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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第三十五章雨停了

    小珑在车站门口等待姜斐。

    他踮着脚尖,在人群中冲她挥舞着手臂。

    姜斐笑嘻嘻地向他迎去,两人相拥,随后小珑打量着好友,半晌评价了一句话,“你是不是晒黑了?”

    “是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可能,那儿太阳毒,涂了几层防晒也用处不大。”

    “不过还是这样好,你以前脸色苍白得像个女鬼,现在有气色了。”他晃悠着车钥匙,啧啧数声,“没想到西北也能养人了?”

    姜斐笑着坐进车里,问他:“饿死了,车上的泡面味混合在一起跟臭脚丫似的,你待会儿带我吃什么?”

    “来我家吃,昨天去郊区买的新鲜羊肉片,三斤,你敞开了肚子吃就行。”

    “还是你了解我,你家里备着酒吧?”

    “有啤的。”

    “没白酒?”

    “差不多得了吧!”小珑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喝点度数低了高兴高兴就行了。”

    姜斐脑袋一歪,“切”了一声。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醒来时见自己身上盖了一条毯子,扫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时间。

    不过过去十多分钟而已。

    小珑扭头瞟了她一眼,“前面堵车,估计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你再睡一会儿?”

    姜斐慢慢地“嗯”了一声,但只是睁着眼睛往外面瞧。

    许久不见蓟城,倒没有任何陌生感,只是恍然。

    像是爱丽丝掉进树洞,张无忌落入山谷,出来后,旁人看不出来,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事情还是彻底改变了。

    她把脸贴在窗户上,轻轻闭上眼睛。

    可惜路很平,车很稳,半分也找不回那辆面包车的影子。

    小珑“哎”了一声,“你以前从外面玩回来都叽叽喳喳的,怎么这次这么蔫头蔫脑的?”

    姜斐缓缓地笑,没有说话。

    小珑又看了一眼她的神色,“难受了?”

    其实,他想问的是,这一次离别是不是很痛,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但姜斐听懂了,她沉默了很长时间。

    再回头时,眼尾终于有了笑容,只听她风轻云淡地说:“谁难受了?回家多开心呐。”

    *

    姜斐没怎么吃东西,啤酒倒是喝了七八瓶。

    没醉,就是困。

    小珑把锅碗放入洗碗机走出来后,姜斐已经靠在他家的沙发上睡着了。

    他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抬起膝盖踢了踢她的小腿,“哎,要不去床上睡,一会儿落枕了明天该怨我了。”

    姜斐睁开双眼,慢慢地坐起身,问:“你是不是刚才没喝酒?”

    “没。”

    “那送我回家吧。”

    小珑说“行”,回头那车钥匙,忽然又问:“你知道吗?你们家二环那套别墅已经被你后妈卖了。”

    姜斐显然还没有睡醒,“我没说自己要回那里。”

    从十八岁之后,她就住在当初和妈妈居住那栋旧房子里。

    小珑弹她脑门,笑她,“我知道,我就告诉你一声,你爹死不了,遗产到不了你手里,你后妈掌握着大权——总之,你现在基本是个穷光蛋。”

    姜斐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跟着他一起笑,“我什么时候不是穷光蛋了?”

    “啊……也对。”

    姜斐回到了自己那套两居室的公寓。

    小珑儿时也住在这儿,他把车停在单元门口,抬头往去。

    姜斐刷卡进门前,他放下车窗,看着她道:“斐子,难受了就来找我,明天我就买一箱白酒放家里,随时恭候你。”

    姜斐听完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笑声清脆,让夏夜不至于那样难耐。

    她摆摆手,“知道啦,记得买度数高的!”

    *

    回到蓟城的第二个周,姜斐终于去了一趟医院。

    他的父亲躺在这家医院的最高层,那里全是VIP包房,一人配着三个护士,和一个团队的专家医生。

    其实,对于现在的姜兰越而言,躺在包房或是躺在停尸房里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

    推开门,她的继母正坐在窗边看书。

    说来也是有趣,在生下儿子之前,她是一个中学语文老师,年轻又漂亮,穿上白色衬衫,看上去温柔得知书达理。

    与她在第二次流产后,毫不怜惜地赐给姜斐数个巴掌的样子全然不同。

    老师是这个世界上最高尚的职业之一。

    但姜斐也从小就明白,职业的伟大和个人的道德没有关系。

    继母对她的到来充满惊讶和敌意。

    姜斐始终不明白,自己都不很她了,为何她见到自己时,总会变得一个即将作战的母猴子。

    姜斐站在门口,距离她五米远,轻轻道:“我想单独跟他待一会儿。”

    人已经在这里躺了很久了,醒来的可能微乎其微,再有钱的人,一旦没了健康,也不过是个破骨头架子。

    继母没有犹豫地离开,甚至姜斐的到来,让她不至于在这个充斥着药味的房间里继续表演一个悲痛的贤妻良母。

    姜斐对姜兰越没有任何的话要说。

    姜兰越在她的人生里从未尽到过一个父亲的责任,而姜斐疲惫的恨意已经消散在漫漫的时光里。

    恨一个人很累。

    姜兰越不值得她付出任何情感,她的亲生母亲便是死于没有懂得这个道理。

    姜斐就这样坐在病房里,在这一个多小时里,她大部分时候都是看着医院窗外的天空。

    直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飘过鼻腔。

    姜斐扭头看向病床上的父亲。

    显然,恶臭味道因他而起。

    她按下护士呼叫器。

    以为三十多岁的女人很快进来,她闻到了味道,但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打开窗户,得体地跟姜斐问好。

    姜斐冲她点点头,又问:“他怎么了?”

    护士走到病床边,淡笑着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孩儿,“姜小姐,植物人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

    “哦,所以他是……”

    “对,姜先生在排便。姜先生每日的食物都是利于通便的,我们也会为他定期准备泻药,他的身上放着康复垫,不过植物人控制不了自己的大小便,常常会弄的到处都是。”她顿了顿,又道:“您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好吗?”

    姜斐点点头,对她说了一句“辛苦了”就走出了病房外。

    隔着小窗,她最后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姜兰越。

    他瘦了很多,几乎到了丑陋的地步。

    很难想象,那个曾经将她推下楼梯,随意对她拳打脚踢,看着年幼的女儿捂着右耳哭得发不出声音时冷淡地说“聋了就聋了”的男人,竟然会有一天躺在自己的屎尿里不能自理。

    她想,或许老天爷真的是公平的。

    原来,真的有人人生的句号画得如此痛苦狼狈。

    或许生不如死就是姜兰越最好的归宿。

    姜斐没有任何停留,径直离开了医院。

    *

    仲秋时分,快要到了妈妈的生日。

    这个季节,是蓟城最美的时候,枫叶大多红了,但尚未红透,处于一种趋于绚烂的时刻中。

    那是一种值得令人期待的美丽。

    买了一束花上山去看妈妈的那一天,蓟城下了小雨。

    天色阴绵,阳光挤不进来,空气倒是十分清晰。

    姜斐将沾着水滴的花朵放在墓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有几年,她在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流泪。

    但今天,她蹲下身,撑着自己的下巴,忽然开口,“妈妈,今年夏天,我去了一趟你曾经生长的地方。”

    姜斐没有打伞,就任由着小雨柔和地打湿头顶。

    蓟城的气候和凉城大有不同,她唯有闭上眼睛,才能回忆起那里裹着沙的风。

    她笑了笑,“妈妈,我小时候你真的没有骗我啊,那里确实很美——有风,有河,有树,还有沙漠。”提到沙漠,她又呢喃重复了一遍,“沙漠真的很美,沙子粗糙又厚重。”

    话语里全是景,没有人。

    姜斐想了很久,最后又道:“不过我应该不会再回去了,那个地方,一辈子就一次,就够了。”

    *

    往山下走时,姜斐遇到了一个男人。

    他认识她,在愣怔几秒后,便喊出了她的名字。

    姜斐沉默须臾,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见过他,当年母亲送去火化时,除了自己,唯有他哭得泣不成声。

    他应该比母亲年轻,现在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岁左右。

    姜斐等他在墓地待了半小时后,两人去了山脚的一家咖啡厅。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程郁青道。

    在母亲结婚前,他便喜欢她,那时候他还没满二十岁。

    除了在实验室里,就是围着她转。

    他叫她姐姐,她便真的把他当成一个毛头小子。

    后来的事情,便不用说了。

    程郁青讲起往事时,很认真。

    姜斐静静地听完,只是问了一句,“你结婚了吗?”

    他看着陶瓷杯,忽然抬起头,“这杯咖啡叫Piccolo Latte,不常见,是她最爱喝的,你知道吗?”

    姜斐微怔,随后摇摇头。

    但她明白,他已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程郁青喝了一口咖啡,犹豫了一下,又问:“你还好吧?”

    他指着自己的右耳。

    姜斐笑了笑,“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

    两人沉默无言,姜斐盯着窗外,很久之后开口,“程郁青,你看,雨停了。”

    程郁青转头。

    他还记得,二十多年前,自己也曾经和她坐在同一家咖啡厅,那时也下雨,明明很冷,他的手心里却全是汗水,他告诉自己,等雨停了,便和她表白。

    终于,待雨声消失。

    她却率先开口,说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已经坏了他的孩子。

    二十多年过去了。

    他重新回到这里,她当年怀着的孩子对他说——

    “你看,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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