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 二

    茹小冉踉跄了下,脚下一滑,这回真摔倒了。她在冰上五体投地扑腾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抬头时已满脸泪痕,冲吴国伟喊:“你是不是有病!我是为申东方吗?我是为茹争流!你没见过当初她怎么欺负我的,在食堂当众扇我耳光!就因为我妈嫁给了她爸!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爸死乞白赖求着我妈嫁给他,非要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把气撒在我身上!呜呜呜呜呜呜……”

    “你以为我想改姓吗?我又不是人家亲生的,靠人家生活,我就为了能好过一点儿呜呜呜呜呜呜……”

    吴国伟越听越心疼,蹲下身看着她:“内什么,你别哭啊……”

    茹小冉哭得更凶了:“我一个拖油瓶,我能怎么办。茹争流在二食堂当着她亲爹的面儿扇我,她爹连个屁都不放,就看着我被她打!就这我还是改了他家姓的!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根本没有人保护我!”

    吴国伟连忙把她抱进怀里:“我保护你我保护你,宝贝儿别哭了啊,我保护你。”

    申东方看茹争流不高兴,带她去喝小吊梨汤,梨汤甜丝丝热乎乎,一碗下肚,浑身舒泰,茹争流说:“有什么事儿赶紧说,这都几点了。”

    申东方看看茹争流,觉得这会儿她气顺些了,看看天看看地,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茹争流烦死他这样儿了:“师兄,你平时那么爽快一个人儿,今天是怎么了?”

    申东方笑嘻嘻,问:“你觉得我爸怎么样?”

    茹争流:?

    申东方:“虽然话少了点儿,人还是挺靠得住。”

    茹争流附和:“师父那当然靠得住。”

    申东方:“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茹争流:?

    申东方:“有我在,保准没人欺负咱们。”

    茹争流:……

    申东方对天沉吟了会儿:“小谷现在还小,再等两年,也很靠得住。”

    茹争流:啊!这个……那个……

    申东方说完之后,直勾勾盯着茹争流,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茹争流小心翼翼问:“所以……什么……怎么样……”

    申东方瞪大眼睛,一副“这都不明白”的惊讶神色。

    茹争流也睁大眼睛,摆出一副“你在说什么玩意儿”的烂表情。

    申东方一拍大腿:“嗨,他们都传遍了,我以为你跟我这儿装糊涂,搞了半天……就是说,我爸喜欢你妈,你觉得咱两家合成一家怎么样?”

    茹争流脑子里一团浆糊:“这不都瞎传的,难道……是师父让你问的?”

    申东方搓搓大腿:“那倒没有,我看出来的,他嘴笨。”

    茹争流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我觉得怎么样没用吧,得我妈觉得行才行。”

    申东方摆摆手:“我看得出来,你说话管用。你先说你同不同意,你同意了咱们再往下商量。”

    茹争流看看天看看地,最后搓着大腿说:“只要我妈同意,我不反对。”

    申东方大喜,拍着茹争流脑瓜顶说:“小妹啊,咱爹怎么才能娶到咱妈呢?要不你先探探咱妈口风?”

    茹争流连连摆手:“跟你说实话,我妈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过,别人给她介绍的对象,一个都没成。她跟师父本来就不怎么熟,冷不丁一问,直接就黄了。诶?……我妈什么时候成咱妈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申东方笑嘻嘻:“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觉得就应该先给他俩制造接触的机会,慢慢培养感情。”

    “咱爸就是嘴笨。”

    “那腿脚勤快点儿呗,多往我们家跑,多干点儿活。”

    “总得有理由吧。”

    “我回去想想,明天再说。”

    这天晚上,茹争流早早躺下睁着眼胡思乱想,丁改兰把家里的粮票之类票证数了一遍,有点儿发愁:“咱俩过年是没什么问题了,但你得去给你师父拜年,你说我们准备点儿什么呢?”

    茹争流眼睛刷就亮了。

    第二天早上训练,茹争流总也集中不了精神,得空就瞅申大中。

    左看右看,确实不错。怎么也算个帅大叔,武功还高,工作还稳定,人还踏实,据说师娘生申东方的时候就去世了,不知道为啥单到现在。

    申大中一抬头,正对上茹争流审视的眼神儿。

    茹争流心里发虚,正要装作看风景,只见申大中眼神一闪,特别做作地四处看风景……

    茹争流噗哧一笑,差点儿把杠铃砸脑袋上。

    训练完,茹争流给申东方使了个眼色,俩人一块儿往外走。

    谷从跃看着他俩凑一块儿亲亲蜜蜜边说边走,怎么想都不对劲儿,便凑到申大中跟前儿,往那边努嘴儿:“师父,你看他俩。”

    申大中看了那俩一眼,跟烫着似的,赶紧把眼神收回来,板着脸问:“他俩怎么了?专心练功,别整天净瞎琢磨。”

    谷从跃愣住,盯着申大中上看下看。

    申大中避开他视线,站起来说:“我上班去了。”拍拍屁股走了。

    茹争流:“我妈热心肠,师父一说,她肯定答应,去的时候见个面,拿的时候再见个面。”

    申东方大点其头:“咱妈做的肉蟒是真好吃,上回我就吃了一个,抢不过他们。”

    当天下午,丁改兰回家,茹争流告诉她:“上次送给师父做谢礼的菜蟒肉蟒他们都喜欢,这不要过年了,他家也没人会做,想请你帮忙。要是行的话,让他们送钱和粮票来。”

    丁改兰一口答应:“这算什么,想吃什么尽管说,别的不敢说,我就是做这个的。”

    转过天就是礼拜天,下午申大中亲自过来送钱和粮票。

    茹争流一看,他穿了件簇新的绿军装,还特地剪了头刮了胡子,整个人神采奕奕,眼睛亮得吓人,不由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申大中竟然害羞了,把脸扭过去装没看见。

    茹争流笑得前仰后合,直笑到丁改兰出来看,一看申大中来了,赶紧往屋里让。

    两人刚说上话,茹争流就跑出去和郑文汇周惠风玩耍,晚上回家,丁改兰已经买了一袋面回来。

    到了腊月二十五,家里蒸了那么多花样馒头、蒸菜、包子、菜蟒、肉蟒,申大中又来了一趟取,好说歹说非得给她们母女留了不少过年。

    过完年没多久,丁改兰和邻居凑一块儿买了车煤沫子,隔天申大中带着申东方谷从跃一块儿来帮她们弄回家,还趁着天好全给摔成了煤饼子。

    作为答谢,丁改兰留爷仨吃了饭。

    就这样你来我往,不到夏天,连胡同里的邻居见着申大中都能随便点个头:“申师傅来了。”

    妇联李大姐再也没给丁改兰介绍新光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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