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暮色将至,阴云压顶,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街上熙熙攘攘,商贩匆忙收摊,来往行人也慌忙赶往家中。

    洛南枝站在街头,越发形单影只。

    一位好心大娘路过时劝道:“姑娘,马上要下雨了,赶快回家去吧。”

    洛南枝笑了下,“谢谢大娘,我知道了。”

    大娘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提着菜篮子匆忙离开了。

    洛南枝抬头望着乌云,也有些头疼。

    原身一介孤女,身无分文,她从侯府离开时又只带了原身的东西,其他一概没要。眼下没钱,她该怎么渡过今晚才好?

    四处观望了一会,正当她认命打算去破庙里凑合一晚时,便看到告示板上贴了一张求医榜——兵部侍郎家的千金身患怪病,特发告贴寻医问药,赏金万两。

    只是怪病怪病,上面却没有写明是何种怪病。

    这时,一个小乞丐见她站在那里,好心提醒:“姐姐,你可不要去那侍郎府,这榜都挂三个月了,好多有名的大夫都去看了,结果都没看出什么来。听说那侍郎千金的病怪得很,歪嘴斜眼,走路七扭八歪的,有时候还会发疯呢!”

    洛南枝若有所思,点头笑道:“谢谢你啊。”

    转身她便揭了告示榜。

    “雨大了,快去找个地方躲雨吧。”她指了指天空飘起的细雨,挥挥手往侍郎府方向赶去。

    小乞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片刻,转身离开。

    细雨垂成帘,不一会儿便将地面染成了深色。

    洛南枝拍了拍身上的水渍,抬头望了眼兵部侍郎匾额,伸手:“我揭了寻医榜,带我去见你们老爷吧。”

    护卫看了眼她手中的榜单,随即皱眉:“小姑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才多大啊,那么多有名的大夫都没看好我家小姐,老爷和夫人正着急呢,你可别撞上去,惹怒了他们,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洛南枝正色道:“我没开玩笑,你们快带我进去吧。”

    “诶……”

    那护卫还打算说些什么,旁边人撞了他一下,看向洛南枝:“姑娘,我家老爷吩咐了,只要是揭了榜的都可以进去,只是你要想好了,敢戏弄我家老爷,可是要吃牢饭的。”

    洛南枝点头,护卫也没再说什么,领她进了府。

    二人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前行,穿过花园便上了抄手游廊,亭台楼阁,飞檐青瓦,处处雕梁画栋,精致雅韵又不是大气磅礴。

    踏上青石板路,洛南枝远远便望见大堂中有二人在等候,心中猜测,中年男子应是兵部侍郎,旁边的妇人便是他妻子李氏了。

    李氏夫妇听闻有人揭榜,本是满怀期待前来迎接,目光触及洛南枝那张脸时,脸色陡然一变。

    这大夫为何这般年轻?

    虽心中诧异怀疑,但良好的素养仍是让他们收起斥责之声,李侍郎皱眉问:“这位就是揭了寻医榜的大夫?”

    护卫还未说话,洛南枝点头:“正是民女。”

    “民女先前同江湖游医学过些许医术,对些疑难杂症颇有研究,因此对令千金的病症格外感兴趣。可否让民女一试?”

    李侍郎夫妇相视一眼,最终叹了口气,点头:“那便跟我们来吧。”

    大滴大滴的雨珠狠狠砸在屋檐瓦片上,雨声愈发急切了。

    李夫人轻叩门板,里面迟迟没有人回应,她有些急了,也顾不得其他,推门便进去了。

    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门窗紧闭密不透光,床幔更是拉得厚厚一层,桌椅四仰八叉着凌乱倒地,却是一片碎瓷片也无。

    李夫人快步冲到床边,轻声道:“嫣儿,是阿娘,阿娘带大夫来看你了。”

    许久,被子里传来闷闷的一声:“不要大夫。”

    李侍郎在旁边红了眼,沉声解释道:“先前也有许多大夫来看过,针灸抓药样样都试过了,就是治不好,甚至外头还流传起嫣儿她是……唉。”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愿再说下去。

    洛南枝沉默了下,上前几步:“李小姐,在下曾在游医集里见过与你病症相似的案例,教我的那个游医更是行遍天下,许多疑难杂症他都治过,所以,可否相信我一次,让我试一试?”

    许是因为女声轻柔,床幔里也沉默下来。过了许久,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好。”

    李夫人欣喜若狂,忙起开身,让洛南枝上前。

    床幔掀开一角,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少女,正值貌美年华,却口角歪斜,眼睛□□,手脚呈奇特弧度扭曲着,看起来格外骇人。

    洛南枝观察了一会,问:“令千金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李夫人忙答:“三个月前,突然就这样了。”

    “之前可有什么征兆?”

    李夫人拧起眉,思索片刻,道:“征兆倒是没有,不过之前,嫣儿有跟我说过额头、耳朵、脸部等地方会时不时剧烈疼痛,但是因为每次疼的时间都很短,大夫也没看出什么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洛南枝点头:“那就是了,李小姐这是由三叉神经痛引起的白脉病,若是不及时治疗,后续颅内病变,神经萎缩、麻木等就棘手了。”

    李夫人惊呼一声,霎时抓住洛南枝的手,泪如雨下,哀求道:“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只要你能救她,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望着妇人泪眼朦胧的面容,洛南枝脑海不自觉浮现洛夫人望向洛明珠担忧的眼神,心想这便是母爱吧。

    可惜她跟原身都是亲缘淡薄之人,从未体会过这些。

    抛开杂念,她笑了笑:“夫人放心,李小姐这病,我能治。”

    “真的?”李夫人惊喜道:“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嫣儿,你听到了吗?你有救了!”李夫人喜极而泣,母女二人相拥,边哭边笑。

    李侍郎强忍住激动,郑重道:“若是大夫真能治好小女,在李某力所能及范围内,无论何事,李某无不应答!”

    此话正合她意,洛南枝垂眸敛下笑意,颔首道:“李大人客气了。”

    “只是令千金身体虚弱,这几日还不能开始治疗,加之药液处理时间不短,还需等三日后才能正式开始治疗。这三日,令千金还需养好身子,保持心情舒畅,以免影响治疗。”

    李侍郎蹙了下眉,虽是有些疑惑,但这是第一个见过李明嫣本人后说有办法治的,他自然不会放弃这微弱的希望,立时便应下了。

    -

    用完膳回到客房,她卧躺在榻上,思考着接下来的生计。

    她前世便是藏医族中天赋最高者,藏药浴早已吃进骨子里,可惜人心嫌恶,妒蛇向来无处不在,加之她从未防范过亲人,这才会惨遭毒手。

    如今能重活一世,便是上天恩赐,她定会过好这一世,将藏药浴发扬光大,让那些负过原身的人付出代价。

    她缓了下眉眼,唇角微勾。

    她要开藏医馆,那么,治好李小姐的病,便是打响名气的第一步。

    -

    时间转眼即逝,三日后,天际金橘暖光一线,扶光驱散寒气。

    洛南枝用过早膳后便来到侧室的浴房,里面已经备好了汤水。

    她询问婢女:“屋内可备好被褥好茶水,防风可做好了?”

    凝雪躬身回道:“是的,一切谨遵洛大夫所言,已准备妥当。”

    洛南枝点点头:“那便好。”

    “大夫。”李夫人扶着李明嫣走过来,难掩急切道:“大夫,接下来如何?”

    “接下来,便让李小姐浸泡在水中,让人帮其按摩全身,浸泡半刻钟即可。”

    洛南枝见李夫人面露疑色,也不恼,毕竟这种事自她学医生涯开始便遇到了不少。

    她解释道:“我所用之法为藏医药浴法,分为两类,一是五类温泉浴法,这类方法更适合日常保健使用。”

    “而这第二类药浴法,便是五味甘露浴法,分别用青蒿,杜鹃花,藏麻黄,圆柏枝,水柏枝为基本方,再辅以其他功效的药材。但是李小姐所患白脉病,只需以这五味基础配方即可痊愈。”

    “而五味甘露浴法也分为三种疗法,分别是浸泡水浴、熏蒸汽浴、缚扎敷浴三种。今天我们要使用的,便是第一种,浸泡水浴。”

    她慢里斯条的说完,李夫人不曾学医,因此不懂这些,但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一直七上八下的心也落了下来。

    嫣儿如今这番模样,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试试也无妨。

    遣退婢女,屋内只剩李明嫣,李夫人和洛南枝三人。

    洛南枝试了试水温,点头道:“李小姐,你这类病症游医手册上有记载,便是用这药浴法治好的,因此你不必担忧,放宽心,一切交给我。”

    李明嫣愣了一瞬,随即乖巧点头。

    洛南枝笑了下,柔声道:“接下来要帮你按摩,活血化瘀,身体何处有疼痛感便告诉李夫人,让她帮你按摩一下,会好得快些。还有,药浴时间过长容易口干,若是想喝水,记得喊我。”

    “好,我知道了。”

    李明嫣入了水,洛南枝便在一旁观察她的形容,边在心里思索她的治疗方案。

    半刻钟后,凝雪领着婢女进门,帮忙收拾,扶着李明嫣起身。

    洛南枝道:“扶李小姐进屋,盖上厚被褥发汗,记得要满一个时辰。今日的第一次治疗便过了。等晚间用完餐再进行第二次治疗。一日两次,七日后李小姐便能行动自如了。”

    “真的?”李夫人有些不可置信,却又隐隐激动道:“七日后我女儿便能全好了?”

    洛南枝摇头:“七日为一个疗程,依李小姐的情况,两个月后还需再行一个疗程方可痊愈。”

    李夫人喜极而泣,险些就跪下了:“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洛南枝忙扶住她,一旁李明嫣得知自己七天后就能好,亦是激动不已。

    “李小姐这些日子要注意情绪平和,切勿大喜大悲,饮食上尽量清淡些,减少出门见风,以防病情加重或是复发。”洛南枝叮嘱道。

    李夫人一一记下。

    望着李氏母女二人的背影,洛南枝陷入沉思。

    接下来,便是这藏医馆的选址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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