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是女配

    神州东去山外山,群山之上有南明。

    时翎偷偷溜回南明山时不出意外又被爱溜达又爱唠叨的五长老捉住。

    后者念叨了好一阵诸如“小时翎病刚刚好别跑太远让掌门担心”“要是大长老瞧见你又偷溜下山铁定罚你抄心法一百遍”“记得去四长老那里定期检查经脉”云云。

    时翎捂住耳朵想要悄悄溜走,末了听见五长老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提到尘归月:

    “你大师兄说了今晚会来考较你的功课,小时翎可别忘了复习呀。”

    时翎眨巴眨巴乌黑圆溜的眼睛,看上去分外乖巧懂事:“知道啦醉酒小老头。”

    在对方“嘿你这丫头片子喊老夫什么”的怒吼中她风一阵跑上山回到自己的住处,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这才悠悠坐上垫着银丝煣雪猿皮的软榻,转身去瞧朝里放着的一把剑。

    这剑来得蹊跷诡异,出现在半年前时翎十五岁生辰头一回醉酒后梦醒的清晨,剑身银光湛湛冷峭凌厉,末端却刻着“回头”两个小字。

    时翎原以为是哪位长辈偷偷相赠的生辰贺礼,如果没有发现这剑同她梦里那把长得一模一样的话。

    说起这个梦,才叫活了十五年的时翎头一回怀疑起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来。

    在梦中,时翎得知自己所处的世界原是个讲述少年从落魄街头到登顶至尊的话本子,那话本子中的男主角生来无父无母,流浪到八岁被外出的大宗掌门收养,此后踏入仙途一往无前,不仅有小弟万千还有众多佳人在侧,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而她则是前十话就被男主角一剑穿心死在自己大婚当日的倒霉路人,由于戏份过少连女配都算不上,书里提起她都以“那位至尊早逝的未婚妻”指代。

    时翎在梦中看着男主杀妻证道后将南明宗收入囊中成为发迹的第一站,此后他光荣万千,而她则成为南明山后的一具枯骨,与之相伴的只有出嫁前不知何人相赠的一柄长剑。

    挣脱噩梦后天光大亮,时翎呼出一口气正准备将其忘之脑后,然而一转身却与一刃冷光对上眼神。

    时翎:夭寿哦噩梦要成真了啊!

    她甚至抱着一丝侥幸旁敲侧击地打探了南明众人,上至掌门爹与六位执法长老,下至诸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然无一人承认这剑是出于自己之手。

    这下时翎不得不接受自己即将变成连名字都不被人记住的悲惨路人甲命运。

    她今年芳龄十五,按照话本子记载的剧情,两年后那位未婚夫会从所在宗门回来探望父亲并提出退婚,而她痴恋男主抵死不从父亲只得依她意愿拒绝退婚。

    然后自己就会在五年之后的大婚宴结束短暂的一生。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秉着父亲从小教导的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时翎针对自己的命运展开了如下反抗:

    一则潜心修炼,努力提升修为,争取在男主动手之前先把对方捅个对穿;

    二则破坏他的风评,包括但并不限于频频在父亲面前诋毁男主降低众人对他的好感。

    后者的结果是时九迁乐呵呵地问她是不是太久没见到她谢凛哥哥要不要让他回来看看。

    而前者直接导致时翎自己在小山洞闭关修炼时真气逆流走火入魔,幸而被路过的大师兄尘归月一剑劈开山洞救了出来,否则经脉都要出大问题。

    这下终于引起众人重视,自小修行疲懒的小祖宗突然发了苦心固然值得鼓励,但操之过急难免落下隐患。

    因此时翎被按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养伤,伤好之后从床上一跃而起,找到她爹面前第一句话就是要跟着大师兄一起修行。

    南明宗大师兄尘归月是宗主百年前从极北雪原带回的第一位徒弟,自踏入修道以来便有着冠绝修真界的剑道天赋,不过百余岁便跻身大乘,神州大陆无有不知。

    由他来指导自己的修行最是合适不过。

    时翎开口前还有些微末的担心,这位师兄除了自身修行外从来不理俗世,对自己好像也没有特别在意,不知愿不愿意将时间分出来一些理会一个小丫头的课业。

    但在她开口之后,却听时九迁摆手笑言:“归月早就同我说起,主动接管了你的修行,他未曾教导过弟子,这几日都在藏经阁翻阅那些适合你的心法提前准备呢。”

    时九迁的目光和蔼慈爱,语气欣慰:“你师兄待你十分真意,可不要辜负他一片苦心。”

    ……

    这夜,尘归月遵着往日与时翎所约,十日考校一回功课,叩响了玉扉阁的大门。

    时翎方将自己收拾得利落干练,收了白日嬉闹玩乐的闲心,恭谨地喊了一句:“师兄。”

    尘归月披着长发,清冷的月华映他仙姿佚貌,肤色胜雪,神色如古井无波,轻声“嗯”了一句,道:“将‘缺月剑’前五式练给我看一遍。”

    时翎不敢怠慢,拔剑出鞘,深吸一口气挽了个剑花后将这月余所学呈现在尘归月面前。

    这剑谱于她初学不算很难,但要做到尽善尽美仍有很大的挑战性,时翎前十几年从未认真对待过修行,总想着自己身靠宗门,上有长老父亲疼爱,下有众多同门撑腰,用不着太勉强自己。

    这一月却是拿出了十倍的苦心日日不曾倦怠,右手早已积了层薄茧。

    好在她虽不是什么天才,但回报依然可观。

    ……

    少女身姿轻盈,如泡影变幻的剑招一一迅疾而井然有序地舞出,月色下天水青的裙袂随风似绽开青莲,她的神色肃穆虔诚,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的献礼。

    南明缺月剑讲究的便是融动于静、剑势看似古月实如炬火,灵巧变换,很适合时翎这样心性的人修习。

    尘归月负手看了一会儿,右手在石桌上顺着奏率一下一下敲着桌板。

    等到时翎收剑入鞘,已出了一身的汗,她顾不得擦汗,目光亮亮地看着尘归月,期望得到对方的评价。

    墨发青年的目光扫过意气高昂的少女,赞许般点了点头,随手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递给她拭汗:“不错,精确度尚可,只需再练练剑气。”

    时翎大受鼓动,顿时笑逐颜开,然不待她故作矜持地谦虚一二,又听她大师兄出声点评道:

    “倒是收剑处手腕旋动稍显滞塞,皆因剑柄用的是更加沉重的玄木,你的剑不太适合你,不如趁早换一柄。”

    “啊”,时翎胡乱擦了擦脸显得有些为难,“这是前年大长老从南海带回来的,突然说要换还真有些……”

    她突然想到什么,“师兄等一等我,”转身跑进卧房,不久后蹬蹬跑出,手中捧着一柄寒铁剑在尘归月面前试着挥舞了几下。

    时翎又将缺月剑最后一式演示给他看,末了问道:“这把剑如何,能用吗?”

    多少是梦里带出来的东西,应该会有点来头吧?

    尘归月缓缓凝视着那柄剑,神色看不出什么波动,片刻后他点头首肯:“很适合你,从何处所得?”

    “这个嘛……”

    时翎也不好解释回头剑的来历,她曾经偷偷查阅过古籍,最后在一本薄册子上查到有关回头剑的记载。

    那书中说这种剑既可被视作修道者一生难以化解的劫数,但亦有种说法解释回头剑是女子出嫁时娘家亲人锻造出来代替亲人护佑后半生平安的类似护身符的存在。

    时翎搞不清梦中赠剑人是谁,也就无从判断背后的寓意,她疑心是那死鬼未婚夫专门摆在自己墓边恶心自己的,心下膈应得很,故而一直不曾使用。

    现如今合适的剑只有这一柄,为了自己日后能剑道大成改变梦中结局,便是再膈应也只能捏着鼻子用它一用了。

    尘归月见少女神色有异,不知想到何处,便也不再追问,只说道:“今日的考校就到这里,明日起我会教你后五式,早些歇息吧。”

    他拢了拢宽大当风的袖袍,欲转身离去。

    “等一下!”

    时翎怕他下一秒要驭空飞行,连忙出声叫住,迎着尘归月转身时带了些许闻讯的目光,她这才如变戏法般从袖袋中掏出一根青玉发簪。

    时翎献宝似的向前一递,语气活泼:“我今日下山,看见有人摆摊来卖,便从中挑了支最适合师兄的发簪,想要送给师兄以偿师兄教导之谊。”

    她的语调跃跃欲试:“我能给师兄簪上吗?”

    这也是时翎为了能够更好地跟着尘归月修习剑术,想了好几天想出的主意。

    她借赠礼拉近和师兄的距离,师兄一高兴,说不定就能教她更多呢?

    尘归月眨了眨眼。

    他的容貌是极好的,除却周身冷冽的气息便会几乎被人误会成妙龄女子,被时翎出其不意的举动弄得有些错愕,那冷冽的气息一时不慎,倒散去几分,显得青年月下的轮廓愈加柔和。

    他停顿了许久,久得时翎的手似乎都有些发酸了,才轻轻点头:“好。”

    有戏!

    时翎喜滋滋的,朝尘归月招招手:“那师兄先坐好,我刚同明仪师姐学了如何将头发盘得利落好看呢!”

    尘归月默不作声地依着她,在石桌旁落座,少女便撩起发顶一缕青丝,手法娴熟地盘弄起来。

    一牵一绕,似乎带起了年代稍显久远的回忆,印象中依稀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顶着两根冲天辫要哭不哭地站在自己屋前要自己给她扎头发。

    那时他手法生疏,摆弄了半晌才勉强编了个双髻,虽然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散开,但好歹比炸裂的冲天辫要好,小姑娘照了照镜子臭美一番,这才破涕为笑。

    现在倒是能忘得一干二净,反过来给自己编发了。

    青年垂下眼帘,纤长如鸦羽的双睫将眼神中不明的情绪遮掩,任由回忆将他的思绪拉长。

    时翎用青玉簪将尘归月上半部分的头发盘好,无奈她师兄发亮实在喜人,余下的披散在肩上还是有些富余。

    她想了想,从自己头上解了根银丝勾边的苍蓝发带,将下半其余的头发束好落在背后,这才满意地往后一站。

    “师兄这三千青丝乌黑发亮,养得极好,真真叫人羡慕。”

    她故作羡慕地感叹一句。

    但不知为何,师兄看她的眼神好像更加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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