，”林桃玉感慨道，眉眼染上几分脆弱。

    “如若沈少主同意，不知可否允许优伶们也能参加我们的识字班？”

    沈锦玉神情一怔，脸色激动道：“这是自然，桃花姑娘，你实是关心国家、关爱女子之不凡之人！”

    “沈少主谬赞，我也只是想为像我们这样的人争取做人的尊严，如果有幸，识得一些字，不求通情达理、启迪智慧，但求少一些蹉跎，能多一分谋生的机会。”

    林桃玉也不想要一下子把立意拔得很高。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当下，她只希望能够让女子心中种下一颗种子，通过识字先求生存，而后慢慢意识到女性并不天生卑微，女子也可平等而有尊严地活着。

    很快，沈锦玉便答应了林桃玉的请求，并正式启动教学工作。

    在林桃玉的宣传与沈锦玉的号召下，最开始参加识字班的便是女性优伶和附近街巷的孩子们。

    为了陪孩子，很多妈妈或者婆婆也会听一些，渐渐也有了兴趣，很快识字班便有了固定的生源与好名声。

    因为最开始的目的是想先激发大家的热情，沈锦玉没有刻板地按识字教材来，而是一一询问大家的姓名，这第一节课便是教导大家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果不其然，这一招不仅孩子们感兴趣，那些长到二十多岁或者四五十岁也不知道自己名字什么样子的妈妈或者婆婆立刻也激发了兴趣，嚷着让沈老师教导。

    刚开始，为了能吸引到大家，识字班会提供一顿简单的饭食，但做饭人员是轮流的，由报名的这些人排班负责。

    每次上课是两节课，一次约有四十分钟，中间有十分钟休息时间，第一节课多是学习新字，第二节课则是练习课，做饭的人会上完第一节课后去做饭，如此也不影响学习进程。

    在沈锦玉的悉心教导下，大多数人在一周之后基本都能写出自己的名字，会写一到十；一个月后，基本能够掌握日常用字一百个，如山河日月、金木水火土。

    望着测试卷上自己用炭笔写下的歪歪扭扭、有些僵硬的字迹，一位五十多岁、满脸皱眉的婆婆眼含热泪，她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能学会识字，这是她多少年来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却能在陪自己孙子上识字班的时候实现这个愿望。

    有很多年轻□□伶也在抹泪，她们中部分是被父母遗弃的，戏班捡到收养了她们，而今有一天，她们这些身份低贱的人，也能学习认字，自是十分感激沈少主和桃花姑娘。

    渐渐地，识字班的学员愈来愈多，很快从一个班扩充到两个班，再到五个班，沈锦玉也认识一些好友，其中两位也自愿伸出援手，帮助他教学。

    再后来，还有一位女学生也参与进来，这个识字班影响范围越来越广，在望都隐隐有了名声。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第一批识字班的学生晋升到了升阶班，不仅仅识字，还开始学习一些优秀文章，大约相当于现代小学三年级课本，不仅仅有简单诗词、锦绣文章，还有一些讲述女子英雄事迹的篇目。

    在大家心里慢慢打下一个基础，树立一种信念：女子并不输男儿，女子也不天生卑贱，女儿要自爱自强……

    白驹过隙，短短半年时间，识字班的学生就好像脱胎换骨一般，女子们仿佛受到了洗礼，她们或许还不能改变这个世界大多数人的看法，但那颗埋下的种子已在她们身体里慢慢觉醒，开始发挥作用。

    有一位女子之前在家里被丈夫打骂不敢还手，现在能够勇敢站起来反驳丈夫，说如果再打她，她就还手。

    她丈夫不听，伸出大掌就往女子身上打，女子也不再纵着了，她按在识字班学到的经验，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男人，就要拿出自己的勇气，所以面对拳头这次她没有退缩，而是狠狠打了回去。

    如是三番，那丈夫竟还打不过她，慢慢也不敢欺负她，在家里老实多了。

    还有一位伶人，是别的戏班过来的，参加完识字班以后，苦心学习，提高自己的唱戏水平，没想到在一次唱戏中遇上了她现在的先生，也是一位开明人士，伶人经过学习后，见识与气质不俗，经过一段时间交往后，那男人就提出愿意娶她为妻……

    听着这些改变与突破，林桃玉与沈锦玉两人相视而笑，这真是对他们的努力最好的回馈。

    这些时日，“喜庆戏班”也排练了《穆桂英挂帅》《花木兰》等大女主戏曲，也在慢慢影响着那些看戏的人，对女子的看法也有了一定的进步。

    身处乱局，各种新思潮碰撞交汇，新鲜事物层出不穷，这个时期的人们经受着来自东西方的不同文化融合的洗礼，他们也可以说是最容易接受新理念的一群人。

    很快，报纸上便掀起关于“女性地位”的讨论。

    有开明人士率先掀起“解放女性，男女平等”的话题，更多的新式女学生参与相应，还有很多年轻人士参与进来。

    谁人不是母亲生的，谁人家里没有媳妇、妹妹，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妈、亲姐妹受苦遭罪，只是身处旧时代时，人人觉得很正常。

    但现在经过各种新文化的洗礼，人们逐渐思想开放，开始意识到女性同样值得尊重，生而为人，人人平等。

    再之后，这个浪潮愈来愈猛烈，很快便有全国各地的女性同胞参与响应，法律关于女性的条文也在逐渐产生变化，女性在社会的地位逐渐有所提高。

    之前那些随意打骂、虐待妻子的丈夫不敢再轻易动手，女孩子不再自小缠足，也拥有了平等进入学堂的权利，社会上对女性开放的职业愈来愈多，女性的婚姻嫁娶问题也不再总是盲婚盲嫁……

    望着这些改变，林桃玉欣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