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喽

    小巧的绣花针在手指间流动,针脚穿梭在流光溢彩的嫁衣上,精致的鸳鸯和石榴跃然其上。

    顾鸢还有半月就要和宋清舟成婚了。

    她说不上欣喜期待,只是在按照父母的希望的那样嫁人。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是宋清舟的妹妹宋清竹一把推开了她的房门,“鸢姐姐……兄长他……他没了……”

    “你说什么?”

    “兄长没了……”宋清竹说完一下泄了力,趴在顾鸢的床沿痛哭起来。

    顾鸢脸色苍白,心中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她只是苍白无力地安慰这个失去兄长的妹妹,为自己在心中悄悄松一口气的行为赎罪。

    还未出嫁未婚夫婿就意外身亡,顾鸢很快沦为了上京贵女口中的笑柄。

    顾父顾母尽力不让外面的闲言碎语让顾鸢听见,哥哥顾徽也破天荒用新奇玩意儿逗她开心。可顾鸢生来聪慧,怎么可能被蒙在鼓里。

    “克夫”,“不详”,“灾星”,流言蜚语就像汹涌的潮水几乎能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活活淹死。

    顾鸢看见父亲近日来鬓边徒增的华发和母亲日渐消瘦的身躯,“女儿不想在上京待了。”她听到自己终于说出了心声,“为何女子一定要嫁人,为何我不能像男子一样走遍天下,行侠仗义,做自己想做的事?”

    “阿鸢,你......你在说什么胡话?”母亲从小就接受着女子必须待在闺阁之中,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教导,对于平日里百般宠爱的女儿如今说出的惊世骇俗的话她却第一个不同意。哪怕是顾鸢现在名声受损,大不了就是把她低嫁给读书人,顾家多帮衬着点也是好的。

    父亲也是一脸不赞同,看着她的眼神让顾鸢想起了幼时她喜爱算盘不爱女工,父亲也是这般,仿佛她是什么异类。

    劝说无果,顾鸢自认从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连夜带着贴身丫鬟桐萝收拾好细软,在顾徽的偷偷帮助下离开了上京。

    ***

    转眼,顾鸢来到怀州已有半月。

    临走上京前,顾徽给了她一间在怀州的铺子,他说生意不景气,想着顾鸢喜欢香妆,又说她从小就是个奸商老是能赚顾徽的银子,定能把铺子最大做强。

    想着哥哥,顾鸢眼中透出几分想念。

    她从未离家那么久,出门在外也自然比不过在家中,刚到怀州她还被人抢了钱袋,还好桐萝会武这才抢了回来。

    初来乍到顾鸢也是兜兜转转好久才找到的香妆铺,顾徽口中的不景气还是太高估了,她在香妆铺后院住下,查阅近半年的账本,几乎都是亏损。这还不算什么,顾鸢在铺子好几日甚至都无人光顾。

    顾鸢奇怪,虽然店中的香脂膏粉早已是上京城中过时的样式,但怀州较上京相比也算是偏远落后的地区,不至于无人光顾。

    她盘问铺子掌柜,掌柜的是个只懂点算账的普通男人,哪里明白女子香妆的弯弯绕绕,吞吞吐吐地坦白谁家给的货能捞的油水多他就拿哪家的货。

    一向好脾气的顾鸢得知真相发了一顿火,雷厉风行地把铺子关了,店中积存的所有货全扔了个干净,贪油水的掌柜小厮她也给钱全部打发走了。

    她心中一阵后怕,香脂膏粉极讲究原料,能贪到油水的能是什么好货,所幸无人购买,若是出了事在大雍可是会下狱的。

    但铺子店面大,顾鸢可以先做着掌柜,但采购,账房缺一不可,她和仅存在铺子里做工的刘婶子商量,挑了个日子聘些做工的来。

    ***

    怀州六月多雨,两道黑色身影顶着大雨在屋顶中穿梭,其中一人动作逐渐迟钝缓慢,被雨水冲刷的伤口疼痛愈演愈烈。

    另一人见他快撑不住了,毫不犹豫掉头。

    “少主,属下去引开他们,少主千万保重。”

    江穆之来不及阻止,只能凭着自己意志继续逃。

    一时间暴雨倾盆,伴随着巨蟒般的闪电,江穆之失去意识任由身体下坠。

    一声惊雷砸在熟睡的顾鸢耳边,她被惊醒猛地从榻上坐起。

    还未缓过来又是一声重物落下的巨响。

    顾鸢起身随便披了件外衫开门查看,恍惚瞧见院子里躺了个男人,旁边是受到牵连的她新买的花盆。

    顾鸢来不及心疼花盆,她到底是个女儿家,遇上了陌生男人出现家门口还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但那男人一动不动,顾鸢担心他要是死在这里她会惹上麻烦,撑了把伞去试了试男人的鼻息。

    “还活着。”顾鸢松了口气,她把桐萝叫醒两人费了老大劲一起把他抬回了屋里。

    桐萝心里也害怕,担心突然出现的此人会对自家小姐不利,不过顾鸢倒是摆了摆手,看着男人身上重伤,要是醒来谁对谁不利还不一定。

    顾鸢拿着帕子把男人脸上混着雨水的泥擦掉,男人俊朗的五官逐渐清晰,顾鸢下一瞬看清他的脸受到了今晚最大的惊吓。

    江穆之!

    顾鸢帕子都拿不稳了,她找了个借口让桐萝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在房里思来想去。

    终于,她视死如归地在床前站定,盯着昏迷的男人,“救你一命,当年的事咱们可就一笔勾销了。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她掀开江穆之的衣物,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甚至还有一道深可见骨刀口还在淌血,看得顾鸢触目惊心。

    桐萝离开前打了盆清水,顾鸢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血迹,再给他包好伤口止血。

    只是事发突然,家中并无可医治的伤药。

    而江穆之情况也并无好转,甚至发起了高热。

    她想了想,倒了杯早已凉透的茶水,莹白的手指伸进水里搅了搅,忽地茶水闪过一道淡淡的白光,但很快就消失了,快得仿佛是人的错觉。

    这是她的一个秘密,待嫁前的某一晚,她梦中似是出现了一位仙人,那仙人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在她头上一点,她在梦中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发现自己净手时水会发出浅浅的光芒,不过似乎只有她自己能看到。

    她试着用这些水浇花,花便会开得异常灿烂。丫鬟被严重烫伤的手不小心碰了她的净手水,隔日便结了痂,几日之后甚至连半点痕迹都找不着。

    但顾鸢还从来没试过用这水救人,她毫无负担地把自己的净手水喂给他喝,嘴上还欠欠的,“真是便宜你了。”

    那水真是有奇效,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江穆之高热便退了。

    顾鸢松了口气,刚想休息却意识到自己的床被那个不速之客给占了。

    她气得在江穆之面前示威般挥了挥拳头,“暂时让给你,等你醒来我定要叫你做牛做马。”她没好气的自言自语,转身去了桐萝的屋子和她挤了一晚。

    江穆之第二日晌午便清醒过来,警惕地打量着屋子,撑着自己起身惊地察觉自己受的内伤竟好得七七八八。

    门口传来动静,他全身紧绷,防备地盯着那处。

    顾鸢想着进屋拿东西,不料被人盯得身子发麻,她走进瞧见已经醒来的江穆之,不禁感叹自己的灵水果真有用。

    江穆之看见来人瞳孔微缩,连身体都僵了一瞬,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呼吸骤然难以维持,一双黑瞳凶狠像是要吃了顾鸢。

    “你怎会在这?”他克制自己情绪冷冷开口。

    “这话该我问你吧,江公子昨夜从天而降,砸坏了我家的花盆,还没找你要赔偿呢。”顾鸢老实开口。

    江穆之被噎了一下,烦躁地蹙了蹙眉,有些咬牙切齿,“你想如何?”

    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清了清嗓,“我店里还缺个打杂的,你身强力壮,看着挺适合的。”

    看着他的脸越来越黑,顾鸢还好心地问了问江穆之的意见,“不知江公子意下如何?嗯......那花盆挺贵的,还有给公子治伤的钱......”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了算盘,竟旁若无人的算起来。

    “好,答应你便是。”江穆之眼睛狠狠一抽,直接打断她的借题发挥,显然被坑不是一次两次了。

    顾鸢欣慰地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待宰的猪肉。

    “饿了吗,要吃点什么?”顾鸢对于即将在店里做工的小厮还是很大方的。

    江穆之确实感到饥饿,正要别扭的开口,听见顾鸢自顾自的说,“病人哪能大鱼大肉,还是喝点白粥吧。”

    江穆之:......

    ***

    顾鸢趁着江穆之养伤的时间,去了铺子和刘婶子汇合。

    刘婶子带她去见人,这些人都是刘婶子在来应聘做工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接近二十人,有男有女,看着都十分老实。

    顾鸢第一眼就知道刘婶子是个做事靠谱的,所以她又凭着眼缘挑了些。

    加上家里那个,共有十五人。人手是够了,但香脂膏粉怎么来还未解决。

    顾鸢始终还是不放心外面的货源,她之前无事到附近几家香妆铺看了看,花样落后,质量粗糙,用下来也并无多大用处。

    她坐在院子里思忖,一不小心瞥见江穆之靠在门栏上望着她出神。

    她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顾鸢走到井边,借着清澈的水检查自己。

    好一副花容月貌,她满意地点点头。

    回头见那人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顾鸢秀眉微皱,问他,“看什么呢?”

    江穆之一下回神,耳朵飘起一抹可疑的红,不自然地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逃似地回屋。

    几年不见脾气越发怪了,顾鸢想着。

    忽地灵光一现,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灵水到底有多少用处,既然能救人,能养花,为什么不试试用来制作香膏脂粉呢?

    说干就干,顾鸢让桐萝备好材料,尝试着制作胭脂。

    翌日她又将采来的蔷薇花瓣洗净晒干。

    当然,不能只有她和桐萝干活,她看着江穆之的伤日益好转,提前让江穆之适应小厮的身份,给他安排些事做。

    于是江穆之颇有怨气地坐在院子里凿花瓣,干着与他那张臭脾气的脸极为不符的活。

    虽如此,江穆之凿的力气却不见小,像是在发泄什么,顾鸢都忍不住在一旁提醒他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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