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

    坐在了回去的列车上,平乐早已经丧失了来时的雀跃与惬意。从F区出发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蒙着忧郁,这些天生能力不如他人的人们一出生便被筛选掉到了最偏远的地区,做着随机分配的工作。

    平乐看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每个人脸上皆是麻木。

    “嘿,你去哪里?”邻座一个小伙子跟他搭话,“我拼命干活终于被调去了D区,以后不用这么辛苦了。”

    “啊...啊?”平乐看了看手里的票,“我去A区。”

    “哇,你好厉害!简直是我们F区人民的楷模,这几百年来F区好像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被调去A区的人吧!原来努力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小伙子一听,眼睛都直了,崇拜地凑了过来,“对了对了,你有没有看今天早晨F区的报纸啊?又强制下调死亡年龄了!”

    平乐这才想到从小姑娘那里买来的报纸,第一版最醒目的一行大字就是“F区下调强制死亡年龄到45岁,E区下调至55岁”,平乐一惊,他的记忆中一年内F区已经下调过三次强制死亡年龄了。

    “唉,人真的太多了啊。”小伙子叹了口气。

    “强制执行死亡是怎样的?”平乐问道。

    小伙子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不相信平乐不知道,“很吓人的,直接从地下城里送到地面上去,据说因为缺氧,的人被推出去死掉的人都因为缺氧眼球突出,很恐怖的。”

    平乐忽然觉得很愤怒,很不甘心,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在F区,可是曾经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她忽然起身,将报纸撕得粉碎,小伙子吓住了,连忙将剩下的十几份拿走。

    “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我们就要这样接受?”平乐毕竟还是易怒的少年人,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没想到未来看似先进高效的社会中,居然连人的基本生命权都无法得到保证。

    小伙子跳起来赶紧捂住他的嘴,凑过来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到:“嘘嘘嘘!别说那么大声,被监管员听见了就不好了。规则都是指挥官制定,大家都不喜欢指挥官,不过有什么办法呢?在资源稀缺的条件下,想要活得更久,就只能让自己更加有价值。”

    平乐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眼前不断变化着各种景象,灰蒙蒙的天空,一排排的高楼掠过,从刚上站时候F区破旧年久失修的危楼,逐渐变得稍微像样。直到眼前变成一排一排普通的公寓楼,深褐色的墙体上贴着许许多多的广告,街上行走的人也明显衣着整齐得多,脸上也不全是麻木的神色了。火车渐渐停下了,小伙子朝平乐打了个响指,示意自己要下车了。

    平乐点了点头,和小伙子道了别。

    这就是D区的样子,平乐默默在心中记下,他从来到这里既见过了A区光怪陆离的科技之风,也见过全城中最为衰败的F区的人间炼狱般的情景,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居住的C区是何种景象呢?

    车里和平乐一同上来的人基本上走光了,但也不断有人上来,很少有人交谈,大多数人都是一上车就打开笔记本开始处理起工作,或者是压低了声音和客户谈判,每个人似乎都匆匆忙忙的样子。

    没有人再主动找他搭话,平乐不禁有些怀念起刚刚那个健谈的小伙子来。闲着无聊,平乐仰头躺在了座椅上,头顶的灯光明晃晃得刺进他眼,感觉有种不真实之感。于是平乐开始思考起了小伙子的话。

    “在资源稀缺的情况下,想要活得更久,就只能让自己更加有价值。”

    以生命为筹码的竞争,积累而生的恐惧或者是麻木,真的有利于社会创造更多价值,推动社会进步吗?

    平乐想到了牧明,这个生在多少人挤破头就像生活的A区工作的孩子,却为了梦想甘愿去了无人区,这又是为什么呢?

    有人生在谷底,却渴望山顶的阳光;

    有人分得一丝光辉,却希冀着在光明中奔跑;

    有人沐浴在阳光下生长,却甘愿投身暗无天日的囚笼。

    平乐摇了摇头,原来每个世界都不尽如所有人意。

    期间上来了一位皓首老人,引起了车厢内的一阵短暂轰动。老人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额角和指关节处布满黑色的老人斑,他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由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搀扶上来。

    平乐目测老人已经年过耋耄,他想起了刚才在报纸上看到的强制死亡年龄,只有A、B两区不会设置强制死亡年龄,但B区人一般是创造价值最多的工作狂,年纪轻轻猝死的比比皆是,很少能有寿终正寝的。

    那么,这个老人只能来自A区。

    果不其然,老人一上车,车厢里的所有人陆续停下了手里的活,小声地议论纷纷。

    “快看——”小伙子走后不久,就上来一位女士坐在了平乐旁边,她用手肘退了退平乐,疯狂地朝他眨眼睛,“指挥官。”

    “指挥官?”平乐挑眉,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一双黑色明眸,于是五官纠缠在一起,转头问:“指挥官不是沈秋白吗?他是谁?”

    问出这句话,平乐就有点后悔,因为他看见旁边女士的表情也有些微妙,“你是地下城的人吗?”

    第三次被质疑了,好家伙,未来的自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翻身去A城吗?

    “啊,不是......不对,我是。”平乐迫切地想证明自己的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女士贴近了几分,有种逼问的气势。

    “我叫平乐。”平乐下意识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你骗鬼呢?”女士不依不饶,又贴近了几分,“昨天的新闻刚刚发布了平乐的讣告,说是探查队在海边发现了一句不明原因死亡的尸体。”

    女士又用手戳了戳平乐的胸口补充道:“沈秋白指挥官亲自判断死亡。地下城欢迎举报外来生物,举报者可以立功升区。”说着,招手就想喊前面的老人。

    平乐的太阳穴不友善地跳动了几下,这才想到自己现在名义上已经是个死人,必须用牧明的身份活着,于是赶紧拦下了女士,鬼扯了一个极其离奇的理由:“嘘嘘嘘!原来不想说的,但看上去没办法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其实——”

    果然女人都有一颗热爱八卦的内心,女人立刻放下了双手,凑近了听。

    “我叫牧明,前不久被抓去最高安全中心去做了人体试验,今天才被放出来,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进去之前,我有个F区的好朋友叫平乐,原来他去世了吗?”

    女士瞪大了双眼,一副好像得知了不得了的消息的模样。

    看来是相信了......

    平乐松了口气。

    刚想瘫倒在座位上,忽然感受到一个人头凑了上来,平乐一惊,想往后躲闪,没想到还是刚刚那位智商堪忧的女士。

    她神神秘秘地给平乐科普道:“你知道吗?现在地下城一共有五十个指挥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那个沈秋白,我怀疑啊,你朋友就是他杀的。”

    平乐眼皮一跳,看了看女士,眨了眨眼睛表示感兴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首先指挥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享有优先择偶权、生育权,还商讨制定了许多的不合理的规则。”女士义愤填膺地说道,“你看那个老东西。”

    说着女士指了指刚刚上车的那位老人,平乐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

    “那个就是前一任首席指挥官,这老东西真不要脸,”女士做了一个吐口水的动作,“也有脸任命他自己的儿子沈秋白做现任的首席指挥官。”

    这下轮到平乐瞪大眼睛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那么僵硬奇怪。

    “这个沈秋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东西乱搞生出来的怪胎,听说眼睛是黑色的,真晦气......”

    “现在F区强制死亡年龄都到45岁了,这个老东西居然还能善终?”

    “......”

    女士还在叽里呱啦,乱骂一气。

    平乐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了,他回忆起记忆中人的样子,他有浓眉大眼,灿若星辰的目光,曾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拥抱着安慰自己......

    难怪他对自己不认识他这件事感到很诧异。

    “为什么不反抗呢?”平乐哑着嗓子问道。

    女士看着眼前少年如炬般的坚定目光,愣是出神了两秒,然后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慷慨激昂,声音也萎靡了下来,表情逐渐变得麻木,显然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我被分配的工作不错,住在C区,也有资源...为什么...反抗?”

    平乐叹了口气,没有继续理会女士,而是选择继续看着窗外逐渐变得越来越具有科技风的楼房。

    直到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呆愣愣地转过头来,事业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男人的皮鞋,然后那个脑海中灿若星辰的黑色眼睛直愣愣地贴了上来。

    平乐吓了一跳,一抬头,沈秋白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群众举报,说你擅自逃离人体实验室,让我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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