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七日后,扶光微醺,叶嫰花初,燕鸟归巢。

    客房里,洛南枝收拾好包袱准备出门。

    “南枝姐姐!”李明嫣飞跑过来,“你这便要离开了?”

    洛南枝摸摸她的头发,笑道:“距离你下个疗程还有两个月时间,我留下来也无甚用处,便先离开了。”

    李明嫣有些不舍道:“那我日后去何处寻你?”

    洛南枝道:“我在乌陌街买了间铺子,打算在那开个养藏医馆,七日后开业,届时你可前来捧场。”

    李明嫣眼睛一亮:“真的?到时我一定去!”

    随即她有些好奇道:“藏医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藏医这个词诶。”

    洛南枝失笑,解释道:“藏医历史悠久,渊源远博,只是地处偏远,因此你听之甚少罢了。治好你的便是藏医药学的一种,名为藏医药浴法。”

    对上李明嫣好奇的眼神,她心中一动,心想这也是个宣传藏医馆的好机会。

    想着,她便拉着李明嫣的手坐下来,倒了杯茶给她,继续道:“藏药浴用途甚广,除去治病,还能疏经通络,祛风除湿,缓解疲劳,改善皮肤干燥、粗糙等问题,美容养颜,延缓皮肤衰老等。”

    听到此处,李明嫣已是双眼发亮,满脸写着跃跃欲试。

    女子素来爱美,没有哪个女子听到美容养颜,缓解皮肤衰老这种话会不心动的。

    洛南枝轻笑了下,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等我开业那日,你可携好友过来,我帮你们调理一番,尤其是你。昨日你刚用完药浴,接下来再用,须得细细打理一番才行。”

    李明嫣弯眼一笑,一把抱住她,喜道:“多谢南枝姐姐,到时我定会为你好好宣传一番!”

    -

    洛南枝背着包袱出门,前往事先谈好的铺子,今日便要跟掌柜签转让契了。

    谁知到了铺子门口,掌柜正和一中年男子争吵着什么。

    洛南枝走近些,问:“王掌柜,发生了何事?”

    王掌柜见到她跟见到救星一般,忙道:“洛姑娘,今日你我便要签转让契了,但是这位赵公子硬是要我转将铺子卖给他,缠的我是无可奈何啊。”

    洛南枝拧眉,望向那位赵公子:“我几日前便与王掌柜交了定金,只等今日交尾款签转让契,这铺子便是我的了。这位公子,还请别处去。”

    赵鸣上下打量一番,见她穿着朴素,定不是达官贵族,便不屑道:“这铺子我看上便是我的,甭管你交没交定金,反正这铺子我要定了!”

    眼见这人要硬抢,洛南枝气笑了:“怎么,你要硬抢?”

    “是又如何?”赵鸣道:“你可知我是谁?”

    洛南枝接道:“不知。”

    见她不接茬,赵鸣有些挂不住脸了,恼道:“我姐夫可是国子监祭酒方书意方大人!你惹恼了我,没你好果子吃!”

    洛南枝“哦”了一声,嗤笑道:“怎么,天子脚下,你方大人能只手遮天?这事本就是我先交的钱我先谈拢的事,你要硬抢,也别怪我闹到官府去。便是方大人来了,我也绝不退让。”

    “不如,我们现在便去见官,就说你方大人的小舅子意图抢占百姓商铺,不成便恼羞成怒以身份压人,如何?”

    当今圣上政治宽和,爱恤民命,对民间的冤假错案无比重视。这个案子告上去,吃亏的绝不是占理的一方。

    而京城众人皆知,国子监祭酒方书意风流好美色,府中美妾侧室无数,确实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只是不知这赵公子的姐姐得不得宠,值不值他那好姐夫为他出头了。

    赵鸣显然也想到了这层,眼神闪烁片刻,咬咬牙,怒道:“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听着这经典的反派语录,洛南枝差点没笑出声,弯腰捡了几颗小石头,指尖弹出,精准打在赵鸣的穴位上。

    定会让他痛个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没了找事的人,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签署完转让契后,王掌柜简单给她介绍了下周边的情况便离去。

    洛南枝站在街头,思索片刻,去人市买了两个下人,取名木通和丁香。

    毕竟之后那么多事,她一个人也是忙不过来的。

    有了人手后就要修整改造商铺,购置用具,而后便是进药材,还要做宣传,一整套下来,洛南枝忙得团团转。

    时间悄然溜过,转眼便到了开业的日子。

    门口挂上红帘和喜花,铺上红毯,请了乐师奏喜乐。

    馆前挤了乌泱泱的人头,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场面热闹非凡。

    一路过行人见此,有些好奇,拉着一人问:“这医馆开业又不是甚天大的事,为何有这么多人围在这?”

    被拉住那人道:“你不知道吗?这藏医馆的馆主便是医好李侍郎千金怪病的神医,医术极为高超,大家都是慕名而来的。”

    行人惊道:“便是那身患怪病数月,无数名医大夫查看都没能治好的李千金?”

    那人点头:“可不是嘛!听闻这藏医馆馆主只看了一眼,便确定了李小姐的病症,这才十日,李小姐便好了!”

    “这般厉害?”

    “可不是嘛!”

    没多久,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女走了出来,扬声道:“今日是医馆开业第一日,作为开业贺喜,前三位会诊者,可免除药费。”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我先来!”一着布衫的妇女从人群中钻进来,喘着气,道:“我先来!”

    洛南枝颔首,丁香侧身请妇女进门。

    妇女局促地笑了笑,手擦了擦衣摆,说:“大夫,我,我是想替我家夫君看看。他不知为何,脚底生了许多水泡,出水后便化脓,糜烂,近些日子开始,手也出现的了同样的症状。我去看了许多大夫,也抓了许多药,都没能治好。”

    说着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她哽咽道:“相公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生了这怪病,他已是许久未能下地了,家中还有两个小孩,一家四口的口粮和活计,治病的药费,全落在了我身上,相公再不好,我便要撑不住了。”

    群众里有人认出了她,道:“她不是城尾右街王家的王娘子吗?王大壮那怪病,相当恶心。脚底脓水直流,白屑层层掉落,我上次不小心看了一眼,回去三天没能吃下饭。”

    “是啊,我也听说了,可怜了王娘子,一个人担起那么重的家事。”

    “谁说不是呢,希望馆主能治好王大壮吧,不然家里几口人怎么过哟。”

    洛南枝颔一听便知道了,道:“你夫君那是足藓,是足部浅层表皮肤真菌感染引起的病变,你不必担心,我能治。”

    她侧首对丁香道:“取丁香15克,苦参、大黄、明矾、地肤子哥30克,黄柏、地榆各20克。”

    丁香颔首,转身去取药材。

    没一会,药材包装好,洛南枝对王娘子道:“这些药材你拿回去,煎好后只取药汁,混入温水中泡脚一刻钟左右,每日一剂,每剂可用两次。五日后即可痊愈。切记,水不要太滚烫。”

    王娘字接过要报,喜道:“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围观众人有些疑惑:“这便好了?只需泡脚,不用吃药?”

    洛南枝笑了下,扬声解释道:“我这是藏医馆,所用医学名藏医药浴法,药浴药浴,特点即在浴上,不需吃药,只需泡澡,熏蒸,或是敷药即可。”

    又是一阵轩然大波。

    常话虽说良药苦口,但是若能不用吃那苦药也能治病,谁又希望吃药呢?

    这下,人群更是骚动了。

    “接下来换我!”一彪形大汉几步上前,火速坐上凳子,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势,偏他坐了许久,就是不曾开口说病症。

    人群里有人待不住了,叫嚷道:“诶,你到底要看什么病,你快说啊!你不说就下去,还有别人要看呢!”

    大汉浑身一震,竟是在众目睽睽下红了脸。

    洛南枝观察了一会,顿了下,神情有些微妙。

    在众人的催促下,大汉咬咬牙,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大夫,我阳痿!”

    满堂俱静。

    过了好一会,群众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憋着笑小声道:“这,这位好汉是谁啊?怎的这般神勇?”

    窸窸窣窣一会,有人回道:“好像是右街卖猪肉的赵发财。”

    “他阳痿?我听说他不是跟孙家那寡妇打的火热吗?”

    “谁知道呢。”

    赵发财红着脸,小声问:“大夫,能治吗?”

    洛南枝忍住笑意,努力抿直唇角,吩咐道:“丁香,取山萸肉、肉桂、淫羊霍……巴戟天和大青盐适量。”

    念完,她忍不住叹息,还好她药材备的足,否则这病所需的药材,还得外找。

    虽说侍郎府的赏钱已经花了七七八八,但好歹今日名声打出去,就不算亏了。

    将包好的药材递给赵发财,道:“这些药材拿回去煎汤熏洗身体,然后加水沐浴,几日后便可见效。”

    赵发财连连点头,拎着药包转身就溜之大吉。

    他走后,人群又是好一阵大笑。

    第三位患者是一个带着小孩的妇女,小孩一露面,洛南枝便皱起了眉头。

    无他,只因小孩身上的红疹着实令密集恐惧症患者害怕。

    人群亦是议论纷纷。

    “这不是陈家的小儿子吗?他这病还没好呢?”

    “好恐怖啊,那些红点都肿成什么样了,陈夫妻没有问过医吗?”

    陈夫人泪如雨下,泣声道:“大夫,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他不知为何,突然全身起了红疹,浑身瘙痒不止,无论用何方法都止不住,这几日是睡不着吃不好,偶尔咳嗽了还喘不上气来,我实在害怕啊!”

    洛南枝仔细看了片刻,温声道:“你放心,我能治。”

    “丁香,取桑叶、蝉衣、防风、浮萍、红花、地肤子、紫草、当归、苦参适量。”

    丁香:“是。”

    拿来药包,洛南枝将其递给陈夫人,道:“这些药包拿回去煎成汤,泡温水里沐浴,连续使用直到红疹消退即可。”

    陈夫人抱着孩子连连点头,小孩突然笑起来,软糯糯道:“谢谢姐姐!”

    洛南枝轻笑了下,摸摸他的脑袋,“你放心,很快就不难受了。”

    小孩点头:“嗯,我相信姐姐。”

    众人看着这一幕,又是好一阵感叹。

    “馆主真是菩萨心肠啊。”

    “是啊。”

    前三名会诊名额已满,零零散散有人上前问诊,却是不多。

    洛南枝也不急,等几日后前三人痊愈的消息传来,不愁没有人上门。

    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南枝姐姐!”

    洛南抬眸,是李明嫣。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女,明眸皓齿,端庄得体,一看便是大家小姐。

    “明嫣。”洛南枝含笑道:“许久不见。”

    李明嫣眨眨眼,撒娇道:“南枝姐姐,许久不见,我可想你了。”

    “对了。”撒完娇,她向洛南枝介绍道:“这两位分别是韩淑敏和武司鸢,是我多年好友。”

    “淑敏姐姐,司鸢姐姐,这位便是治好我的大夫,她叫洛南枝。”

    韩淑敏是个温婉的美人,闻言,她柔柔一笑,轻声道:“南枝,请允许我这般唤你。多谢你治好了明嫣,既是明嫣的恩人,便也是我的恩人,唤我淑敏便可。”

    武司鸢亦是点头,赞同道:“自明嫣生病后我和淑敏焦虑万分,四处寻医无果,谁知高手在民间。你治好了明嫣,我们便是好友了。”

    一番话下来,洛南枝对二人的性子有了些许了解。

    明嫣是个单纯的性子,许是心性天真,对人心善恶有着格外敏锐的只觉。因此两位好友亦是性格纯良,好相与之人。

    洛南枝弯了弯眼眸,侧身道:“如此,二位便进来试试我这药浴,我已命人熬好药汁,定不会让二位失望。”

    “如此,便有劳了。”

    见四人进了屋,人群里有人认出了李明嫣,惊讶道:“那是,李侍郎家身患怪病的千金?她的病好了?”

    有人一脸你怎么如此孤陋寡闻的表情,解释道:“早好了,便是馆主治好的。”

    那人第无数次惊叹:“这洛馆主究竟是何人物,医术如此了得,为何先前从未听过?”

    一天下来,藏医馆在这一带是彻底出了名,四街五坊众人皆知,洛馆主医术了得,无论何种疑难杂症都能医治。

    消息传到赵鸣耳里,只觉愤恨异常。

    “来。”他招招手,随从上前几步,他附耳叮嘱几句,随即露出阴狠的笑容。

    贱人!敢跟他抢底盘,定让她付出代价!

    -

    侍郎府。

    李侍郎垂首立在堂中,上座是一名丰神俊美的男子,玄色锦袍加身,墨发半束,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流转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暗芒。

    指尖轻点扶手,他似笑非笑道:“那女子若当真有如此能耐,又为何会被长平侯府赶出来?”

    李侍郎心下微惊,思索片刻,道:“许是长平侯目盲,瞧不上她乡野出身,嫌她丢了面子。”

    男子垂眸望向手中的宣纸,纸上记载着洛南枝从小到大的一生,并未有关于医术的半分记载。

    “如此,你便多加关注几分,若是她当真有能耐,能治好康宁王的病……”男子眸光流转,轻笑道:“长平侯府,便随她心意。”

    左不过一个侯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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