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

    来人是一位妖娆妩媚的女郎?不!男子?或者其他?

    “她”身形曼妙,莲步微移间摇曳生姿,就算身上一袭酱紫色九重纱衣,也难掩其曲线玲珑,云鬓高绾,斜插着朵艳红欲滴的牡丹花,几缕碎发散落颊边,肆意飞舞,眼角下一颗泪痣将那张脸更是衬得的雌雄莫辨,楚楚动人。

    然而——

    脖颈处突出棱角分明的喉结。

    “贵客盈门,妾身焉有闭门不出的道理?嗯?”春娘合上门,款款向三人走来,一举一动、一步一摇、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种种,可从这魅惑人心的语调中能细细辨出——这分明是男子的嗓音!

    红佾取下背后的太阿握于手中,须箬也将折扇牢牢把持于手中,茶茶自知不敌,躲在两人身后后,悄悄说道:“那人特别臭,应是吃人的妖怪,要小心!”

    见三人如临大敌般神色警觉凝重,春娘反而更加轻松地走到桌边坐下,悠闲地盛起汤,夹起菜肴尝起来。

    “怎的?这些菜肴公子不喜欢?”她放下筷子,端起汤碗喝了一口,眼波流转间尽是蚀骨媚意与欢喜,“妾身还以为公子该是满意的!毕竟这是公子仇人的心肝做成的呢!”

    “仇人?”须箬初来宛城,人生地不熟的,能勉勉强强算得是仇人的,就一个徐然,“难不成是徐然?”

    “对呀!他想要公子的命换自己苟延残喘,公子也自当用他的心肝换长命百岁!”春娘夹起一块肉,放在须箬面前那只碗中,“公子快尝尝!这人的心肝最是滋补,能延年益寿呢!”

    须箬看向那碗中内脏一样的肉食,胃中恶心劲如滔天巨浪翻滚,直涌上心头、喉咙,终是忍不住捂住口鼻一声“哕”,四肢不停地泛着冷。

    刚刚还在大街上看见的一个大活人,现在就已经惨死,还被妖邪掏了心脏制成食物,那肉自己也差点入口,一想到这些须箬胃中巨浪又开始翻滚,跑到窗边蹲下,开始呕吐起来。

    可惜什么也吐不出。

    倒是这幅模样逗乐了春娘,她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似婴儿般尖锐,那张涂了艳红口脂的嘴,恰如血盆大口,大张大合,口中身上腥气四散。

    “公子既然不喜欢食这些菜肴,不然就做妾身的菜肴吧!”这句话说完春娘身上的妖娆妩媚尽收,狠劲十足,声音也变得粗犷雄浑,“哈哈哈!老子最喜欢吃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娃娃了”

    说罢,须箬感觉有根无形的绳索将自己拖向春娘。红佾见此挥起太阿朝窗边那方向一砍,须箬径直落地,回过神来,展开扇子加入红佾迎敌。茶茶知自己没有任何能力,为了不拖后腿,找了个角落将自己藏了起来。

    “有意思!今天老子便陪你们这群小娃娃玩玩就是!”春娘原本以为这三人手无缚鸡之力,一口吞了便是,没想到有神兵利器在手,棘手了些,不过也不是打不过,扭扭脖子,伸伸手臂,作出进攻的姿态。

    雌雄同体、喜欢吃人、腥臭气息缠身……

    “怎么像饕餮似的,喂不饱呢!这么贪吃可不好!”一些模糊的记忆陡然钻进脑海,茶茶还是看不清那人的面容神色、衣物穿着,他笼着一层哀伤,站在光晕里,可是她很是依赖、想念,那应该就是她所遗忘走失的亲人吧!她能感觉到那是一双很温暖的大手,宠溺地擦着身旁幼童的嘴,语气中还透着些许的无可奈何。

    “饕餮?那是什么呀?”她辨认出,那是她孩童时的声音,透着浓重的好奇。

    “上古的一种凶兽,羊面人身,虎齿人爪,青面獠牙的,见什么吃什么。当然最爱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娃娃了!”老人的声音很是爽朗,调笑间还张开双臂高举,吓唬她。

    “哇!我害怕!”女童似被吓着了,大叫着抱住老人,头还在怀中轻蹭着。

    他是谁?

    他是我的什么人?

    可是茶茶怎么也掀不起那层厚重的纱,一片空白,一片茫然。

    “爷爷,我害怕!”女童脆生生的声音骤然响起,划破茶茶空白的记忆,有些东西纷沓跌落。

    对!

    那是爷爷!

    那是爷爷的声音!

    那是她的亲人呀!虽然现在她还是不知道爷爷具体长什么样,但她能感知到那是个很温暖的人,很全能无敌的一个人,予以她一生的光明。

    “不过他人身到挺漂亮的,雌雄同体,狐媚妖异。不过因为喜欢吃人,身上腥臭缠身,难闻得紧。”看着怀中小人还在发抖,老人有点后悔言语恐怖了些,摸摸自己的鼻子,讪讪找补到。

    “雌雄同体?那是什么呀?”孩童的世界总是单纯的,对性别只有个含糊的认知,雌雄同体这种高级的认知,幼年版茶茶够不着,脑海中浮现一圈的问号。

    老人应是生平第一次带娃,不懂得这样高深的学问不适合幼年期的孩子,自顾将自己所知的全部倾倒出。他将幼年茶茶抱坐上膝头,娓娓讲述那些遥远的遥远到上古的趣谈轶闻。

    “天地之初本有两只饕餮,一公一母,是夫妻,一直居住在钩吾山,可是这俩凶兽一天除了吃还是吃,不久便将整个钩吾山吃光了,高山夷为平地,方圆几十里无论是能跑的会动的,还是一动不动的死物,都叫它们给吃光了。可是两只凶兽的肚子还是填不饱,最后实在是饿得没办法,两只凶兽就互相想把对方给吃掉,最终公的那只凭着力气身形更大将母的那只给吞下了,就这样两只凶兽融成一只,是公非公,是母非母,亦是公是母,混为一体。”

    记忆戛然而止。

    饕餮!

    ——这是饕餮,茶茶脑海中浮现出无比清晰的文字。

    不过够了,她已知道这凶兽的弱点。

    茶茶站起来看着前方还在艰难抵抗着春娘的须箬和红佾,朝他们大喊道:“这是饕餮,他的眼睛在他腋下,那里是他的薄弱处,攻击那里。”

    须箬和红佾听见了茶茶的话,朝春娘腋下攻去。

    只是在场的不止有须箬、红佾,还有春娘,“她”将茶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瞧着被识出真身和找出弱点,“她”开始变得暴躁,直接变会了原身,羊身人面,虎齿人爪,身形巨大,十分骇人,伸爪朝茶茶抓来,同时一个甩尾将门劈开。

    茶茶虽看似身娇体弱的,见饕餮向她袭来,灵活地躲闪着,避开攻击。

    红佾见饕餮正一门心思攻击着茶茶,朝茶茶方向挪去,将她护在身后。

    须箬那边也与饕餮的尾巴打得难解难分。

    太阿虽是神兵利器但终究未出鞘,红佾又分出心来保护茶茶,不免落了下风。

    “红佾姐姐,一直这样不是办法,我去引开它,你趁它想要捉住我的时候,去刺它腋下的眼睛。”

    “茶茶……”

    红佾还没有说完,茶茶就从背后钻出,站在空地直愣愣地等着饕餮来抓她,但当饕餮的爪子准备靠近时又灵巧地躲开,并捡起地上的木椅朝饕餮扔去。饕餮往复几次的巨爪都被茶茶躲开了,这激起了饕餮的好胜心,不再顾及边上的红佾,一心一意地想要抓住茶茶。

    这次茶茶不再躲闪,任由饕餮捉住她。

    这次竟然成功了!

    饕餮凝视着自己举在半空中手爪里的茶茶,肉眼可见的兴高采烈,顿时放松了警惕。红佾趁机快速、精准、狠重地将太阿朝饕餮腋下飞刺去。

    “哎呦!”未出鞘的太阿,虽不能对饕餮施以致命一击,但还是重伤了饕餮的眼,令它疼得地大叫。

    疼痛间它松开了利爪中的茶茶,伤了眼那只利爪高举着朝上,另一只爪子绕过胸前捂住伤眼。因着疼痛饕餮渐渐地减轻攻击,在原地捂眼跺脚转圈。

    须箬见此,不再与饕餮尾巴痴缠,悄悄地向饕餮另一只未受伤的眼睛行去,借着角落里摆放的文竹及花架的掩饰,持折扇向饕餮未受伤那只眼会心一击。

    须箬这把折扇是他出身那年皇帝赐下的,据说是一位神明亲自取来南海仙岛上的箬竹作扇骨,云霞彩霁作扇面,引得夜色入墨,绘出那丛箬竹,并将一分神力倾注画作中,攻击力自然非同小觑。这些年须箬将折扇随身携带,倒不是因为它是把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而是见那扇面上的箬竹,筋骨铮铮、凛凛威严,十分喜爱,久而久之便成了趁手的兵器。

    折扇刺入饕餮眼后,回到须箬手中,他拿好折扇走向红佾与茶茶。

    “小心!”茶茶惊呼出声,同时快速跑过去将须箬推到在地。

    双目失明的饕餮,因疼痛变得狂躁起来,身形也变得越来越大,看不清任何东西,两只大爪向四周胡乱挥舞着,抓住什么就往嘴里塞,它身形庞大笨重,三楼的楼板无法支撑起它,整只巨兽往下陷,抱月楼中的一干妖邪,熟知饕餮本性,发怒了什么都往嘴里塞,早就自顾逃命,各奔东西。

    茶茶知道红佾、须箬就算有神兵利器在手,也无法与饕餮匹敌,快速地将摔倒在地的须箬扶起,拉着他避开饕餮的攻击,奔向红佾。

    “红佾姐姐我们打不过这凶兽的,它现在看不见东西,我们快走。”茶茶凑近红佾的耳朵,小声说道。

    饕餮堵在门口,又将整座楼毁坏了些,想从楼中楼梯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茶茶拉住二人飞奔至窗边,刚刚她已见须箬、红佾二人武功卓绝,想来应会轻功,从三楼纵身一跃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她将须箬推到窗口,小声说道:“跳下去!”

    “嗯?”须箬发出质疑。

    谁曾想就是这声质疑引来了饕餮的注意!它向窗边走来,巨爪朝着窗边胡乱挥舞。

    须箬明白过来茶茶的用意,迅速地翻上窗,纵身一跃。

    接着茶茶推了推红佾,示意她跳下去。

    红佾知道茶茶不会武,要么留在这成为饕餮的腹中餐,要么独自从三楼跳下就算不死也会是重伤,她当即揽上茶茶的腰身,靠近茶茶耳朵轻语道:“抱紧我!”带着茶茶一同跃下。

    三人落地后,算是松了一口气,回望还在抖动的抱月楼,心有余悸。

    抱月楼山摇地动的,动静十分大,四周也围起了一堆看热闹的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喧嚣嘈杂。

    茶茶平复了慌乱呼吸,立马大喊着:“妖怪来了,大家快跑。”并奔向人群,劝说着人们离去。

    须箬、红佾也跟着叫喊起来,驱散人群离去。

    起初人们并不相信这三个年轻人的话。

    可是抱月楼突然砰得一声塌了。

    废墟中站起来一只身形庞大凶兽,挥舞着两只利爪,抓住什么就往嘴里塞,大步朝人群走来。人们这才相信真有妖怪,叫嚷着四散而逃。

    汹涌的人群犹如滔天洪水巨浪,裹挟着三人前行,顷刻间还在一起的三人便被四散的人群冲散,随波逐流不知流散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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