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脚步声越来越近,赵瑶放轻呼吸,握着长剑的手又紧了紧,身子前倾,紧紧盯着洞口,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一道声音诧异的响起:“我记得之前这里有一处山洞的,怎么找不着了?”

    “我也记得,好像就在这附近。不过那个山洞没什么可看的,又小又矮,赵瑶好歹是个郡主,金尊玉贵的,总不会真躲到那又破又烂的山洞里。”

    “呸,狗屁郡主,躲在阳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郡主?不过是陛下仁厚,给他们一家体面,他们竟如此不知好歹,伤表公子在前,辱大公子在后,得罪了大将军,她这个破落郡主也快当到头了。”

    “都别说了,找人要紧。要是真找不着,咱几个的脑袋先掉地。”

    “一个女的,身上还有那么多伤,能跑多远,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角落里趴着呢。不过,还真别说,这女的打起架凶悍,模样是真不错,天仙似的,比那几个公主娘娘都好看。”

    “不要命了,公主和娘娘也是你能讨论的?不过那赵瑶倒的确是...啧啧。”

    “那赵瑶左右是个死,倒不如死前让哥几个...嘿嘿,头儿,你说呢?”

    一个声音不耐烦的响起:“我只负责把她的尸体带给大将军,其他的我不管。”

    “得嘞,兄弟们加油找啊,让美人儿等可不是什么大丈夫。”

    带着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笑,脚步声和交谈声竟渐渐远去,看来是真的下意识将这个山洞忽略过去。

    赵瑶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抬头看了一眼山洞的环境——狭窄逼仄,光线昏暗,还有虫子在石壁上爬行,的确不像是他们口中的公主娘娘会来的地方。

    可她生杀战场,山中剿匪,苦练武艺,什么样的苦没吃过,这种环境对赵瑶来说,甚至称的上闲适。

    赵瑶吐一口气,转头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愣住——身后之人依然戴着面具,可面具之后的眼神冰冷暴戾,似压抑着深深杀意。

    看到赵瑶回头,萧清许眼神一顿,竭力压下想要将刚才那几人碎尸万段的想法,勉强勾出一个笑,不想让赵瑶再担心。

    赵瑶迟疑的看着萧清许,试探的问:“是因为...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

    萧清许不说话,沉默半天,吐出几个字:“他们该死。”

    “他们的话的确令人愤怒,可更令人愤怒的,难道不是这吃人、或者说吃女人的世道吗?”

    赵瑶看着山洞外,声音微沉,带着好似无论多大风雨都撼不动的坚定:“世人给女人戴上太多枷锁,又要求女人太多完美。刚才那番话,任何一个在山中落单的女性都有可能会经受。”

    “我有武功,可以免于被他们真的伤害。可是那些打不过他们的女人呢?”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你猜世人会怎么说?”赵瑶声音嘲讽:“他们当然会怒骂加害者,可更会指责受害者,指责她们不知检点,指责她们没有保护好自己,甚至有的会问为何在伤害刚开始时她们不自裁以保贞洁。”

    “然后在受害者拼尽力气回家时,丢给她们一尺白绫,还有无尽的闲言碎语。”

    “不可笑吗?”赵瑶转头,面容平静,可那平静之下,分明是剧烈翻腾/沸腾的岩浆:“人们说不要到偏僻荒凉的地方,可繁华如上京同样有□□事件发生,人们说不要在夜里独身行动,可京中上个月才发生的那起采花案件,不就是三个女子结伴同行?”

    “采花,真是嘲讽。”赵瑶摇头,只觉得荒唐:“世人惯会取名,取了如此文雅的名字,好似就能掩盖住那名字底下的龌龊不堪。采花贼,如今那几个采花贼依然逍遥法外,可那三朵花,却在事发的第二天,就被逼的上吊自尽,以护家族清白。”

    “真真是,可怜,可悲,可叹。更可怒。”

    “怒这郎朗乾坤,昭昭世道,听不见女子哀嚎,看不见女子血泪,用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贞洁’二字,用轻飘飘的贤惠贞静,捆缚住无数女子的一生。”

    “可是那些并不是她们的错。长得美丽不是她们的错,出门游玩不是她们的错,被侵犯更不是她们的错。她们什么都没做错,却因为侵害者的错,丧失了自己的一生。”

    “不该,真的不该。”

    赵瑶不自禁攥起拳头,声声怒意铿锵,却在看见萧清许的银色面具时一顿,转而自嘲一笑:“我忘了,你是个男人,怎么可能感同身受,或许还会觉得我说的刺耳吧。”

    萧清许本来沉浸在赵瑶的话中,听见这句,慌的想伸手拽住赵瑶的衣袖,硬生生克制住后,否定的话脱口而出:“没有,不是,我...”

    萧清许稳住慌乱的心绪,沉沉开口:“恨不能感同身受。”

    他透过面具,紧紧的看向赵瑶,再次开口,声音沉稳,像誓言一般带着承诺的分量:“恨不能感同身受。”

    “郡主大义。”

    “郡主?你果然知道我是谁。”赵瑶挑眉,却丝毫不惊讶。白衣人出现的如此凑巧,又陪着她一路走来,还舍命护她,不可能只是偶然路过,一定是早知道了她的身份。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想必也清楚我来自哪里。”赵瑶伸手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玉佩通体莹白,上刻一个小小的太阳:“你救我一命,这枚玉佩赠你,你可随时去阳州找我,向我讨要这救命之恩。”

    “去看看阳州吧,”赵瑶看着山洞外,眼中是悠远的怀念,和淡淡的骄傲:“我阿娘治下,绝不会出现那种情况。乾坤郎朗,天理昭昭,公正分明,人心相清。在阳州,不会有羞辱的言论裹挟受害者,她们更不用因为不是自己的错而日日痛哭。”

    赵瑶将玉佩递给萧清许,在看到面具后那双眼泛上的巨大惊喜后,愣了一瞬,但还是没改变计划,趁着他最放松的时候,语气轻柔又快的问出一句:“为什么救我?”

    “我...”萧清许下意识开口,随后紧紧闭上嘴巴,因为编不出像样的理由索性不开口。他的手也僵在半空,手指虚虚碰着玉佩,却不敢再向前一分。

    赵瑶“噗嗤”一笑,身体放松下来,她看着白衣人,觉得他打架的时候招式是很漂亮的,说话的时候却又一丝呆呆的,跟他周身气质一点都不相符。赵瑶笑着将玉佩向前递了递:“拿着吧,就算你不想说,可你救了我是事实,这是我该给你的。”

    “你不想说没关系,不过我还想问一句,那五百两黄金,是你给我的吗?”

    萧清许到底没抵住心中的渴望,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中。他听到赵瑶的问话,沉默片刻,点点头:“是。”

    “所以武试那天的百金赌注,背后之人也是你。”赵瑶肯定的看向萧清许。

    “是。”萧清许再次点头。

    赵瑶没问为什么。既然他不想说,就一定有不想说的理由。而从这几次事情来看,他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是友非敌,这就够了。

    “说了这么多,还没有问你的名字。”赵瑶笑吟吟的伸出手,笑容灿烂像极了天上的太阳:“我叫赵瑶,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萧清许的心脏止不住的砰砰狂跳,他同样伸出手,如在梦中般握住赵瑶的手:“向遥。”

    “向遥?”

    “是的,向往的向,遥远的遥。”

    我心所向,遥不可及。

    阿瑶,你是我这一生都遥不可及的太阳。

    我贪图着你偶然洒下的片刻温暖,只要一点,就足以温暖我所有晦暗过往,和遥不可知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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