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锵入耳

    护士点头:“当然可以,我知道你们军人都有使命在身,你要是今天晚上就走应该是赶不上你孩子出生了,现在感受一下,算是提前和他(她)打个招呼,享受一下当爸爸的快乐。”护士说完自己先将“听诊器”压在依念肚子上,挪动几下,找到最清晰的位置,抬起身示意阚江川扶住听筒,学着她的样子将耳朵贴在听筒上。

    “咕咚、咕咚......”无比奇妙的声音铿锵入耳,预示着宝宝蓬勃的的生命力,这个小生命即将冲破一切阻力来到他的身边、来到他和依念的生活中,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之神往的吗。也许这种邂逅方式别的产妇家属已经习以为常了,可对他阚江川来说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由于明华厂和曙光厂都不是周日休息,依来中午照例拎着两盒新打的饭菜过来。

    “呀,三姨父,你回来啦。”女孩儿将饭盒放到床头柜上惊喜地叫道。

    “嗯,今天周日休息,我回来看一眼,要不不放心。”阚江川转身坐到床上,将板凳让给依来。

    “晚上还走?”

    “嗯,请不了假。”

    依来脸上的光彩肉眼可见地暗淡下来,依念忙岔开话题:“午饭没带你份呀,仨人匀一匀,把你带回来的京八件打开,让来来尝尝。”

    阚江川大致猜到依来情绪变化的原因了,同样转移了话题:“嗯,尝尝,这是我在北京火车站附近的商店买的,时间太紧,来不及逛了。”接着又故作神秘地努努嘴:“你俩吃着,我给你们讲个事。”

    “啥事儿?”依来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过来。

    依念也觉得好奇,但还是催着依来:“吃你的,嘴别停。”

    虽然阚江川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一屋子人还是知道了靠窗坐着的这个军人前两天见到了伟人,都羡慕得不行,依念也没想到阚江川能见到伟人,这比她得了多少张奖状都开心,更是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阚江川在病房里陪了依念一天,几乎寸步不离,忐忑中带着期许,可依念的肚子却一丝反应都没有。吃过晚饭,他只好带着遗憾和满足再次离开妻子、离开家乡、离开匆忙邂逅的宝宝。

    阚江川走后的第三天凌晨,依念被一阵轻微的腹坠感从睡梦中拉醒,这种感觉很像来例假时的感觉,并不严重,却也不容忽视。依念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手肘支着床沿想要坐起来。

    “三姨,你要上厕所呀?”平时睡眠很沉的依来这几天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依念这边一有动静她就能醒。

    “没事儿,我自己去,你睡你的。”

    “那不行,这天还没亮透呢,走廊里黑。”依来扶着依念下床,从病床中间的过道里蹭了出去。

    厕所里灯光暗淡,水泥台上是一整排的蹲坑,依来小心翼翼地扶着依念登上水泥台阶,待依念站稳后自己也站了上去......

    “来来,跟我去找一下大夫。”洗手的时候依念转头对依来道,语气却异常平静。

    “啊?你有感觉啦?肚子疼啦?”依来敏感地甩出一串问号。

    “嗯,有点儿感觉,刚才看见见红了。”

    “见红啦?那赶紧跟大夫说啊。”依来的情绪陡然紧张起来。

    值班医生听了依念的叙述,又为她做了必要的检查,转头对依来笑道:“你看,你三姨比你镇定多了,不用那么紧张,她这才刚见红,离生还远着呢。”

    “那她大概什么时候能生啊?”

    “最快也得到晚上,从现在开始产妇和家属都要保持平和的心态,上午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会随时去病房检查的,家属把孩子的小衣服、小被什么的都准备好就行。还有啊,产妇一定要吃饱,储备好体力,不然生的时候没有劲。现在天还早,回去再睡会儿,养养精神,接下来有的熬呢,要是有什么情况随时叫我们。”

    “好,谢谢。”医生的话让依念和依来安心不少,只是出来折腾了一圈回到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又怕影响别人,两人只好闭着眼睛挨到天光大亮。

    吃过早饭依来给厂里打电话请了假,依云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

    “哎,小念啊,我跟你说,我今天早上做了个梦......”依云放下东西道:“我梦见王母娘娘开蟠桃会了,还派仙女下界去摘桃子呢,你要是今天能生那说不定就是下界的仙女呢。”

    “你打住,怎么还迷信上了呢。”依念仰头看着依云笑。

    “不不不,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农历四月十八,传说今天是娘娘庙会,要不我怎么做了这么个梦呢。”

    “好了二姐,现在早就不兴这个了,就别提了吧。”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你咋样啊?有动静没?”

    依来可算逮着说话的机会了:“二姨,我三姨今天早上见红了,大夫说今天晚上差不多就能生。”

    “见红啦?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这梦没白做吧。”

    “那要是生男孩儿呢?”

    “男孩儿那也是下界的童子呀。”

    “哈哈哈,二姨你可真逗,现在早就不兴这种说法了,四旧。”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还能把我抓起来呀,不说了、不说了。”

    一上午的时间在三个人的笑谈中悄然划过,依念的状态一直很平稳,每次阵痛间隔的距离在逐渐缩短,但痛感还算不上强烈。

    下午五点半依念被带进待产室,前两次检查之后都被放回了病房,这是第三次。

    走廊的尽头是手术室的大门,进去之后还有一个过道,穿过过道,左边的套间是待产室和产房(手术室),右边的套间是更衣室和婴儿室。

    待产室里一共五张床,几乎是满的,里间屋是手术室,两张高高的产床并排放在中间。待产室的产妇宫口开全一个就被带进去一个,大夫、护士三套班子忙得不亦乐乎。

    医生给依念做了检查之后点点头道:“已经开三指了,得留在这里观察,等着上产床了,不能出去了。”

    “不能出去啦?

    那她们还在手术室门口等着我呢。”

    “不要紧,护士会通知她们的,还有你需要的东西也得拿进来。”

    不多时,一个护士抱着一包手纸、一包新买的蛋糕,还有依念在西宁买的保温杯进来,把东西放在依念床头的小柜上,微弯下腰道:“这是你家属让拿进来的,记得多吃点东西,一会上产床好有劲。”

    “好,谢谢护士。”

    “还有啊,你看这屋其他产妇都是二十多岁,有的还是经产妇,和她们比你属于高龄产妇了,估计产程要比她们长一些,所以你情绪一定要放松,配合我们就行。”医生从另一个产妇身边走过来嘱咐着依念。

    天黑之后阵痛间隔开始大幅缩短,痛感也在加剧,依念下意识伸手去抓脑后木头床头上的床乘,没抓到。

    护士急忙走到她跟前,将依念的手放到床两侧,示意她抓住床帮,回头调侃道:“那床乘都没了,全是你们生孩子的掰掉的,还抓啥。”

    依念卸了一口气,无奈地笑笑:“还真有劲儿。”

    手术室里的产妇像走马灯似的被送进去,又被推出来,一个个幼小的生命从此踏入人间,一声声或响亮、或细弱的啼哭是他们对这个世界最虔诚的礼拜。

    熬到晚上十点多,依念的宫口终于开全了,医生和护士扶着她走进里屋,登上产床。一个护士手上拿着一个注满药水的紫色小针管站在产床边,待依念靠好才上前一步道:“你放松啊,现在给你打一针催产针,促进宫缩的,能加快分娩速度。”

    依念“哦”了一声,机械地将胳膊伸了过去,药水被推进静脉之后皮带扣将手腕、膝腕扣死,所有准备工作一气呵成。

    给依念接生的是妇产科主任,还有两个经验丰富的助产士。“胎心挺好,你吸气,然后跟着我们的动作使劲。”助产士一边指导着依念怎样配合,一边伸出双手从依念的胃部开始向下推......

    自从依念进入待产室之后,听着一声声婴儿的啼哭、看着一家家欢天喜地地将产妇接出来,门外的依云和依来心里的紧张就开始蔓延,但每次扒着门缝打听都被告知产妇状况稳定,不用担心。

    晚饭前后大姐夫、二姐夫一起来到医院,依念妈担心女儿的安危执意要跟来,被二姐夫劝住,老人已经七十六、七岁了,且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哪敢让她担惊受怕。依云见产房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消息,便让二姐夫先回去,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得有人照看着呢。

    “对,庆和你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我在这陪着她们,啥时候生了,我就回去给你们报个信儿,让爹妈放心。”大姐夫也劝道。

    张庆和走后又开始了漫长的煎熬,依来的紧张情绪几近顶点,脑海中总有一个场景挥之不去。须臾,温暖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依云冲她微微笑着:“放心,小念会没事儿的!”其实她自己的内心也是极度忐忑的,这个时候也只能这么安慰年轻的女孩儿了。

    十一点整,产房里一声极响亮的哭声划破沉闷的空间,正在手术室外踱来踱去的几个人都扑到门前,因为半个小时前护士已经出来提醒过,产妇上产床了。

    依云和依来恨不得将头伸到门缝里,眼睛紧紧盯着里面。稍许,护士穿过过道打开手术室的大门,笑意盈盈地报喜:

    “依念家属,生了,五斤八两,母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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