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寥落

    依念晃了晃头:“不对,照顾孩子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连封信都写不了,这姑娘从小苦到大,家里又重男轻女,也没个至近的人跟她唠唠心里话,赵亮又远在部队,她现在应该有很多话要倾述才对,之前她有什么心里话都会在信里跟我说。”依念抬眼,直视着依云的目光,突然问道:“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呀?”

    “我瞒你啥啦?田苗是你的朋友,我能瞒你啥,别胡思乱想。”

    依念将目光从依云脸上移开,按说每次有信件来,依云都是原封不动地交给她,不可能拆了她的来信的,但是刚才依云的眼神确实有在闪躲,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晚饭后,依云将依来扯到小灶间,“来来呀,今天你三姨可问我田苗的事儿了,我给搪塞过去了,你三姨多敏感呐,啥事儿能逃得过她的眼睛,估计她也没信。你说咱俩这么一直瞒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要不找机会告诉她?这都满月这么长时间了......”

    “我看也是,跟我三姨说了吧,不然我这一天天的就跟做了亏心事似的,总怕她提起田苗。”

    “行,正好你明天休班,就跟她说了吧,晚上别跟她说,怕她睡不好觉。”

    “好。”

    第二天吃过早饭依来没有一丝要出门的意思,盘腿坐在炕上和依念一起逗孩子。

    “你不和小余出去呀?”依念瞥了一眼依来,往常厂休日都是小情侣约会的日子,今天怎么这么消停。

    “啊,不出去,他今天上午加班。”依来瞪眼说瞎话。

    “哦。”依念又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早上起来她就觉得这丫头怪怪的,话出奇的少。

    依云收拾好小灶间便来到西屋,进门片腿坐到炕上,忐忑了一早上的依来可算盼到救星了,转头看向依云。

    “小念啊,今天正好来来休息,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之前你生孩子、坐月子,怕你着急上火,一直没敢跟你说......”依云先将话头挑开。

    “是田苗的事儿?”依念的目光定在两个人的脸上。

    “嗯。”

    “我就说有事儿吗,你们一直瞒我到现在,说吧,她老婆婆把她怎么着了?”

    “不是怎么着了,这里有太多的事儿,你先别急,得慢慢说。来来啊,还是你说吧,事儿都是你经手的,比我说的明白。”依云扭过头看向依来。

    “好,我说,不过先说好,三姨,你可千万控制好情绪,别激动啊。”

    依念内心已起微澜,既然大伙都在瞒着自己,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嗯,你说吧,我又不是纸糊的。”

    依来深吸了口气,从赵亮是怎么牺牲的、田苗发了两封求救信、阚江川将电报发到明华厂、自己和小余紧急赶往大连去接田苗、再到田苗母女二人离世、最后安葬在赵家祖坟,整个过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依念一直靠着炕柜坐着,直到依来讲完都没有动一下,也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掉一滴眼泪,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依来的脸。

    “三姨,你没事儿吧?”

    “小念啊,你要是难受就说出来,咱俩陪你说说话,可千万别闷在心里,事情都过去了,咱都得往前看,是不?”

    “就是,三姨,田苗姑娘在天有灵也希望你好好的.....”

    “你说的那个同心结在哪?”依念打断依来的话。

    “在我二姨那屋,我怕放这屋被你发现了,就让我二姨帮我收着了。”

    “我想看看。”依念迟滞的眼神转向依云。

    “好、好,我去拿。”

    稍顷,依云捧着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回到西屋。盒子是依来从厂里找来的装工具的小木盒,有文具盒的一半大,外面刷着亮油,小巧精致。

    依念探身摸向桌上的盒子,指间的触感光滑如镜,人的心却斑驳嶙峋。拇指轻轻掰开带磁铁的锁扣,盒盖启开,一环艳红色绣花线编织的小小同心结静静地躺在盒中,只是这同心结上有几处沾染了血迹,被鲜血侵染的地方已成暗褐色,那是田苗从怀揣希望到与死神抗争所留下的痕迹,刺目又悲凉!

    依念赶紧合上盖子,不忍再看,那个叫自己姐姐的善良、勇敢的女孩儿、那个对生活怀有美好希翼的女孩儿最后留在人间的却只有这一环小小的信物。

    “我没事儿,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依念眼神空洞地看向对面的两人。

    “小念呀,听二姐的话,人死不能复生,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数,这田苗两口子年纪轻轻的是太可惜了,不过反过来想,这俩人谁单独留在这世上都不好过,说不定老天爷可怜他们,让他们在天上团聚呢,你这里还有孩子要照顾,可不许胡思乱想啊。”

    “嗯。”依念将双膝曲起,双肘横担在膝盖上,下颌埋在手臂上,不再说话。

    这一天,依念没有出这个屋,话也很少,有时依云或者依来听到孩子的哭声,进到里屋见依念还在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只好将孩子抱起,放到依念怀里。看到怀里的小雪央依念的思绪才回转过来。

    “二姨,你说我三姨不会有事儿吧,这一整天了也没说过几句话,总是看着窗外发呆。”依来将依云扯到小灶间道。

    “放心,你三姨什么坎没经历过,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毕竟那是三条人命,我就算没见过这俩人听着都难受,你不也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与母亲感同身受,这一天小雪央啼哭的次数明显比平时多,婴儿的眼泪滑落至两侧耳际,也打湿了小小的枕头。依念回过神来匆忙抱起女儿,用干净纱布将流至外耳道和颈侧的泪水擦拭干净。

    第二天一早依来照常去上班,依念已经从昨天的悲伤情绪中缓解过来,对逝者的怀念放在心里,生活还要继续,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午后,依云正在外面灶台边刷锅,依念匆忙走出西屋,焦急道:“二姐,你去看看,雪央有点儿发烧啊。”

    “啊?发烧啦?这么点儿的孩子怎么会发烧呢。”依云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跟进西屋。

    依念将体温计递给依云:“你看,我刚给她量的,37度9,昨天夜里这孩子就哭醒好几次,不过没发热,今天上午又好好的,刚才我见她脸比平时红,这会儿一直在哭,这怎么办,家里也没有小孩儿吃的药啊。”

    依云用手指探了探小雪央的颈部: “哎真是奇了怪了,一般这么小的孩子轻易不会发烧啊,我去马路对面药房问问有婴儿吃的退烧药没有。”

    “二姐,我想带孩子去医院,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发烧,要是烧出肺炎就麻烦了。”

    “那也行,我陪你去。我这孩子生多了就稀里糊涂带,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怼点儿小药,这么点儿的孩子我也把不准了,还是听大夫的吧。”

    依念向外屋努努嘴:“别跟妈说。”

    “嗯,我就说抱我那屋晒晒太阳。”

    骗过老两口,姐妹俩悄悄出了院门,依云骑车带着依念来到厂北医院。

    儿科大夫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医生,听了依念的描述,重新给小雪央量了体温,38度;又听了听心肺,都很正常。

    “你说孩子哭的时候眼泪流进外耳道了?”女医生问依念。

    “对,我怕眼泪进耳朵里面,用纱布都擦干净了。”

    “我跟你说啊同志,你擦的是外耳,它要是流到中耳你是擦不到的。”女医生说着将一个细细的棉签伸进小雪央的耳中,慢慢碾了碾,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看见没,有炎症了。”女医生将棉签退出来,棉签顶端沾染着水质的液体,有少量的粘稠。“这是中耳炎了。”

    “中耳炎?严重吗?”依念心里涌上内疚,自己昨天要是多留心一下就好了。

    一旁的依云心里更是后悔,要不是昨天跟依念说了那些话,依念也不会情绪低落一整天。

    “不严重,中耳炎是常见病,尤其小孩儿得的多,孩子哭的时候眼泪难免会流入中耳,我给她开了消炎药和退烧药,吃几天就能好,吃完再来复查一次,炎症消了就没事儿了。”

    “谢谢、谢谢大夫。”大夫的话让依念稍稍安下心来。

    时间已近午夜,依念怀抱着小雪央一直没有合眼。姐妹俩回到家已是快下班的时间,晚饭后喂的退烧药到现在已经六个小时了,之前温度确实降了下来,大家还挺高兴,可是入夜又开始反弹。

    “三姨,这都升到39度了,再喂一次退烧药吧。”依来手里攥着体温计道。

    “嗯,大夫也是这么说的,要是热度不退,过6小时再喂一次。”

    “我觉得还是打针好的快。”

    “明天早上看情况吧,这么小的孩子估计大夫都下不去手,你先睡吧来来,明天还要上班呢。”

    窗外星光寥落,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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