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 二

    韩老师看看她,最终点头:“行,你别声张,让她现在就过来。”

    回到班里,这已经是周六下午,就剩最后一节课就可以放学回家,学生们都挺兴奋,班里乱糟糟。

    茹争流凑到周惠风耳朵边,悄悄说了几句,原本还蔫哒哒的周惠风突然就坐直了,眨着眼睛问她:“真的吗?”

    “真的,她让你现在就去。”

    周惠风噌地站起来,带倒了凳子,发出一声巨响,引得同学纷纷往这边看,她连头都没有回,飞快跑出了教室。

    茹争流顶着大家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周惠风的凳子摆回去。

    郑文汇凑过来问:“她怎么了?”

    茹争流笑笑:“等她回来自己说。”

    直到放学,周惠风也没回来。

    礼拜天不上班上学,又收到申东方的来信,一家人心情不错。丁改兰亲自下厨做了手擀面,被申大中手艺荼毒很久的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正围着丁改兰猛夸她手艺好,这时有人敲门。

    谷从跃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韩老师。

    茹争流马上感到了压力:有机会去文工团这件事,她压根儿就没在家里提过,也并不太清楚丁改兰和申大中怎么想。万一丁改兰特别想让自己去,吵起来怎么办?

    韩老师是个聪明人,一看小姑娘脸色,马上就知道可能有戏,便笑盈盈对丁改兰申大中做了自我介绍。

    丁改兰和申大中一听人家是文化宫的老师,骨子里那种对艺术工作者的敬重立刻冒头,恨不得把家里好吃好喝的都端出来招待。

    韩老师说明来意:“茹争流同学确实是个学舞蹈的好苗子,我呢,早些年是团里跳独舞的,现在年龄大了,也想收个徒弟。要是她进了文工团,我肯定用心培养。”

    丁改兰和申大中面面相觑。

    申大中想了想,抱着孩子回屋,再没出来。那意思很明显:他不参与这件事的决策。

    其余三个人都盯着丁改兰,等她表态。

    丁改兰手足无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跟韩老师说:“老师呀,我没上过几天学,什么都不懂。但是我想着呢,咱们过日子,就是图个高兴嘛。这人他要是想干啥你就不让他干啥,他肯定过得不舒服。我家这孩子,主意大,比我想得明白,她的事儿,她自己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茹争流一听这话,立马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丁改兰看姑娘开心,自己也开心,笑得比茹争流还灿烂。

    韩老师看他们一个比一个高兴,只得站起身来告辞。

    等她走了,丁改兰才问:“流儿,你想不想去啊?”

    茹争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才不要去学舞蹈,我还要上高中考大学呢。”

    这时候申大中也抱着孩子出来,笑眯眯说:“学什么舞蹈嘛,你本来就是我冲和拳传人,拜过祖师爷的。”

    茹争流心说,你冲和拳传人还不少,只这院子里就站了三个。瞟到谷从跃站在那里笑呵呵看热闹:“你们别光说我,韩老师当时也让他去学舞蹈呢,你们怎么不让他去?”

    她这一说,大家又都看着谷从跃。

    谷从跃笑笑:“我也不想去学舞蹈。”

    茹争流追问:“那你想干什么?”

    谷从跃仰天看看,想了想:“不知道哎,还没想好。”

    茹争流想拍他肩膀,但身高着实有些悬殊,谷从跃现在比她高了两个头,拍肩膀这个动作,会显得茹争流更矮,她便一转手,突袭了谷从跃的肚子:“胸无大志啊小伙子,你这样可不行呀。”

    谷从跃配合着发出夸张惨叫,全家人都哈哈哈笑起来。

    晚上趁着丁改兰和申大中回屋,谷从跃问茹争流:“你真要考大学?”

    “当然。”

    “现在哪还能考大学?”

    茹争流头一仰,笑道:“等我们上了高中,肯定就能考了。”

    谷从跃看看她,没有答话。

    周一,茹争流照常和郑文汇周惠风在二食堂吃饭。

    郑文汇问周惠风:“上礼拜六下午你跑那么快,干嘛去了?放学也见不着人。”

    周惠风心事重重地扒拉着碗里的炒饼,好一会儿才说:“没什么。”

    小伙伴们打小一块儿长起来,郑文汇当然看得出周惠风不对劲,她又是个直来直去的,追问:“什么嘛,一看你就不对劲儿。”

    周惠风咬着嘴唇看看茹争流,又看看郑文汇,气呼呼说:“人家拉肚子憋不住了不行么。吃着饭非要人家说。”说完头都不抬,呼噜噜喝稀饭。

    郑文汇抬头,想和茹争流交换一下眼神,却发现茹争流也低着头啃包子:她俩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心里一下就不舒服了,一摔筷子,说:“我是要走了,可现在我还在这儿呢!这也太快了吧!”说着拎起书包,气哼哼走了。

    茹争流想去追她,又顾着周惠风,想想郑文汇那性子,一会儿说开就好了,还是周惠风这边需要劝一劝,便留下来陪着周惠风。

    周惠风低着头,拿着勺儿,在稀饭里不停地搅,搅来搅去,也没有喝一口,等她把头抬起来,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茹争流也不说话,等她心情平静一些,拿起书包拉着她去上学。

    走了没几步,周惠风拽住她衣袖:“茹争流,我和你商量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你说。”

    “韩老师说,我条件还行……但又不是特别好……”

    等了好一会儿她也不接着说,茹争流都等急了:“所以呢?”

    “她说……要是你愿意去文工团,就能把我一块儿录进去。”

    茹争流一下就定住了,仿佛一口塞进嘴里一整个大馒头,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卡在嗓子眼儿,还喘不过来气儿。

    周惠风拿水汪汪的眼睛乞求地看着她。

    茹争流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不伤周惠风心的说法,吞吞吐吐说:“那个,我,不想学舞蹈……”

    周惠风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紧紧握住茹争流的手,带着哭腔说:“好争流,你去了我们仨就能和原来一样天天在一起,多好啊……”

    茹争流动都不敢动,结结巴巴:”我,那个,这个,我爸妈,也不同意我去。“

    周惠风哽咽着说:“我们都这么多年好朋友了,就算我求求你,你把我带进去,我进去了你再走行不行?我求你了……”

    “啊,这个,那个……”茹争流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郑文汇嚷嚷着由远及近:“诶!我越想越生气,今儿这话必须说清——”

    看到她俩这样子,戛然而止,愣了一会儿,才问:“你们……咋了?”

    周惠风看见郑文汇,终于放开了茹争流的袖子,低着头搓衣角,脚尖在地上打转。

    茹争流看看现在这种情况,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跟郑文汇说了。

    郑文汇听了也生气,她生气就是一顿输出:“我说你们鬼鬼祟祟搞什么,还有这事瞒着我!”

    “周惠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茹争流不想去文工团,你不能逼她去吧,她爸妈都不逼她!”

    又转向茹争流:“你也是,这有什么不好说清楚的?大家从小一起长起来,跟亲姐妹也没什么区别,你不愿意,就直接跟她说,扭扭捏捏多外气!”

    把另外俩都骂完,郑文汇的气也消了:“走啦走啦,上学了。你看你俩背着我搞这么多事,我还要回来哄你们,累死我算了!”

    说着左手拉着茹争流,右手拉着周惠风,就往学校走。

    茹争流自然跟着她走,周惠风却原地不动。

    郑文汇拽了两下没拽动,回头看周惠风,就见周惠风一张脸气得通红,眼睛里的怨毒都要喷出来了,吓得她当时就松了手。

    周惠风看看郑文汇和茹争流拉在一起的手,冷笑两声,尖着嗓子慢慢说:“亲姐妹、你们好意思说亲姐妹?平时欺负我就算了,现在还把屎盆子扣我头上,说得跟我小心眼儿似的,你们不心虚吗?”

    茹争流和郑文汇用迷茫的眼神彼此对视,完全摸不着头脑。

    郑文汇大声冲周惠风说:“你抽的什么风呀?快走!一会迟到了。”说着伸手去拉周惠风,周惠风一撤步躲开了。

    三个姑娘僵持在马路边,彼此看着。

    周惠风突然崩溃了,疯狂流泪,把书包往地上一摔,冲茹争流和郑文汇喊:“什么抽风?抽什么风!不和你们计较,你们就把我当傻子吗!”

    “你天天说我小心眼儿想得多,我哪有你那么好的条件,你家就你一个,什么都不用想,我不多想想,过得下去吗?现在你考上文工团了,要飞了,天天在我面前嘚瑟,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怎么想啊?自私得很!”

    “你,手长脚长、脖子长,天生条件就比别人好,老师求着你你都不去,我这么努力有什么用?老天爷没有给我一双大长腿!你别在我面前装好心,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什么都有,他们求着你你都不去,我求着他们,他们都不让我去,最后还得你进去才能把我搭进去,我就是那个搭头对吧?凭什么?——就这你都不愿意!”

    “行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的心眼儿,我就是不说而已,还蹬鼻子上脸了,欺负人欺负得没够是吧?我告诉你们,从此以后,我不忍了!”

    说着从地上捡起书包,倔强地走了。

    茹争流和郑文汇面面相觑,僵在路边好长时间,才默默地手脚僵硬地往学校走,也不管会不会迟到。

    走了好一会儿,郑文汇意思着说:“她受刺激了吧。”

    茹争流说:“过两天就好了吧……”

    郑文汇说:“应该会吧。”

    茹争流点了点头。

    但是她们都估计错了,从这一天开始,周惠风就脱离了三个人的小团体,很快和其他姑娘打得火热,并成为了茹争流和郑文汇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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