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中大多时候不做人，考试除外。

    为了早点让学生们适应高考，除了周考，都是按高考时间进行，9点开考。而宿舍这边为了配合，7点放广播，放20分钟。也就是说，在考试这两天，考生只要忍得了歌声就可以多睡一个多小时。

    前一天晚上夏禾和周飞扬把事情说清楚，回到寝室又给姐妹们把事情讲了一遍，兼着洗漱复习，折腾得有点晚。

    她是个典型的熬夜经常户，起床困难户。本来是想睡到8点再起，结果7点不到就被楼下的鬼吼鬼叫吵醒了。

    夏日早晨的天空总是亮得很快，不过6:30，霞光已染了半边天。宿舍的窗户遮得并不严实，阳光从缝隙间挤入，照在床上。

    有点晃眼。夏禾翻了个身，蒙上被子，想要继续睡。

    眼睛闭上也就几十秒吧，楼下忽然响起一个明显用喇叭扩大的声音：“全体都有，迅速集合！”

    什么鬼？

    双眼睁开一瞬，带着尚未清醒的迷蒙，好在声音没有继续响起，眼皮挣扎两下，很快又闭上。

    谁知道大头在后面。

    轰轰的急速脚步声后，高一大约集合完毕，顿时“稍息，立正！”不绝于耳。更离谱的是，他们竟然开始喊一二一。

    这是在走正步？

    夏禾彻底睡不下去，她的床位就在窗子旁边，当即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纱窗，探探是什么情况。

    黑压压的人头集中在男女宿舍之间，全部身着军训服，正随着教官的命令原地踏步。在他们之前，一排教官站在那里，为首的那个手里拿着个大喇叭。

    倘若换个地点，真是军训时期再寻常不过的场景。

    夏禾匪夷所思：“他们大早上发什么癫？在宿舍楼下军训！”

    这么大的声音，魂都能被叫起来。室友们早已清醒，尚安眠于床，凭的是对被窝的留恋，想要再挣扎一番。无奈这军训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再怎么不舍，也只能含恨起床。

    “真是会选位置。”她们不情不愿地揉揉眼睛，郁闷坐起身，换好衣服翻身下床，口中抱怨连连。

    夏禾忙将窗户放下，抢先时机前去洗漱。

    宿舍的隔音只能说一般，倘若人在走廊，声音稍微大点，整层楼都听得见。

    洗漱的间隙能不断听见越来越多人起床的声音，桌椅碰撞声与嘈杂的说话声混在一起，乒乒乓乓嗡嗡嗡嗡。还有不少人开窗子看下面的情况，脏话一波接一波。

    终于，有人耐不住，大吼一声：“去操场上练行吗？”听声音是男宿舍那边的。底下教官回了一句什么。

    夏禾急急忙忙洗了把脸，凑到窗户边看热闹。李媛媛作为“后起”之辈早已抢占先机，无奈，她只能脚踩板凳，登高眺远。

    黑压压的人头依旧。

    夏禾想起教官那一声，问：“刚才下面那群说什么？”

    李媛媛撇撇嘴：“说不要打扰他们训练。”

    “那先让他们先别打扰我们睡觉！”夏禾愤愤将凳子塞回桌子下，高中生多缺睡眠不知道吗？

    火气本来就上来了，收拾好出门时还看见堵得让人无从下脚的门。夏禾冷眼站着，眼中的烦躁都快凝出实体了。张子悦更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让人怎么走？”

    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不少人都听见了。好几个高一回头冲她们尴尬一笑，挪吧挪吧，勉强腾出了点路。

    几人登时一愣，回笑道：“谢谢。”

    直到进了食堂，才从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张子悦点了个肉包，嘀嘀咕咕：“感觉我刚才好像那种校园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正常的抱怨几句而已，正常的啦。”夏禾咬口菜包，“再说本来就是事实，他们确实堵了路。不过真正的锅还是那群教官。傻逼啊他们。”

    到食堂的人渐渐多了，几乎每一个都在聊相同的内容。考场内外也一样。

    “激起了众愤呢。”李媛媛道。

    夏禾：“该。”

    田点：“我们还是先背书吧，考完试再说。”她指指教室里的表，“就半个小时了。”

    “卧槽，我《逍遥游》还没背呢。要考就完蛋了。”李媛媛惨叫。

    田点把书卷成卷，不轻不重点她的头：“那就快点背吧。”

    时间匆匆而过，考试很快开始。

    老实说，所有考试科目中夏禾最讨厌的就是语文。

    开头一篇实用类文本，诘屈聱牙，晦涩难懂。题目原文两头看，玩的就是一个找不同，偏偏有些地方就是能让人纠结半天，这俩意思到底相不相同？

    非连续性文本的套路差不多。多出的主观题概括她总是抓不到重点。

    小说或散文，她喜欢读小说，故事性强嘛，但到了做题就是一头雾水。按照模板答总得不了高分。

    文言文的文化常识一题向来以蒙为主。翻译则是按着自己理解来的，分数起伏不定，有时能得满分，有时得个一两分。

    语言文字运用就更不用说了。按照去年题型，成语改成结合上下文字写出合适成语，她连能想得出的成语都没几个，更别说合适的。想了半天，一看快没时间了，只得空着，等会儿写。

    作文她只能看出题目的表层意思，得不了高分。写着写着忽然想起个词，回头到成语那块填上。合适到合适了，只是是个四字词语。

    唯一能保的是默写那6分。

    还得时不时抬头看看表，生怕作文写不完。到时候语文老师看了答题卡，是要罚的。

    总而言之，一场下来十分心累。

    在心中拜了拜孔子他老人家，祈求给个及格。

    相对而言，还是下午的数学更实诚，难的题基本看一眼就知道不会，可以暂时放弃，等写完会的再回来尝试。

    但就写着写着，那由远及近、熟悉的一二一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夏禾还以为他们只是路过。没想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而且就在声音最大的那个地方停下了。开始唱军歌！

    我日。

    夏禾正在算k方，差点把铅笔给掰了。

    根据声音判断，他们大概就在高三楼下。本来就按教官的要求声音洪亮，加上优越的地理位置，学弟学妹们的歌声不亚于有人在考场中敲锣打鼓，将紧张肃穆的氛围破坏了个彻底。

    考场明显地躁动起来，窸窸窣窣的。夏禾余光看不少人抬起头往门外看，显然心中都很不满。

    本以为这种事情监考老师会管，谁知对方稳坐泰山，怡然不动，仿佛根本没听见。

    夏禾双眉紧蹙。虽然今天这场开学考不算重要，但考虑到假期不算特别认真，不久又要考8月摸底，她还是比较重视，就当模拟了。

    再说了，数学一向是她的拉分项，不好好把握，把语文的窟窿补上，成绩绝对不好看。

    但在有人吵吵闹闹的情况下，有几个人能不受影响、认真答题？

    军歌还在继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倘若老师放任不管，她肯定会因此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夏禾没再迟疑，干脆地举起手。

    监考老师看到，迈着腿不紧不慢地走来：“什么事？”

    “老师，他们太吵了，影响我答题。能不能让他们安静一点？”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附近几人听见。他们皆对夏禾投来目光，神情写满了好样的。

    “这样。”监考老师说。

    她迟疑了下，才向门外走去。

    扶着栏杆往楼下看，只有一片被阳光照得亮堂堂的地面，然而声音又确实是从楼下传来。看来他们是在架空层。

    老师深吸了口气，尽量放大声音：“麻烦了，能不能安静一下？我们在考试。”

    楼下军训的声音可谓是响彻云霄，老师的声音好如疾风骤雨时落下的一滴水，没掀起半点波浪。

    她放大了声音：“安静一下，我们在考试！”

    这回教官们多少听到了些动静，从架空层跑出来，往发声处看。见到是老师，他们连忙礼貌性的让学生们停下来。

    监考老师再次开口：“我们这里在考试。”

    没了学生们的军号，教官们终于听清了老师说话的内容。他们连连点头，似是在致歉。然后很快领着学生走了。

    随着老师出门，夏禾没忍住分了心神。但他还有好些题没写，必须争分夺秒，于是很快又收回心神。

    刚才计算受到影响，现在得从头再来。她深吸一口气，笔尖很快在草稿纸上重新列出算式。加减乘除一番后在答题卡上写下答案。

    歌声骤然停止，而后响起一阵脚步踏地声——是军训生们在离开。

    比起刚才的歌声，这点噪音实在算不了什么。夏禾沉住心神，只当是蚊子嗡嗡。继续看向下一题。

    草稿纸写了满篇，铅笔和黑笔来回切换。最后一题第二小问刚写到一半，铃声响起。

    监考老师：“全部停笔，最后一排同学收卷，小号在上大号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