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禾想了一路，恍恍惚惚，亏得有张子悦他们带着才没撞到人，回到教室眼神才清明。

    明天还要考开学考，不能被影响，不能被影响。她甩了甩脑袋，开始复习。

    张子悦和李媛媛则在补作业，她们把先前借来的读书笔记放在桌子中间，这本抄一句，那本抄一句。拼拼凑凑，凑出个四不像。

    两人半点不带上心，左右老师没几次认真看，总能糊弄过去。

    过了一会儿，田点带着糖来了。

    她给她们一人分了几颗，道：“我刚才对你们有点凶，对不起哦。”

    李媛媛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你也是为了夏夏好。”

    张子悦在旁边抠着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是我们欠考虑了。”

    “那我们可以一起复习吗？”

    “当然。”

    谁不想和田点一起复习，有不懂的题正好可以问。

    直到快上晚自习，才各自回到各自的座位。

    高三了，他们的晚自习是从7点开始，11点结束。开学考按高考模式分两天，头一天是语文数学。三个小时差不多够复习。

    刚开学，大多还没有习惯。10:20高一下晚自习时，多少有点躁动。

    高一那边也吵。桌椅板凳拖动的声音和说话声、打闹声混杂在一起，惹得人静不下心。好容易差不多都走了，这才重归安静。

    “铃铃铃——”

    终于放学了。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教室。

    夏禾向来和张子悦她们一起回去。正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刚才跑出教室的张子悦又跑了回来：“咱们今天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啊？”

    张子悦：“楼上那个等你呢，咱们就不当电灯泡了。”或许是因为想起田点的话，她拍了拍自己的嘴，“口误，口误。我的意思是，呃，反正，他等你你也不好拒绝嘛，要我们一起走就挺那啥的。”

    夏禾眼睛一弯，安抚道：“别急，我懂你的意思。”

    “那就好！”张子悦舒了口气，“我走了，拜拜。”

    她没有注意到，平时夏禾会在晚自习下课前收拾好书包，很少让她们等。今天慢吞吞的是因为什么呢？大概是心里多少有些预感吧。

    她既想和周飞扬说清楚，又不想和周飞扬说清楚。

    周飞扬站在走廊尽头的楼梯旁，他个子高，身形挺拔，分外显眼。夏禾一出教室就看见了他。他似乎是笑了，逆着人潮，朝她走来。

    “可以一起回吗？顺路。”

    高三男寝就在女寝对面，确实顺路。

    夏禾沉默几秒。

    语文老师讲卷子时总说拿到试卷先看作文，这样在做题的时候，潜意识会构思作文，写的时候就事半功倍。

    夏禾一晚上都在复习，好像已把关于周飞扬的事抛之脑后。但她看到周飞扬的那一瞬才发现，其实她已经想好了。

    她定了定神：“嗯，刚好，我有话想对你说。”

    周飞扬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两人在人群的裹挟下慢慢下楼。待周围人逐渐散去，他们远离喧嚣，夏禾才开口：“老唐跟我们讲我们明天后天开学考，下个星期要联考，之后还有8月摸底考，一模二模。”

    “距高考还有294天，除去那些无关紧要的小考，差不多再考12场试就到了。”

    周飞扬默然不语，从她提起高考开始，他就差不多猜到她想说什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飞扬。”夏禾鼓起勇气和他面对面，“说实话，我对你很有好感。如果现在我们还在高一高二，我会选择和你在一起。可惜我们现在是高三，我……”她悄悄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一时说不下去。

    她多少有些愧疚。

    他们两个的关系中，一直都是周飞扬主动的。他邀请她打羽毛球，加她□□，和她聊天。可如果她拒绝，或者选择不搭理他，他或许会望而却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回应了周飞扬的种种，却选择了拒绝。

    如果她能再果断一点，没有抱着鱼与熊掌兼得的心思，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

    这样的想法一出，原本想说的“我们还是做朋友吧”顿时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索性不说了。

    拒绝的意思已经明确，临走之前，她能做的惟有安慰：“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温柔、体贴、细心，你以后一定能遇见比我更好的人。祝你幸福。”

    周飞扬本来一动不动，像是雕塑，见她要走，连忙拉住。

    “我也有话想对你说，可以听一下吗。”

    “当然。“夏禾停住脚步，眼睛看地。

    周飞扬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我只是觉得，如果今天不讲，以后可能就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了。”

    他看着低着头的夏禾，目光有一瞬间变得悠远，仿佛在回忆什么。

    “其实，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

    “啊？”

    夏禾猛地抬起头。这事我怎么没印象？

    周飞扬被她的样子逗笑：“你肯定忘记了。那会儿我们高一刚进校，军训完。我晒得特别黑。”

    循着他的话，夏禾忆起她高中来的第一颗桃花——那个黑的像焦炭一样的男生。他竟然是周飞扬？

    “你……”夏禾嘴巴动了动，没忍住吐槽，“你当时是不是不擦防晒啊？”

    “对啊，不然怎么会晒得那么惨。”周飞扬承认得飞快。他也觉得自己那会儿有点傻，明明形象大打折扣，还是铁着头去搭讪。

    “我那会儿就喜欢上你了。”他清清喉咙，郑重道，“我是想说，我已经喜欢你两年了，不差再等一年。”

    黑夜漫无边际，路边灯光昏黄。少年眼中倒映着光亮，熠熠生辉。他的声音像春日最和煦的风，带着无边无际的温柔。

    他从高一就开始关注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高考对她的重要性。她想要用所学知识为自己铺出走向大千世界的桥，用高考分数为自己挣个锦绣未来。

    他确实喜欢她，想要和他建立起名正言顺的恋爱关系，但也不想夏禾因此为难。

    “我接受你的拒绝，但我也希望我们能在这一年间继续做朋友。我不是那种为了感情而不顾学习的人。如果可以，我们可以相互请教，我问你英语，你问我数学。高考过后，如果你还愿意，就……做我女朋友。”

    说到最后一句，他声音越来越小。

    浮云掩月，星光疏淡。夏禾笼在影子里，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见良久之后一句略带颤抖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