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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步入家政

    出了西客站,行走在过街天桥上,望着周围矗立的一栋栋高楼大厦、桥下车流如蚁。余小凤很迷茫,去哪呢?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老乡发的信息。去家政公司。

    拉着黑色皮箱,一手拽着女儿珊珊,坐上9路公交车,经过十几站地,找到了目的地,在门口踟躇了一会儿踱步进入安心家政公司,此时正逢春运刚过,公司人满为患,一套两百平米左右的房子,一边办公一边就寝,四川矮个女人用蹩脚的普通话问:“幺妹,来找啥子活吗?”

    余小凤说:“家务活。”

    “咦!还带着个娃呢!带着个娃怎么干活?”

    余小凤迎着一束束异样的目光说:“我正在愁这事呢,大家谁知道,哪里有全托的幼儿园,帮我介绍一下。”

    保姆堆里,一位三十多岁,皮肤白皙,在一龚红色御寒服衬托下尤显醒目的道,“哟!乍一看带着孩子还以为你是雇主来找人,再一瞅拉着个皮箱就明白咋回事情!我之前在朝阳区双井桥住过,那里有一家托儿所,不知道现在办不办了。”

    略微沉思,抬头看见余小凤用征询的目光瞅着她,笑吟吟地说:“这样吧,我给你一个乘车路线,你自己去找。”余小凤接过纸条道了谢,然后去办公区域交钱填了一份入职表。

    因为家政公司用人大多数为女性,女性就成了主宰,这里从员工到上司一大堆女人,直观的感觉就是;洋的,土的,美的,丑的,老的,少的,言谈之间嘻嘻哈哈说话好像随意了许多,一位保姆对着境子在一旁练习微笑,据说雇主给老师反应她整天愁眉苦眼影响心情,再不改善就要辞退换人,趁着周末休息,老师让她脸上多一些笑容乐观进取。

    保姆对着境子微笑,捕捉着满意的表情反复练习,低声细语地搞笑:“王太太您今天起床可真够早,我给您做好了披萨,为了能够得到您的认可,我可是十八般厨艺样样精通,在您家里干活,不忍的忍,不让的让,心情不好在所难免,所以笑不出来也是情境所致,现在我克服了卑微和压抑对您微笑,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就是要多挣您家里的钱。”

    “哈哈哈”周围的人都笑了。

    有人问:“如果雇主指责,诟谇你,你还对她笑吗?”

    保姆翻了个白眼娇嗔道:“能笑得出来吗?如果真笑了,我想;不是她疯了就是我傻了!”

    又是一阵笑声,人堆里一位年长的逗珊珊:

    “小姑娘长的很漂亮,珠黑睛亮眼睛好像会说话,有什么特长?”珊珊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陌生的众人心生畏惧低下了头,余小凤看见她怯生。用手掌抚摸着头鼓励:

    “别怕,她们和妈妈一样都是找工作的。”闺女看了看大家,怯懦地点了点头。

    “给阿姨们唱一曲。”余小凤在旁边怂恿。

    珊珊聪颖,抬头望了一眼余小凤,余小凤鼓励说:

    “唱吧!”

    珊珊撇了撇嘴,使劲咽了口唾沫,顿开歌喉连唱带说:“今天的天气真呀真正好,我和奶奶去呀去买菜,鸡蛋圆溜溜呀,青菜绿油油呀,母鸡咯咯叫呀,鱼儿水里游呀,萝卜黄瓜西红柿,蚕豆毛豆小豌豆,哎呀呀哎呀呀装呀装不下,--------”

    清脆欢快的说唱赢得一阵阵的掌声;“啧啧”

    “啧啧!”

    “唱的真好听。”珊珊听着露出了羞怯的微笑。

    珊珊唱完,人群里三个一堆,四个一伙议论开了。有人嘀咕,有人悄悄说:“这女人长得很漂亮!怎么出来干保姆!莫非是小三落难?”

    “可能!正室厉害!被赶了出来。”

    “可怜!”

    “活该!谁让她勾引人家老公呢,要不咋还带着个孩子!”大家窃窃私语,旁边的两位女人听了捂着嘴笑,余小凤闻声,移目张嘴想去申辩,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辩解纯属枉然,无亲无故,无证无据谁又相信!指不定越描越黑,谁也不认识谁!全当充耳不闻罢了。

    其余在场不说话的都用好奇的目光一遍遍打量着她,企图从她优雅的举动中探询出个究竟来,坐在角落里低头玩手机的一位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心,走过来直接问:

    “喂,你出来打工,怎么还领着个孩子,家里其他人呢?”

    余小凤没吱声,懵怔着,她在考虑说原因好还是不说好呢!一位长相悲惨的见她噤口不言,拿起烧水壶一边给余小凤杯子里注满开水,意欲套近乎,直接刨根究底:

    “你男人呢?”

    余小凤僵在那里答也不是,不答复也不是,答有男人显然是撒谎,说没有,岂不是惹人低视,嘲笑。正在为难之际,,王老师走近呵斥:

    “查户口也轮不到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然后把头转向另一堆人嚷:“刘爱玲,尹春花来面试,其余人去岗前培训。”余小凤这才舒了一口气,她是新来的员工那里敢这么责问看不惯的事情去树敌呢!

    王老师三十出头,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五官精致,小麦肤色细腻光滑,发髻高高挽起成丸子状,时尚而不张扬,妩媚但不风骚,整个人显得干练利落,高雅无比,当王老师踩着半高皮靴“嗒嗒嗒”离去时,此刻进入家政公司的余小凤就像刘姥姥进入大观园看什么都新鲜好奇,对于七嘴八舌众人的问话,能答的则答,不能说的就不言语。她琢磨着观看一番面试的场面,假如轮到自己心里有数,临场不乱,那才是重要的。

    被点名参加面试的两人都三十来岁,显然兴奋中透着些许的紧张,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又对着手机屏把额前一绺绺乱发别至脑门后,往脸上涂了点增白霜,拍打着衣襟上的灰尘,捡着掉落在肩膀上的几根头发。擦了擦鞋子等待。

    张老师坐在电脑旁喊:

    “刘爱玲过来,坐好和雇主线上谈话。”

    张老师五十来岁,剪着齐耳短发,削瘦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显得精明睿智,言谈之间成熟稳重,平时不怒自威,是安心家政公司的店长。

    能力,气场自然非同凡响。

    刘爱玲有点扭捏,张老师打着手势叮咛:

    “眼睛朝摄像头看,放松,表情自然一些,就像平时和我面对面讲话一样。”

    不久话筒里传来了及富磁性的女声:“你好!我们家的情况是这样的,主要的任务是带三岁的小男孩,一年之中在你们公司换了三位阿姨,第一位技能不过关,第二位性格不合,第三位排斥家里安装摄像头?抛去前两个因素,你对家庭安装摄像头是怎么理解的?”

    刘爱玲清了清嗓子回答:

    “没问题,刚开始可能不习惯,慢慢就习惯了,安装摄像头对双方都是一个保障,万一您家里有点什么事情,摄像头可以让您及时知道情况,也可以证明这件事情与我没有关系。”

    “嗯,很好!爱人在老家还是北京?”

    “在老家。”

    “能不能长期干?把我家的孩子当成你自己的来带?”

    刘爱玲不能保证长期干为难了,思索着,半天蹦出两个字:

    “行,可是!”

    “到底行还是不行?工资待遇方面有什么要求?”雇主焦急地问

    刘爱玲定了定神,这次想直截了当表明态度:

    “工资少6000不干,希望有节假日,一月一结,一年回两次家。”

    对方没了声音,张老师在旁边听着邹了邹眉头,轻咳了一声也没有制止住刘爱玲最后说的一句话,其实,话筒另一端雇主王女士上心了,既然雇人,谁还差你的钱,希望阿姨能够长期稳定用心投入,专业的去照顾好自家的孩子,而刘爱玲想;回家的事情要和你提前讲清楚,否则想家不能回,万一违规公司找借口扣工资怎么办.凡事乘没介入之前撇清。关于带孩子就只能尽力而为了,说句丑话;别人的肉割在自己身上不长,我们的孩子都是扔在一边自己玩,给什么吃什么长大的。不听话了还打,我怎么能这样带你们家的孩子呢!不过该讲究的还得讲究着点,按照自己以往的经验和公司培训的套路去做事,雇主不找麻烦,顺顺利利把钱挣到手就是目的。”

    一阵茫然,找不到信心十足的样子,显然刘爱玲的表现雇主有些顾虑,面试失败了。

    张老师张罗着再换人,经过整合再去的那一位年青活泼,显得落落大方,从容不迫应对如流,不瞻前顾后。看样子雇主很满意,承诺下午来签合同领去上岗。

    小王老师举着手机,隔着屏幕面试的那位就不尽人意,有点木纳,客户问:“你什么文化?”

    面试的那位大姐五十出头,老实巴交,顺嘴而出:“小学毕业。”

    雇主调侃;“认识说明书上的文字吗?”

    又解释;“照顾老人需要服药。”

    大姐想了想说;“简单的认识,难的不会。”

    客户叹息:“也算扫了盲。”

    大姐马上申辩:“我打扫卫生很干净的。”

    雇主轻蔑地一笑问;“之前在北京做过什么?”

    “坐火车来。”

    “问你工作,之前干过什么?”小王老师在旁边无奈地指引道。

    “工作都是雇主安排,让我干什么活,我就干什么活。”

    “嗯嗯,有点意思!”客户压住不耐烦的情绪,继而高声问;“工资期望多少钱?”

    大姐左手捏了捏右手回答:“这个,越高越好,就是雇主不愿意出钱!”有人笑了,有人憋住没笑仔细聆听着。

    “在家庭里干,对于干什么活,有没有计划?”

    大姐来精神了,高声说:“有,计划挣了钱回家把房子翻修了。”

    答非所问!小王老师急了,一把夺过电话,给客户解释;“她可能会干,说不到地方上。”然后眼睛瞄向另两位,张罗着让别人去面试。

    冷眼旁观,这种智商的人!家政公司不止一个,看来自己除了带着个孩子外,绝对比她们有优势,余小凤暗暗思忖着。

    另一间培训室里,刘老师手里拿着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给大家讲解母婴护理知识,刘老师踮着脚尖,一头卷发在脑后披洒着,挥臂之间动作敏捷,身姿矫健,转过身来容颜秀丽,肤色雪白,干净得晶莹剔透,可谓是人间尤物不为过,尤其在保姆堆里。

    刘老师讲课颇具耐心,举一反三,循循善诱,几十位中年女性伏案做着笔记,时而抬头聆听,时而凝神思考,孜孜不倦学习着。

    已是傍晚时分,人多床少,寝室里沸反盈天,抢占床位就开始了,出去吃晚饭,或者溜跶的阿姨如同街边菜贩子一样用各种动西在通铺上占着位置,有的走前放一只包,几袋方便面,一套睡衣,甚至几颗水果,亦或在空铺上写个小纸条,特此声明此块已经有人,有的干脆趴在床上不动,不挪窝,不给别人机会。

    占了位置的满心欢喜出去活动,吃饭。没有地方睡觉的阿姨内心焦急,如无头苍蝇一样满屋转圈乱碰,只要有一点空隙便想落下歇息,余小凤也不例外,她和珊珊找了个地方刚躺下就有人撵:

    “起来,这是我睡觉的地方。”余小凤睁开迷茫的双眼,和她的心一样迷茫,明明空着怎么就有了人?

    女人二十来岁,穿着一件玫红色的短袄,小矮个,一条黑色的美体裤搭配着包臀皮裙,粗跟短靴,把本来弯曲的两条细腿衬托得如同两只镰刀一样,自认为时尚靓丽,瞪着栗子眼逼视着余小凤,余小凤赶紧起身和珊珊坐到另一边。

    放眼环顾四周,通铺上已经有人坐着,躺着,放着东西霸占着。靠门口的地铺上有一块空缺。余小凤急忙起身,拉着珊珊刚要见缝插针,几位打扮得相对时尚的阿姨说说笑笑走了进来,看见已占的床位上有人睡觉便大发雷霆。

    “这是我们占的位置,你们怎么就躺下了?”

    躺下的几位争辩:

    “另找一个地方睡不就完了。”

    “说的好听!你起来去找。”

    被撵,躺下的一位生气了,口不择言地问:“是不是你娘把你生在这里?”

    “床单是我们自己的,你瞎了狗眼!”进门的听见言语不逊,豪不留情地回怼。

    她的同伙附和:“也不看看,我们走的时候放下东西做了标记,还敢抢?”

    床上的几位不想动弹找借口推却:

    “公司没有规定让谁住,谁不能住,床铺上没有写固定的名字。”

    站着的几位据理力争:

    “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一拨站着,一拨躺着,你一言我一语。大有一决雌雄之势。

    争辩不过,几位磨磨蹭蹭下了床,气愤得发一阵牢骚谩骂:

    “见鬼了。”

    床下等的几位立马还击:

    “泼妇,在这里不比老家,不能撒野,按顺序来。”

    顷刻,一个比一个凶,一个比一个狠,两拨人都不甘示弱,就像红鹎鸟儿争食一样,操着各地口音,高低起伏不绝于耳。

    众目睽睽之下,大概都想在家政公司树立威风,证明自己是厉害角色,不被人轻易欺负的主,余小凤看见两拨人正在争执,地铺上有一个空隙,便拉着珊珊连忙坐了下来,旁边躺着的一位推了推她的腿说:

    “这是给我老乡留的位置,你到别处去。”

    余小凤马上明白过来,死党给死党占的,只好欠起屁股望而生畏。出去吃了一顿饭的迟缓,看来今天晚上要坐一宿了。

    过道里一阵骚动,吵闹声此起彼伏,王老师怒气冲冲拨开众人走了进来,看见争吵的场面叱责:

    “安静,安静,不就是睡个觉,至于吗?”

    准备上床的几位解释:

    “老师是我们先来。”

    “我也是”

    “我们也是”

    旁边站着的几位神色凄楚,怏怏不快地辩白:

    “她们几个欺负人,躺下了撵起来不让睡觉,老师你看一下就明白了,有铺有盖,连一个臭毛毯都不让给我们!”

    说着还不忘扒拉一下被褥,小王老师看着大大小小的行李,东倒西歪,逃荒似的现状,迟疑了一会儿,正言厉色道:

    “大家听着,我不管你们之前干过什么,比如老板破产了,搞传销赔了,离异出来混了,还是发家致富来了,进入本公司都是我的员工,谁也别看不起谁,欺负谁,我对各位一视同仁,公司就这个条件,住宿问题有待解决,希望各位克服一下,挤一挤,让一让,听从老师的安排,不要窝里斗。”

    说完两臂环抱,清了清嗓子大声吩咐:

    “身材娇小的睡上铺,人高马大的睡下铺,大家自觉一些,一会儿我来检查。”

    转身出门看见余小凤无助的站在门口拉着孩子无从下手,犹豫了几秒安排:

    “你我颠倒挤一宿,明天有被雇主请走的阿姨,倒腾出床位再睡。”

    余小凤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

    一番调整,一番喧闹,员工们三个一团,四个一堆,交头接耳闲聊开了。

    已经到了晚上规定熄灯睡觉的时间,喧哗声仍然不绝于耳。

    王老师溜下床趿拉着托鞋走进员工宿舍,用犀利的眼神巡视了一圈屋内吵闹的人群,叽叽喳喳声逐渐消逝。

    蜷缩在王老师床角,旅途的颠簸使困顿的余小凤很快入睡。珊珊在旁边呼吸均匀,明显睡的很香。

    突然沙尘暴一阵紧似一阵刮来,把门口一颗椿树刮得如同翻卷的伞,叶子背面纹路清晰可见,她手里拿着一件毛衣找儿子冬冬,冬冬顽皮,东躲西藏,忽隐忽现、欲速则不达,侠影似的闪身进了大门。婆婆正在客厅端坐,她叫了一声妈,没吱声,邢艳坐在旁边给冬冬编织毛衣,毛衣既厚又艳,低头再看自已手里拿的薄如蝉翼,懊恼之间发现自已光着脚,一幅邋遢的模样,急忙转身往门外走躲避,突然刘世雄和曹梓涵站在门口挡住去路,一人伸手掐脖子,一人撕脸蛋,她大吼一声,一脚踹了过去。

    王老师一拳重重地砸在她的小腿上,随即坐起身双手捂着鼻子,鼻血从手指头缝隙渗了出来,震颤的钢丝床仍然在吱嘎吱嘎作响,余小凤迷糊的头脑似乎清醒,原来刚才在梦里,自己一脚踢在了王老师脸上。

    “你有病啊?”

    王老师两只手捂着鼻子疼骂,余小凤忙不迭地的起身去处理,接了一盆凉水,用毛巾浸湿在王老师额头冷敷止血,渐渐的血流暂缓,余小凤怀着歉意,不停地赔礼道歉,洗净收拾停当不敢再睡,呆雁似的坐至天亮。为了弥补自己的粗鲁冒失,清晨,余小凤给王老师买来了早点。自己领着珊珊在街边用过豆浆,油条后去找托儿所。

    余小凤按照穆雪华提供的地址挤公交,乘地铁终于找到了位于三环边上的阳光托儿所,一位五十来岁,面容和蔼,保养极佳的负责人告诉她,在这里全托的孩子每个月要交3800的托管费,余小凤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身上只有2000元,如果找到工作,每个月能不能挣五千块也是个未知数,末了又找到另一家规模比较小的托管所,打问后费用差不了多少,怎么办!领珊珊出来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北京的教育成本竟如此昂贵。

    当时义气逞能,只想远离是非之地,现在困难重重,可以说是举步唯坚,小面馆珊珊吃着牛肉面津津有味,余小凤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旁边不停地徘徊,一心想着以后怎么生存没有一点胃口。公司每晚住宿,收费十元,珊珊半价收五元,三顿火食下来每天的开支需要支付五十元,对于只出不进的她来说很着急。

    八点来钟,公司开了门,不值班的店长张老师和刘老师前后脚踩进门,看见鼻青脸肿的王老师便问缘由,王老师如此这般道来。

    刘老师脱下大衣搁置在衣挂上惊愕地问:“是不是神经不正常?”

    王老师停下分门别类,整理一沓资料的手面无表情地说:“可能是神经受刺激了。不过,也许是家里没有其他人照料孩子,情境所迫。”

    刘老师跌坐在转椅上,满脸疑惑地问:

    “还需要派她上雇住家服务吗?如果是神经病、托累这么大。公司这么多人等活,收留她就没有意义!”

    张老师打开电脑,目光注视着屏幕,神色自若,语气坚定:

    “看人漂亮,长相善良,年龄也不大,相信我的眼力,绝对能为公司创造效益。可不,昨天刚进门,挑选马金花的雇主一眼就相中了她,外型清纯,干净利落,打算请她去照看小孩子的雇主不是没有!”

    刘老师双手 敲击着键盘停下提议:

    “不行不行!孩子可是小祖宗,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咱们公司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惜日王香香致使孩子误吞桂圆一案,拖得公司精疲力尽,几近破产!”

    王老师接了一杯水,放在电脑旁坐下叹息:

    “气质那么好,不像是农村来的,只是神情悲愤,行为异常。”

    张老师转身盯住刘老师叮咛:

    “和她谈谈心。”

    刘老师惨然一笑,摆了摆手淡淡地说:

    “算了吧,平常的经验告诉我们,谈了她们也未必说实话,大家死要面子,据北京一项调查报告显示,近几年,来北京打工的离婚女性约占总数的百分之六十,人和人不同,不要打问人的隐私,更何况;咱们每天教育员工不要打问别人,比如雇主家的私事,确定她们找工作要干什么、能干什么,至于之前干什么,离不离婚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看能不能现在,今后为我公司所用,把活干好!”

    张老师沉默了一会儿笃定地说:

    “如果确实有雇主强烈提出不用离异阿姨,必要时可编造善意的谎言,不得已而为之,学会变通,雇主不可能千里之外去调查,婚姻和干活没有冲突。”

    “其实这个行业很适合单身的女人,有几个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常年不回家呢!即使有,肯定有说不出的难处,单身的女人义无反顾。”刘老师意味深长地说。

    张老师赞同;“就是,干保姆的无非就这四类人,缺钱的,负债的,做生意失败了的,离异后无依无靠的。衣食无忧,家庭幸福,谁还愿意来做保姆!有些离婚的女人已经很不容易,平时派岗时不要限制婚姻状况,否则就是在她们的伤口上撒盐,做不了娇妻,难道连做保姆的权利也没有吗?”

    两人异口同声附和:

    “是”

    办公室角落,寝室里黑压压坐着一片妇女,有低头大发信息玩手机的、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扎堆闲聊的、也有埋头看书、专心致志绣十字绣的、用各种方式打发着等活的枯燥和无奈。

    一位五十岁左右,穿戴讲究,神采奕奕的女雇主跨步走了进来,她打算请一位侍侯她妈的保姆,三位老师便起身恭候,笑脸相迎,落坐后王老师端来一杯茶水,刘老师耐心地讲解着雇主咨询的各种问题。

    在公司呆了24小时,余小凤基本能分辩出几人的姓氏,粗略的知道谁强势,谁内敛,谁热情,谁冷淡。

    河北的中年妇女李秀芬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目光,扭头问旁边挨着自已坐的老乡马冬琴:

    “侍侯老人去不去?”

    马冬琴抬头觊觎了一眼气质优雅的女雇主悄悄地回答:

    “去呀!干嘛不去,来北京不就是找活挣钱的吗?且听她什么待遇。”

    发信息的东北人穆雪华合上手机盖幽幽地说:

    “唉!在公司瞎呆着,不挣钱闹心!”

    甘肃人,朴实得像年轮倒转在九十年代的崔桂枝凑近低声问:

    “等了几天?”

    穆雪华郁闷地回答:“十天了,公司说活多,也没几个客户,净忽悠!”

    山东的胖妞胡楠;环视了一眼众人,站起身戳在人堆里神秘兮兮地泄愤:

    “公司一惯的套路,姐妹们多,公司人气旺、雇主有得挑选,再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宁可在这里耗着,也不希望咱们去别的公司碰碰运气。”

    穆雪华打了一声呵欠,伸了伸坐久了的腰板,不满地应和;

    “干嘛呀!晚上挤得睡不好觉,晚来几天就好了,我家的那片菜园子也该收拾利索了。”

    李秀芬撂下手里的书建议:“出门不要惦记家里的事情,让你那口子去干,你看城市里的男人多优秀,出了单位去超市,去了超市进厨房,既能挣钱,又能养家,咱们在外侍候别人讨生活,让自家男人在家吃点苦头锻炼锻炼。”

    马冬琴接上茬笑道:

    “哎!没听说过吗?男人做家务能僻免老年痴呆,女人花钱可以提高智商,消除烦恼。”

    顿了顿又问:

    “这年头,离婚率高!你出来挣钱,把你男人丢在家里,放心吗?”

    李秀芬笑怼;“嗨!不放心又怎么办!要生存!好在我家的他老实,本份,平时种地,农闲时间打点零工,挣钱是少,对我好,不打不骂,存款都在我手里,就他挣的那点儿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随他去,谁还稀罕农村一糟老头子!”

    马冬琴叹息:“你想的开,挣了钱,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不要老是定格在农村女人或者保姆的行当里。婚姻基石才牢靠。”

    “是啊!”

    “是啊!”一片附和声。

    一人一句,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眉开眼笑,互相安慰:

    “少安毋躁。”

    张老师扫视了一圈室内的众人询问:

    “老太太八十高龄、一对一服务,月薪五千,愿意去的请举手。”

    听说只侍候一位老太太,工资不菲,前排的几位顿时精神抖擞,放下手头活儿争先恐后跃跃欲试。

    崔桂枝瞅见大家衣着都比自已光鲜,时尚,寻思各位的家庭条件大概都比自己好,何况年龄大,有皱纹的炫经验,年青光溜皮肤好的晒脸蛋,自己一没经验,二没形象,脸上皮肤,经过黄土高原的风撩拨,斑斑点点,麻土豆一样!除了胖,那样都不占具优势!思量着;心动不如行动,羡慕好条件不如自己去争取,得有足够的主动性。在这里干耗着,一分钱也挣不到,还不如疾足先得。

    于是,不等待老师招唤和安排,便蓦地站起身直接央求店长:

    “张老师我去,我来公司等了好久!”

    张老师抬了抬眼皮,移目注视了两秒崔桂枝,语重心长地讲:

    “客户用人,不是我用人,我只能推荐你,你坐下别动,下一位你去面试如何?好好发挥面试技巧,只能看你和雇主的缘分了。”

    崔桂枝蔫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耐心的等待着。

    马冬琴等人从会谈室面试完相继走出来后,张老师示意崔桂枝进去,崔桂枝照样拢了拢头发,拽了拽弄皱的衣服下摆,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自我感觉良好,干净利落无瑕疵,这才怯怯地向会谈室走去,将近半小时,崔桂枝从会谈室走出来时面露喜色,女雇主经过几轮筛选;最终满意崔桂枝签了合同,雇主说原因很简单,淳朴,她需要原生态的保姆,这种刚出道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阿姨能干长久,不怎么计较待遇,并且工资要求也不高。

    雇主帮崔桂枝拖出一包行李,装在后备箱,打开车门,拉着兴高采烈的崔桂枝扬尘而去,大家羡慕地投去一瞥。

    张老师送至门口折身回屋再三叮咛:

    “看见了吗?心态很重要,各位一定要争取,千万不要提很多要求!明白吗?看清形势----派工荒!雇主在要求你们,而不是你们在要求雇主,有一份急切企盼工作的心态才能干好,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事在人为!不要事在人不为!”

    说完;三位老师谈工作经验。

    王老师坐在办公桌前玩转着手里的圆珠笔,笔在鼻孔和嘴巴之间晃动,像耍着一根花枪,风采动人,一板一眼地说:

    “咱们要从保姆的言谈举止、衣着打扮、判断保姆属于那一种类型,俗话说:人分三五九等,有精明强干型的、有耐看不耐干,挑去干不久退回来折单,失客源的,也有老实巴脚干不到地方上,出力不讨好的。甚至还有没读过一天书的傻大姐,大多数是农村女性和城镇下岗职工,受教育的程度良莠不齐,不胜枚举。我觉得只有拿出苦干加巧干的精神才能立足长远,我说的巧干,不是投机取巧,要培训服务员掌握技能,蛮干和傻干不可取,力气大也未必讨得雇主的欢喜,客户也是三教九流不是一个统一的阶层,其中包括了社会精英,中产阶级,商贾,也有一部分自耕农,不过上流人士居多。”

    刘老师呷了一口茶水接上话茬娓娓而谈:

    “凭我的观察,大体上是;四川女人身材娇小干活泼辣,需要做饭的家庭备受欢迎。东北女人模样俊,块头大,注重仪容仪表,能进入高端家庭服务。陕、甘、宁、西北三省的朴实、勤俭、保守,愿意侍候老人的比较多。河南、河北、山东、山西的个头高矮适中、性格温良谦恭、做事坚韧不拔,喜欢接触小孩、带大婴小婴都出彩。南方的比较精明,可派遣去南方家庭服务,习惯口味比较接近,时下正逢人多活少的派工荒,讲清形势愿走的走,愿留的留,免得服务员私下议论咱们公司忽悠人。”

    张老师沉默了一会儿解释:

    “说到忽悠,公司也有公司的难处,刚才还说没活干,几个电话打进来不就有了,不挽留一部分人说单高活多易上岗,雇主越来越挑,不光挑年龄,长相、也挑地域,甚至还八卦!挑属相犯不犯冲、还不,王先生打来电话用人就挑长相、学历、年龄。公司在坐的几十位人当中,长相好的不一定有文化,有文化的形象差,会说的不一定会做,会做的不会说,年青的没经验不踏实,有经验的年龄偏大,雇主嫌精力不足,也不好支使,偶尔有合适的人选也不一定愿意去干,工资有异议!没有几十个资源能行吗?”

    刘老师肯定:

    “是,强调服务员进入公司一律填表,就是为了摸清底牌,好匹配活,希望雇佣皆大欢喜,公司双赢。”

    张老师埋头翻阅着一沓表格,突然喊:

    “张钰绮、张钰绮。”

    连喊两声无人应答,提高嗓门急切地问:

    “人呢?”

    王老师说:

    “人不在。”

    “喊张钰绮上户服务,别呆在公司里费水费电,只吃不拉,混水摸鱼,王先生家就她条件吻合,需要附带孩子兼做家务。”张老师不满地叮嘱下属。

    一旁焦急等活的十几位阿姨竖着耳朵偷听,看见人不在硬派岗,稍有疑惑和不悦,但想想自已的年龄和形象比张钰绮差,便自惭形秽,不再梗着脖子埋怨老师偏心。张钰琦在公司的绰号叫张美丽,只是老师都比较严肃,平日里不愿意用绰号。

    张老师喊张钰绮有她的道理,公司不是旅馆,张钰绮有一个多月不在户上干活了,每天玩,服务员都像她这么懒散!公司哪有钱挣?

    王老师去寝室查询了一圈回来说:

    “张钰绮昨天晚上出去跳舞,一宿末回。”

    张老师生气地嚷:

    “打电话喊她回公司,还想不想混了?”

    少时,张钰绮穿着一件白色羊绒外套,黑色打底裤,高跟短靴,薄施粉脂,轻涂唇彩,披洒着头发,两只珍珠耳坠来回晃悠,肩上斜挎着皮包,浑身散发着时尚和妖冶,如果不是在家政公司碰面,你那能想像到她是保姆,还以为她是洋气的小资,扭摆着小蛮腰,轻盈地踩进屋冲大家抛媚炫脸。明确向老师表态:

    “不干,带孩子没日没夜,睡不好觉、操心不说,还耗青春,费气力,透支健康,我可不愿意像她们一样!额头早早长几道邹纹,还得花钱去美容,如果周未再加班,不休息,我哪有时间去谈对像?”

    王老师黑下脸鄙视:

    “二百五,心里的想法全抖出来,也不管人爱不爱听!”

    “要想岁月无痕,保养,回家去做太太,别来了,我这里可是派遣岗位,干活的机构,不是婚介和疗养院。”张老师气愤地讲。

    话对公司利益有冲突,刘老师也帮腔质问:

    “你不为公司所用,公司每天为你所用,找着没有?俗话说:有意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建议你骑着驴找驴。”

    张钰绮一看苗头不对,三位老师剑拔弩张,知道说错了话凑近找补:“唉吆喂!亲爱的老师们!您给我派的活,都是和睦家庭,我哪有机会?”

    两老师都笑了,知道话有纰漏,唯独张老师拉着脸没笑,张钰绮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耍宝,炫酷,她明白;公司是韩总开的,只要自已不出格,尊敬她们,她们也未必真跟自已过不去。

    挫败了老师的锐气,张钰琦向众人眨了眨眼,找了个位置坐下,翘起二郎腿,娇滴滴地道:“我嫁人了,公司就是我的娘家,你们三位老师是我亲人,我的亲人就剩你们仨了,这些姐妹们,可都不愿意陪您啦,一听没活干,人心慌慌的,都急着要走,就我舍不得离开你们!还撵?”

    张老师终于露出了笑脸,叹了口气:

    “拿她没办法!”

    刘老师说:

    “不上户服务,爱在公司闲呆、这个月得交住宿费。”

    张钰绮抿嘴一笑、起身拿出钱夹慷慨地说:

    “交呗,先给你吧。”

    说完掏出两佰块钱扔在桌面上,王老师管财务,拉开抽屉放好钱写了一张收据笑咪咪地递给张钰绮道:

    “外边租房多自由,没人管你。”

    张钰绮一愣、接上话茬说出了内心话:

    “住在家政公司,远比住在出租屋强,大家水平都一样,一起说说笑笑不落寞,要不很失落耶!‘世事茫茫难自料,春愁黯黯独成眠。’白天看见街上有家有业的美女,咱们在北京无一砖一瓦,孤身飘零,找不到平衡点!”

    “挤在保姆堆里媲美,起点未免太低吧!”刘老师轻蔑地瞥了一眼嘲笑

    “嗨!等我否极泰来,自然不住保姆窝了。”

    “称我们公司是保姆窝?你当你是凤凰啦!前两天和你广场跳舞的老头是怎么回事?”王老师不高兴地反诘。

    “没什么事,就是在一起跳支舞说些安慰话,老头精神出了轨,偶尔经济上接济一下我嘛。”张钰绮得意地炫耀。

    “最近几天我看见她换舞伴了,和一位留短发,戴眼镜的女士很贴。”穆雪华不服气,泼冷水打击。

    刘老师笑了:“像你们这种各取所需的;别吃醋,醋意一发,鸡飞蛋打,我说你交费交的这么利索,原来有人给钱。”

    张老师越听越离谱,干咳了一声,用威摄的目光压住了七嘴八舌的众人。

    然后转身和刘老师商量:

    “张钰绮不靠谱,让余小凤去干吧,余小凤外形,年龄很符合王先生的要求,并且带着个孩子上托儿所很需要钱,迫切要求上户挣钱供孩子上学,雇主小两口用人很挑剔,不到十天时间,退了我公司六位阿姨,余小凤形势所迫或许能干好,何况资料显示她本人之前开过饭馆,雇主家的饮食她做应该没有问题,如果余小凤再站不位脚,这单不签也罢了,本公司可真派不去符合要求的人选,首先是要求北方人,年青漂亮,还不用河南,山西人,其次是文化层次高,真不知道这位客户是怎么想的,不就是干一破活!至于这么挑吗?”

    说完顺手从文件夹上抽出了一张合同递给王老师吩咐:

    “合同上注明,是做家务。”

    王老师回头一笑道:

    “张老师知人善用!就是不知道她本人的意见。”

    “去开导开导。”

    刘老师恭顺:“高明!责任风险排除了,就无后顾之忧,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咱们的员工可是派去做家务的,照顾孩子的风险自然在雇主身上。”

    三人目光碰撞在一起,都会心地一笑。

    张老师又瞩咐;

    “尽快联系余小凤回公司交费签合同,快速培训去雇主家服务的事项和流程。”

    刘老师即刻拨通了电话,信心十足地问:“喂,余小凤,孩子安排妥了没有?如果安排好了,请你现在回公司,有一个非常适合你的工作等着你哩。”

    听筒另一端,对方支支吾吾既不回绝也不答应,一点都不痛快!刘老师不耐烦地追问:

    “想不想挣钱?”

    余小凤明知道家政公司说:非常适合你的工作是噱头,可是,不干又怎么办?犹豫了一会儿连忙问:

    “还没安排好!雇主能不能让我领着孩子。如果可以的话,什么条件都答应。”

    刘老师哑言失色,停顿数秒冷冷地骂:

    “你疯了!不可以,请你去是干活的,不是走亲戚窜门子,带着孩子去干什么?我愿意,你说人家雇主乐意吗?再说了也不方便,亏你想得出来!”

    “不干”余小凤站在街上,也是轻言狂出。

    一句萧洒的不干后,刘老师放下电话不再搭理她,觉得她固执己见,无可救药。

    她在家政公司一晃就是好几天,眼看时间从睁眼闭眼之间过了半个月,这其间她和公司的姐妹们偷偷地跑出来,去别的家政公司应聘,碰运气。她记得是穆雪华带领她们几个去的,对于穆雪华,她影响颇深,在众生万相里,她除了长相俊朗外,可谓是公司里的活跃分子,平时说话最多,和老师关系也很近,乐于助人,圆润通达。其人高挑个,柳叶眉。眼睛细长,皮肤雪白。穿戴讲究,思维慎密,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

    走时给老师们请假说是去木樨园商城买服装,有面试的客户打电话马上回来应聘,实则是各个家政公司跑了一遍,什么福到家家政,中青家政,正点家政,管家帮家政等等,为了节省时间,长话短说,直截了当,没有适合自己要干的岗位就抬脚走人,毫不磨叽。

    东城,西城,海淀,朝阳,折腾了一天,光填表,坐地铁,交通费就花了一二百,珊珊累了,余小凤就背着闺女·······

    每家公司都一样,人如潮水,有的甚至要先交五百块钱的入职费才能介绍工作,余小凤合计了一下,她已经给安心家政公司交了五百,不能见公司就交钱,最后让自己被动,留下电话号码和求职信息,出了管家帮家政公司的大门,余小凤这才感到找工作的不易,尤其她!

    回去的路上,穆雪华一再告诫大家记牢,嘴要严实,千万不要让本公司老师们知道,为了生活我们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老师闲等着有工资拿,我们呆着就没钱挣。老师说的狡兔三窟就是指这种行为,挂靠几家家政公司,从中择优选择,谁家打电话工资高就去谁家应聘,不能自始至终,老老实实在一家公司等着。

    后来她买了一份前程无忧的报纸,独自跑了几家招聘单位,早出晚归时间比较宽裕的工作轮不到她,文凭就是敲门砖,就连超市收银和肯德基打杂也需要北京户口,一些鸡杂狗碎的活比如;酒店服务员,保洁,工资低不说还要签一年的合同,否则要扣一个月的工资,住在家政公司人多条件差不说,洗漱更不方便,上个大号就排队,洗了衣服没地方晾,吃饭为了节省几块钱要去远离闹市,僻背的地方。

    住了一段时间,娘儿俩的衣服邹巴巴的,一股土腥味儿,乃至和旁边堆起的皮箱一个味道。单是姐妹们趁着老师不在,放荡不羁的苦中作乐,随心所欲,谈起性来津津乐道,搞得干活回来疲乏的打起了精神,躺下的坐了起来,玩手机的锁了屏,吵闹的嘎然而止,不是某位雇主老板有小三就是某位老头不正经,摸了她的手或者屁股。说些少儿不宜的话语让她感到难受。

    旁敲侧击,制止了几次一点作用都没有,家政公司就是这个行业,女人的窝,不是小孩子待的地方。

    她甚至有了领着孩子在地铁站里讨要钱的念头,这样就和孩子不分开,可是她怎么能够忍受得了人们鄙夷的目光和猜测!况且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不怕出力,就怕孩子离开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毕竟接了活就身不由己。眼看手里的钱越花越少,掂量了好久别无选择,生存才是硬道理,租间房子势在必行,末来怎么办还得从长计议,于是厚着眼皮走进办公室对刘老师说;

    “老师,我还愿意干家政,租间房子安顿好孩子,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刘老师转过身,笑眯眯的瞅着她,意味深长地道:“这还差不多,不是老师苛刻,主要是客户排斥,在她家里,你照看自己的孩子,懂吗?”

    “我懂。”余小凤乖巧地应答。

    “尽快安排妥当,目前有一个工作,要求做简单的家务,辅助带两岁孩子,双休,工资6000,给你留着。”

    “不,我安顿好了再联系,谢谢老师!”

    阴雨连绵的一天早晨,余小凤从家政公司姐妹们口中得知五环以外,城乡结合的地方---大柳树社区房租比较便宜,早早起来领着珊珊乘地铁,挤公交到了大柳树村,顺着广告打问了几户人家,有一家四合院花气袭人,门前院内摆满了盆花,闲置的白色泡沫箱里装上土壤,种了一些应急的蔬菜,波菜,小葱和韭菜,很有生活的气息。房东就住在院子里的北屋,老两口五十来岁,和蔼可亲,靠西的一间房子30平米,自带卫生间有宽带,和房东住在一个院子相对安全。

    余小凤一阵欣喜,主意打定后开始和房东商量,低头看见珊珊扯着她的衣服下摆兴高采烈的样子,余小凤心里很难受,我可怜的孩子,妈妈将要做最残忍的事情,打算把你托付给房东去挣钱,如果能谈成,你尚且不知,以后,一个星期才能和亲人见面,团聚,现在别无选择,期望短时间内,教会你怎样去独立生活,适应这种近似变态的养女方式,这是我们娘儿俩唯一的生活出路,忍受分离之痛吧!

    房东听了余小凤的遭遇很同情,对于哀求倒是有些为难,看着泪眼婆娑的年青人,最终还是免强答应,说好顺便照看几天,期限是看孩子的情绪和反应再做决定,她本身也很忙,无暇顾及别人的孩子。

    余小凤给了房东高出租金一倍的价钱租了房子,算是连带着托管费用。

    事情还算顺利,余小凤安下心来。

    重新打扫了一遍房子,把上一家租户遗留的脏东西清走。领着珊珊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晚上开火炒了两个菜,俗话说得好,妈在家在,这么简陋的屋子,收拾干净。有了住的地方,珊珊显得格外开心,也显得其乐融融。

    此后,余小凤准备给珊珊打预防针:“闺女,妈妈要离开你几天,你独自能不能生活?”

    “为什么?”珊珊瞪大眼睛问。

    “因为妈妈要挣很多的钱供你上学,你知道没有钱是不能上学的,叔叔阿姨不收咱们。”

    “我不要上学,我不想离开妈妈。”珊珊倚靠在她身上说。

    余小凤抚摸着珊珊的头,满怀歉疚,爱怜地开导:“乖孩子,你长大以后,是不是想做警察?不上学怎么能当警察呢?警察就要勇敢,从小时候开始,要不,治服不了坏人!妈妈其实并没有走远,妈妈在电话频幕上看着你,考验你,在墙上贴上妈妈的照片,画上妈妈的眼睛,就像妈妈在旁边盯着你一样,好不好?”

    珊珊在新铺的床上打滚;“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离开你,我害怕!我要和你在一起。”

    初试遭到了抵触,余小凤举棋不定,怎么办!

    一天,她刚要出门去买菜,尝试着撇下她,在门外偷偷凝望闺女的反应,珊珊发现,警觉地哭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继而在地上打起了滚,哭得撕心裂肺。

    余小凤心软了,始终下不了决心。

    又过了几天,珊珊和房东一家熟悉了,余小凤换了一种方式劝导:“妈妈给你买很多书和零食,吃完饭可以随便吃零食。和彤彤玩,没有人约束你。”

    珊珊低着头思考,没有抗议,余小凤又谆谆教导:“妈妈给你留下部电话,你想妈妈了可以给我打视频。打几次都无妨······”

    提起电话,珊珊动心了,平时就喜欢用余小凤的手机偷着玩游戏,不过,时时刻刻被她限制罢了6:/^y$kD2aY8hg^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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