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

    沿着公路走到尽头,就到了东京高专的某个校门。这个校门出乎意料地普通且朴素,跟她见过的许多寺院的大门如出一辙,一看就年代久远的木门旁边挂着一个木牌,写着“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还特别备注了“东京都立”。

    校门外那条林荫大道两边的石像和石鸟居上也有见证时光流逝的斑驳痕迹。小时候朝露透去过京都高专几次,对自己的学校已经有了心理预期,并没有很惊讶。两所学校的建筑风格差别不大,遍布寺庙和神社建筑,也吻合咒术高专对外的私立宗教类学校形象。

    在经过一座佛堂后,五条悟突然拍拍朝露透的肩膀。“对了。阿透,你看到那边的钟了吗?”他指着一个方向问。

    朝露透顺着他的手指抬头一望,目之所及是台阶和红色的鸟居。

    “没有看到。”

    “你现在看到那边只有鸟居对吧?”

    “是啊。”

    五条悟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当着她的面翻开手机,看到桌面背景时朝露透一愣。因为那是俯拍的睡着的她,蜷缩在眼熟的毯子里少见的一脸安详,也不知道这种照片为什么会在他手机里。至于躺在什么地方她更是没来得及看清,五条悟很快就进入了手机相册。

    “看,这是我昨天拍的照片。那里是有个钟,对吧?”

    朝露透唇边舒展开一个笑容:“哇,这是你昨天闯祸的罪证吗?房子塌了一半,是「苍」搞的吗?”

    照片里钟只占了很小一部分,更多的是一栋几乎变成废墟的单层木屋,以及贴近镜头比耶的五条悟和一脸冷漠的夏油杰。

    “什么闯祸!”五条悟叫道,“是我和杰在切磋!谁叫这些房子这么脆弱的?而且房子塌掉杰也有一半的责任,体罚我们也是一起的,才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这不就是闯祸了吗?”朝露透无视他后面的狡辩,看看手机再看看现实里的山头,饶有兴致地说,“钟怎么不见了?被你打坏就搬走了吗?”

    “阿透,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啊?”不等朝露透回答,五条悟继续说,“如果是我干的你就只能看见一片秃掉的山头了!”

    “倒也不必这么义正词严。所以呢?为什么不见了?”

    五条悟的语气突然变得一本正经,倒真像一个认真给学妹介绍学校的学长了:“学校里的所有建筑都是受高专结界支配的虚假布景,每天都会更换。昨天那个地方有座钟楼,今天是台阶和鸟居,明天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朝露透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倍感新奇:“高专的结界这么厉害吗?”

    “都是具有目的性的啦。校园里总共有一千多道门,其中某一道门通往「忌库」——我应该不用给你解释「忌库」是什么吧?”

    朝露透点点头。「忌库」在京都高专也有,专门用于收藏危险咒物。

    “我们学校的「忌库」和京都校的有一点区别。我们这边是可以继续往地下去的,有一部电梯,听说下面有绝对不能让学校外面的人知道的秘密,所以学校里的布景每天一换,能迷惑敌人也能迷惑自己人。”

    “秘密……”朝露透喃喃着,但也没有太浓厚的兴趣。

    毕竟好奇心太强并不是件好事。

    ※

    在抵达教室办公室门口前,五条悟的手机就响了,也不知道来电人是谁,五条悟一下就露出了遇到麻烦的表情。

    “啊,夜蛾老师!是我,什么事?”接电话第一句就很不客气,朝露透感觉五条悟应该从没有不公正地受过一次处罚。

    他默了几秒,表情稍微严肃了一点,说了句“我马上过来”就挂断电话。

    “阿透,剩下的事恐怕得你自己处理了。有任务交给我,我得先走。嘁,偏偏是这个时候。”五条悟看起来很不满的样子。

    “哦,那你去吧。一路顺风。”朝露透点点头,甚至把自己的包给拿了回来。

    五条悟好像仍然很不满,匆匆离开时还一脚踢飞了一颗倒霉石子。

    幼稚。朝露透摇摇头,走到门前举手轻轻敲了敲。

    “请进。”

    推门而入,朝露透发现这是一间陈设相当普通的办公室,不过和以前学校里的办公室不同,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老师,还是名女性,正在翻看一堆带图片的纸张。朝露透注意到她桌子上放有三个档案袋,线都松开了,不知道是打开过还是暂时没有封起来。

    女老师抬起头,没有问她是谁,只缓缓地冲她笑了笑。不管是形状像花瓣的眼睛,还是白皙靓丽的面孔,都堆积着善意。朝露透突然感到放松。

    “你好,我是一年级的班主任,也是校医室目前的负责人,我叫菅由理。”菅由理黑色短发齐肩,一双幽深的黑眼睛为她靓丽的容貌增色不少。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如此自我介绍。

    朝露透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但她没有捕捉到。于是她以陌生人初次见面的态度对自己的班主任鞠躬:“你好老师,我是朝露透。”

    “嗯,我想你也该来了。刚好我想跟你聊聊,来,坐这儿。”菅由理将她面前的纸张随手往档案袋下塞,站起来往旁边的沙发走去。

    等她倒了两杯茶,教师与新生的交谈正式开始了。

    “一路走进学校的感觉怎么样?”菅由理选了个温和的开场白。

    朝露透收了收下巴,用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业火」:“目前觉得挺新奇的。”

    “是的,大家一开始都会这样想。”菅由理歪了下头,微笑着说,“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来东京高专呢?我承认,推荐你入学的五条君和劝说监护人非常有一套的夜蛾老师就已经是很充分的理由了,但是昨天晚上看了你的档案,我有点好奇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档案?”稍微皱了下眉,朝露透直视菅由理,“啊,不会有那些事——”

    “有的。连你的父母,尤其是你的母亲的记录,档案里面都有。”菅由理答得不疾不徐。

    也不算意料之外。朝露透耸耸肩,坦荡地给出答案:“因为束缚。”

    “束缚?”

    “不瞒老师说,经历过那些事以后我就已经认定自己不适合当一个咒术师了,甚至想要远离咒术界。但是目前我和朝露家存在斩不断的联系,他们需要我是咒术师。所以在入学前我与朝露家结下束缚……”朝露透慢悠悠地说,“只要我在东京高专上满五年学,他们就再也不管我了。”

    你又在撒谎了,朝露透听见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小声指责。

    啊,那又怎么样?难不成要承认自己卑劣的真实目的吗?朝露透心想。

    要留在这里的话,她别无选择。

    谈话以后,菅由理带着朝露透继续去熟悉校园,并且特意带她去了学校唯一的剑道练习场。因为她听说朝露透是需要晨练的。

    走到两栋女生宿舍楼之间时,夕阳已经快要沉入地平线下面,偌大的学校里却没有其他人走动,也没有别的人声。

    菅由理突然问:“你比较喜欢哪一栋?”

    朝露透指指左边背靠山坡和树林那栋。

    “那栋楼啊。那你喜欢几楼?”

    “呃,这个倒是无所谓。”朝露透皱着眉打量了一下一共四层楼的宿舍,“怎么了吗?”

    菅由理微笑:“让你选宿舍啊。那栋楼只有二楼住了一个学姐,其余的全是空房间,你可以随便挑。”

    朝露透感到错愕,谁知对方并没有开玩笑。

    学校学生本来就少,女生更是少得离谱,这直接导致两栋女生宿舍楼几乎全是空的。朝露透最后选择了三楼正中间的宿舍,因为相对于其他房间来说,这间屋子是唯一没有很新的住过人的痕迹的地方。

    “抱歉,菅老师,我想问一下。”朝露透哭笑不得地问,“我们一年级一共有多少人呢?”

    “加上你,三个人。”菅由理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回过头看向朝露透,“另外两个人都是男生,他们昨天到的。明天上课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京都高专也是一样的情况吗?”

    菅由理微笑:“当然啦。拥有咒术天赋的人本来就是极少数,两个学校的学生都很少。”

    “原来如此。”难怪她拒绝入学的事一下就惊动了两所学校,原来是因为任何一个学生都是宝贵的资源。

    很快两名辅助监督就送来了她寄来学校的大件行李,菅由理没有留下帮忙,这正合朝露透的意。她先清洁了一遍宿舍,接着铺好床,再开始拆行李托运箱……直至晚上八点,她才终于收拾好自己将住五年的宿舍。

    高专的女生宿舍是宽敞的单人套间,每个宿舍自带盥洗室,公共卫浴二楼最里侧,还是挺方便的。宿舍自带的家具只有空调、单人床、衣柜和书桌,剩下的空间简直可以说空旷,但朝露透带来的那些柜子和储物架搭起来往那一摆,就显得空间不够用了。

    不过这样逼仄的个人空间反而让朝露透很有安全感。她拿上放在衣柜边的「业火」打算出门——现在她得去吃晚饭了。

    可惜东京高专所在的筵山麓地处东京远郊,周围并不存在九点以后还在营业的餐馆,校内食堂又因为咒术师们很少待在学校,营业时间短且固定,朝露透唯一能吃的晚饭就是山下最近的一家24H便利店里的方便面。

    朝露透坐在店里一边吃面一面单手飞快打字向越智祈诉苦,收到对方连串的“哈哈哈”之后恼羞成怒地合上手机。

    这时候,有一道声音从便利店门口传来:“是朝露……透吗?”

    朝露透扭头朝声源处看去,便见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伫立在店门口侧着脸打量她,表情有些不确定。对方身材高挑,看起来已经达到一米八以上了,身上穿着常规的斜襟外套,下身是一条阔腿裤。他半长的头发被扎成一个丸子头束在脑后,只在前额留了一缕刘海。

    “夏油?”朝露透也认出了他,立即端正坐姿,“是,我是朝露透。好久不见。”

    夏油杰拿着刚买的饮料走到她旁边的空凳子上坐下,“刚才我还担心是不是认错了。真没想到你会来东京,我以为得在姐妹校交流会上才能见到你。”夏油杰的微笑十分温和。

    朝露透搅搅面前的面,语焉不详:“不来东京的话我会遇到挺大的麻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交流会上不用跟你们当对手真是太好了。啊,现在现在应该叫你夏油学长了!”

    夏油杰笑容不改:“没关系啦,称呼什么的随你喜欢。说起来,悟今天没胡闹吧?”

    “……总的来说,没有。”朝露透极其慎重地回答。

    注意到她说话前诡异的停顿,夏油杰短促地笑了一声。

    “之前我们的班主任问我和悟愿不愿意去接一年级新生入学,悟主动提出要单独接从京都过来的新生。”夏油杰似乎就是随口一提,“我本来还挺惊讶的,既然是你我倒能理解了。”

    朝露透顿时有点脸热,不过夏油杰像什么都没注意到似的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饮料。

    “夏油学长是刚做完任务回来么?”朝露透换了个话题。

    “对,才结束湾区那边的任务,因为太口渴就提前从辅助监督的车里下来了。等下收拾了行李我就要马上赶去悟那边,那个任务不太适合他一个人完成。”夏油杰回答。

    那还真是罕见。朝露透吃了一大口面,又问:“你们肯定能顺利完成那个任务的。今天那只咒灵难对付吗?”

    “准确来说,是一只特级咒灵的咒胎。它本身的实力不够看,只是有太多非术师还在上班没法疏散,即便有「帐」打起来也有点束手束脚。”

    朝露透有点羡慕夏油杰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可惜这是至强者才能拥有的气度。夏油杰和五条悟被称为“最强组合”,能跟天赋异禀的五条家六眼相提并论,可见其多么优秀了。

    夏油杰看了朝露透一眼,安抚道:“放心,你们一年级另外两个人还没有进行等级评定,按照我的经验,结果出来以前是不会让你们出任务的,就算有任务也不会太难。”

    完全没被安慰到的朝露透只能干笑两声。

    之后两人便安静下来,朝露透抓紧吃面,夏油杰等她一起走。虽然按常理来讲从小被作为咒术师培养还带着武器的女性不至于在高专附近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但是刻在骨子里的保护弱者的责任感还是让夏油杰留了下来。

    等待实在有点无聊,夏油杰一手撑着头,盯着桌子上的饮料瓶,思绪飘远。

    他刚才没告诉朝露透,今天他在任务中遇到了她堂姐朝露神乐,对方还拜托他对堂妹多加关照。夏油杰很爽快地答应了。

    京都高专四年级的朝露神乐也是现役一级咒术师,他们两个能碰见是因为五条悟去接新生翘了班,辅助监督以防出差错就上报学校,来支援的就是朝露神乐。他俩配合得不算好,不过她的术式确实很有用,让他不用去担心自己会不小心伤到普通人。

    朝露神乐从外貌到性格都属于标准的大和抚子型女性,以前他在任务途中同她打过几次交道,对她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这种明显跟他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人他懒于分去太多注意力。

    反倒是只见过两次面的朝露透给夏油杰留下的印象要深一些。

    这并非多么不可思议,抛开她是五条悟喜欢的人这个身份不谈,朝露透持有的那种少见的职业观念就已经很难让人忘记了。

    夏油杰一直坚信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但他的信念经常跟讨厌正论的五条悟产生摩擦最后演变成打架。第二次见朝露透时夏油杰刚好又跟五条悟因为这个议题拌嘴,他随口就问了朝露透怎么看。

    “公平起见,强者肯定是要为弱者付出的,我的力量也的确是为了保护弱者而存在。可是‘弱者’究竟是些什么人呢?他们的身份是绝对的吗?我力量有限,救不了所有人,不搞清楚这个概念的话那些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弱者死多少我都无所谓。”彼时朝露透正在处理五条悟手腕上的咒具,皱着眉说道,“不过使用咒术确实不能太随心所欲,尤其是你,悟。咒术师是不自由的,这是我们和诅咒师唯一的区别。”

    虽然五条悟很快就打岔揭过了这个话题,但是夏油杰依旧感觉到了不对。五条悟再讨厌正论、只用自己的标准看待世界,也不会像朝露透这样轻视自己所处的阵营。

    她虽然肯定了咒术师为保护弱者而存在的意义,但是她竟然在质疑非术师“弱者”的地位,还将咒术师和诅咒师的正邪之分偷换概念为是否能自由使用咒术……这种观念夏油杰难以接受,他开始怀疑她和五条悟是谁影响谁了。

    不过他相信朝露透没五条悟那么自我,进入高专学习后她的观念一定会被改变的。

    “夏油学长,我们走吧。很抱歉让你等这么久。”朝露透的话拉回夏油杰的心神。夏油杰眯起眼睛微笑:“没有的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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