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氤氲的白雾，无暇的玉色长桌，纯白领域一般的空间内，灵朝几乎所有流派的权贵皆集结在此，他们或正襟危坐，或连连揩汗，都在眼观鼻口观心地猜测谭轻歌此次叫他们来这儿的目的。
原以为，圣女被神州控制住了，神州也会藉由圣女这个媒介对灵朝进行实质的控制。
这群高高在上惯了的人自然不愿受制于人，因此，再一次，他们背着圣女和一无所知的百姓，谋划了一场空前的战事。
却没想到，神州居然把谭轻歌给放了，那原来根本不是一场□□，只是一次实验。
他们尚不知神州进行实验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谭轻歌知晓他们又擅自行动，怕是又要怪罪，于是每人都如临大敌。
贾琥坐在长桌尾端，脸上淤青遍布，也不知是何时形成的，他不再是一身布衣，反而套上了灵朝小官的官服，衣裳不甚合身，衬得他脸上的苦笑尤为清楚。
长桌最上首，主座左手边的位置上，坐的是圣女院现任院首，钮宏儒。
谭轻歌进入实验舱的第三日，他便脱下了首辅的官服，担任院首，摇身一变从激流派成了圣女院的人。
钮宏儒家族三代公卿，幕僚门生无数，在朝中树大根深，族中更是出了不少戍边的良将，可谓如日中天。
再加上他本人十分擅长演讲，三言两语便能让人心甘情愿被牵着鼻子走，朝中投靠他的人本不在少数。
谭轻歌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他又推动着锁国之策继续进行，昨日刚下达了命令。
此刻他不像旁人一般战战兢兢，而是捋着胡须闭目养神，老神在在的样子。
不知等了多久，等到他们饥肠辘辘、口渴难耐到了极点，皆是一派萎靡。
就连钮宏儒也没法保持那悠然样子了，用宽大的袖子给自己擦汗扇风，艰难咽着口水。
谭轻歌来姗姗来迟，一道白影投射在主座上，不是很清晰，模糊得像是轻飘飘的一层纱布。
这是她首次现身于这个纯白空间内，倒是让所有人吓了一跳，还以为会和以前一样只出现声音呢。
众人皆是起身行了礼，连钮宏儒也不例外。
谭轻歌回了一礼，道：“谢谢，都坐。”
“叫大家来，主要是开个会总结一下近期灵朝实施的一系列措施，损有余补不足。”
这大大方方的态度倒是令钮宏儒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会一上来就问责呢，光听着语气，像是只想为了灵朝好，可实际上她的心思谁又知道呢？
“咳……”钮宏儒率先发声，打断了贾琥的起身，他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随意道：“圣女，评会朝廷每月末都会举行的，在这儿再开岂不是累赘？”
“是吗？”谭轻歌瞧了他一眼，目光辨别不明意味，只是身影仿佛更浓郁了些。
她手一挥，众人所坐的长桌对面忽然出现一块顶天立地的屏幕，一阵波动后屏幕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然而却看得众人一惊，那屏幕频频变换着，映着的却是无数灵朝正在劳作的百姓的面庞！
他们皆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怔怔地隔着屏幕与纯白空间内的官员对视。
谭轻歌把这里的一切进行了直播！现在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灵朝百姓都能听到、看到！
钮宏儒牙根发酸，他愤恨瞥向谭轻歌。
原只想偷偷瞪一眼她，没想到她却正在观察他的神色，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钮宏儒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谭轻歌笑容未变：“诸位，你们的评会参会对象太少了，恐怕不能反映真实情况，现在灵朝所有人一起开会，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所做决定符合国情，如何？”
不容拒绝的语气令人生畏，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所谓权贵，一权一贵都是建立在他人骨肉之上的，若骨肉抽离反击，权贵也会如不堪一击的大厦般瞬间倾颓。
灵朝百姓已受了半年的教化了，懂得许多事理，不再像以前一样愚昧、任人欺压。
如今坐在这里的人，对百姓的态度已经从鄙夷不屑变为了又惧又怕，这也是他们无论干什么事都瞒得死死的原因。
灵朝这些百姓如今是真的能反了天的，他们只听谭轻歌的话！
钮宏儒低下了头，投他的人一看，也不敢言语了。
一时间所有人言语间都含含糊糊的。
【诸位大人怎么不说话？圣女不是叫你们做总结吗，难道你们忘了自己都下了什么脑残命令了？】
【我家居于边陲之地，周围几镇都靠两国间来去的小贸易糊口，眼见着日子越来越好了，为何封住关口？这等黄沙之地寸草不生，是叫我们几镇的人全去死吗？】
【灵朝自诩大国实在太过狂妄，上位者也只管自家门口，可曾想过就算怎么捂着也无济于事？！庸国已经在造大船和利箭了！再洋洋自得下去，便要被人瓮中捉鳖，杀尽了！】
【说是锁国，也不过是锁民的手段！怕我们过好了，不能当你们王公贵族的陪衬了？】
钮宏儒鼻腔发出哼的一声，似乎想反驳，可面临着山海一般倾轧而下的弹幕，一想到自己每个表情都清晰展现在数百万人眼前，他不禁哽住了，讪讪道：“本首身居高位，自然比你们看得长远些。”
【放屁，长远个屁！你防贼一样防着别国不说，连神州也防着，还秘密组织军队想攻击神州！这也是长远？这叫放下碗骂娘，叫白眼狼！】
钮宏儒心中一惊，谁能料到这事竟被直接捅了出来，他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望向谭轻歌时，她回予一个笑容，让他更为胆战心惊。
这女人什么都知道！尽管他已费尽心力去打击圣女院隐秘的情报部了，可终究堵不住的，知情的人里但凡多嘴一句发在弹幕中，她便能迅速察觉！
他握住桌角，颤抖止不住。
长桌上所有人脸色都是青白，恐惧萦上心头。
圣女会如何做？他们可还记得那个一看便是在神州军事上身居高位的女人给圣女的承诺，那女人云淡风轻地说：神州会给她技术，说打一顿不行就打两顿。
所以……他们会受到灭顶之灾吗？神州会覆灭灵朝吗？……
所有人都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一时间两股战战，动弹不得。
最后由谭轻歌打破了犹如死水一般的气氛。
“你领着一部分圣女院的人、一部分公西祐的人，和激流的人，你们组织的来抗衡神州的军队，成什么规模了？”
她说这话时是看着钮宏儒的，相当于直接点名，钮宏儒被她死死盯着，竟生不出撒谎的念头，左右不说也会有人告诉他，还不如如实禀告。
“初……初具雏形。”
看见谭轻歌眼底划过一抹意外的暗色，他又觉失言，于是便想否认：“也还有需要改进……”
“那不如就通过实战，来测一测是不是真的初具规模吧。”
此话一出，抽气声四起，顿时有几人被吓得从座位上跌到硬邦邦的地面上。
就连围观的灵朝群众们都愣住了。
圣女这是铁了心要灭了灵朝？这是神州的意思？
就在众人肝胆俱裂时，钮宏儒笑了出来，嘶哑的嗓音，通红的眼眶。
鱼死网破一般，他脸上没有绝望的表情，反而像个兴奋的变态。
“那便打啊，灵朝纵使举国皆兵，哪怕用五百万人的血铺路，也不会……”
他的一出豪言壮语被灵朝群众骂了个狗血淋头，没说完就被谭轻歌打断了。
“不必如此，刀碰刀枪碰枪的游戏，神州已经很久不玩了，灵朝也玩不起。十五日的这个时辰，神州邀你们进行虚拟作战，
虚拟作战里不会有人真实死亡，但失败和成功的体验都是完全真实的，是不可湮灭的。请备好最大的诚意，因为神州也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她的身影原地消散了，只剩下回音和一群面面相觑的，或瑟瑟发抖，或野心勃勃之人相互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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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后的早晨，钮宏儒一众人等几乎是彻夜未眠，彻夜宴饮享乐，觥筹交错声传遍了京城，杯盏碰撞夹杂着□□碰撞的声音，一时间分不清是人是鬼。
他们似乎将这长夜当作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又似乎是想要迎接更加崭新的明天，每人脸上都挂着奇怪神秘的笑容，时不时能见到有人在啃食红色的花朵，又放声大笑。
那笑声传得很远，扰得京城百姓也不得安眠，他们在睡梦里辗转反侧，眉头紧皱。
谭轻歌在将近破晓的时刻醒来，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又给熟悉亲近的人都发去了消息。
自己有可能两三天不能醒来，告知他们不要担心。
随后，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命令系统复刻国家军方给她的一些数据，又在虚空中点来点去，启动前些日子搭建好的框架。
随着启动按钮的下压，倏然之间，她身边的景物飞速后退，蓝色漩涡打着转从脑海深处迸发，将她卷了进去。
眨眼间，腥咸的风和草木土腥味一同袭来，她所处的不再是柔软的安置床，而是一片盎然翠绿的草地，天空中有几支鸟飞过，落在树枝上将其压成弯月。
烈阳高悬，微风鼓动衣服，她已经来到了这个建构已久的空间内。
随后，她便闭上了眼睛，轻声道：“系统，我的第三个愿望是一场百分百还原神州与灵朝全部实力的虚拟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