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抬手招人拿上来了交易的东西,庄伯也让众人放下背上的包裹,接下来是双方仔细的检查称量。
庄伯一颠那袋子,就感觉重量不对,“李老弟啊,这东西少了吧。”
李振闻言,没有马上抬头,手还在袋子里拨弄,片刻后才悠悠抬眼,“庄老兄,今年收成不好,体谅体谅。”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表情里却是没有一丝歉意。
这些年村子里人丁越来越少,而且越来越多原本耕地的人跑去经商,这收成自然变少了。
要不是庄家村人的拿来交换的东西确实很不错,他都懒得应付这帮没头脑只会埋头苦干的糙人。
李振这话一出,现场气氛都变了,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今年天气怎么样他们难道不知道吗,又没遇上大旱大水,风调雨顺的很。因为是第一次来,他们连要交换东西都特意调的好的大的,哪成想这李村长居然会是这样的态度。
庄四儿心中也不爽,但更怕有人意气用事,他给庄六儿使了个眼神,让他看着点。
初宛没穿越前,倒也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只要有一方软弱退缩,那软弱的一方便只能妥协,但这局面她可不认为庄伯会是退缩的那一方。
庄伯神色一凝,合作了这么多年,偏偏这次要闹幺蛾子,这李村以后应该是不会继续往来了。这事事关大家的利益,他当然不会退让,但面子上的功夫做足,道:
“这看老天吃饭的事是每年都说不准的,能体谅。那就我们麻烦些,把多带来的东西扛回去好了。”
李振见对方不好糊弄,脸上笑意一僵:“庄老兄,你这……何必这么麻烦自己呢,也辛苦这些孩子,不如…”
他还想用话术周旋,但被外面跑进来的一个人打断了。
那人神色匆匆,附到李振耳边说了些什么,李振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化了好几次,在听完后猛地起身,拿起拐杖就想往外面走。
庄伯上前一步挡住了他。
两人眼神对峙片刻,李振装也懒得装了,拐杖用力地在地上杵了两下,冷冷地对身后当了半天背景板的李户道:“把剩下的东西给他们,今晚别再来打扰我。”
李户全身一颤,弓了弓原本就驼的背,重新盘起了手上的玉珠串,连连道是。
庄伯笑盈盈地往后退了一步,李振哼了一声,甩袖匆匆走了出去。
李振走后,李户叫来的人又拿进来几袋,庄伯逐一清点检查了一下,这次没有问题了。
李户早已不耐烦,在庄伯点头的那一刻便从外面随便拉了个人,交代了几句便也大步离开。
众人一人扛上一袋,跟着那人来到了今夜暂时休息的庭院。
庭院不小,一条圆石路通向进屋的台阶,两边种植了一些观赏性的植被。屋内不小,床具桌椅皆有,不过稍微有些空,总感觉很久没有人住过。
桌子上放着一壶茶,不过是凉的,那被李户拉来带路的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把他们带到地方弓了弓腰便扭头想走。
初宛本来想问他要点热水,但那人走的太快,她只好快步追了出去。
“哎,那位小兄弟,”她喊道,那人不知是不是没听到,丝毫没有放慢速度,初宛又喊了一次,他才回过头来。
在和那人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后,初宛跟着他又走了一段,最终拿到了一壶热水。
她拎着壶想原路返回,奈何李府太大,路也弯弯绕绕,走着走着初宛便迷了路。
不知是不是错觉,原本怀中安睡的怀里的小狐狸体温越发烫了起来,特别是爪子和耳朵,伸手去摸甚至有些烫手,她不忍皱起了眉头。
怪她太没有经验,受这样的伤不及时处理发烧当然只是迟早的事。
顾不得过多,初宛就地停下,想着先给它喂点水。
把热水倒到壶盖上吹凉了些,她动作轻柔地往小狐狸嘴边递,感受到湿润它伸舌头去舔,但全身抖得厉害。
想起之前有看过狗狗发烧的科普,初宛弄湿了自己的衣服,给它擦耳朵和爪子,希望可以降温。
忙活了好一会儿,小狐狸终是渐渐平息,爪子抓着初宛衣角,睡了过去。
见它闭眼安睡,初宛动作小心地拆掉了抱扎着伤口的手绢,换上了些新药,接着安抚地摸着它的头。
起身刚打算继续找路回去,旁边谄媚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扭头去寻声音来源。
“道长,那东西真的…可以吗?”是之前匆忙离开的李振。
他这满脸堆笑的模样,跟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一道带着威严的声音回答他:“你是不信老道?”是一个带着笠帽身着袈裟的老道士,看上去约有80岁了,但一身凛然的气质,半抬着的右手里还捏着一串看上去年代久远的佛珠。
李振脸上笑容一僵,摆手道:“没有没有,道长法力高深,怎么会不信。”这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包鼓鼓囊囊的锦袋,谄笑着塞到他手里。
那人冷哼了一声,不过倒是把锦袋收了下来,“尽快准备好东西,三天后我会再过来一趟,届时会搞定这件事。”
李振对他连连倒是,脸上更是笑开了花,“道长辛苦了,我在别处准备好了您喜欢的吃食,还望赏脸。”
那老道士放下了手,袈裟盖住了佛珠,他看了一眼李振,李振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先迈步在前面带路。
两人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让初宛背后发冷,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她又绕了一会儿,总算是找到了回去的路。
半只腿迈进院门,便看到一个偷偷摸摸的身影躲在旁边的植被后面。
下一秒初宛便认出那人来,是住在村口的庄小俊。
他经常跟着村里的孩子到处玩,很是活泼开朗,之前路过见初宛对着一条鱼煎头烂额,还热心地帮过她
此刻他好像打算往那花盆倒什么东西,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悠悠收回了手。
初宛还没叫他,他看了过来,她这才看到庄小俊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一个羊皮水囊。
少年一向熠熠的目光,此时有些愧疚闪躲,“小初姐姐,我…”
他顿了顿,初宛的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就在她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时,少年喊到:“我真的不喜欢喝羊奶啊!”
———
半柱香后,初宛和庄小俊一起看着小狐狸一下一下地喝着羊奶。
“记住了,回家要直接跟大娘说明。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喝了就会不舒服也是正常的。”初宛叮嘱道。
庄小俊点了点头,接着往壶盖上添了点羊奶。
初宛刚刚听他说明了来龙去脉。主要是因为这几年家里多养了几只奶羊,有时产量多,他便被迫要喝羊奶。
但全家喝了都没事,就他每次喝了就不舒服,倒也不会拉肚子,但就是很难受。
这次出门大娘更是给他带了满满一水囊,勒令他回来前必须喝完。
眼看着明天就要回去了,他想倒掉,但又觉得浪费,于是就有了开始那一幕。
庄家人体质好,但是这个时代没有过敏的概念,所以初宛觉得他应该单纯就是羊奶过敏,不过这会儿倒是刚好可以给小狐狸补充能量。
“小初姐姐,它为什么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啊?”庄小俊看着它被血染红的毛发很是心揪。
初宛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着它的毛发,答道:“我也不清楚,我看到它时,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见它喝的欢,少年抿了抿唇,道:“那在小狐狸养好伤之前,我天天去给你送羊奶!”
闻言初宛展颜一笑,“好,你来我就请你吃果子。”
“嗯嗯!”
感受到两人的愉悦,小狐狸停下了动作,望着带笑的初宛好一会儿,接着伸着爪子分别碰了碰两人,碰完后歪着脑袋眯着眼去蹭初宛的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着了。
翌日,睡了个安稳觉的众人重新背好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和李村人交换了东西,大家肩上的担子便都轻了下来,这回去的路只走了一天半。
村口玩耍的小孩见到归来的他们,忙跑着跳着给各家报信,不一会儿人群便都聚集到了村口。
小孩子叽叽喳喳的问着归来的人路上的见闻,大人们一边回答,一边背着东西往家里走。
初宛望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庄妈妈的身影,心中有些奇怪,但想着她可能在忙,便扛着东西往家里走。
谁知在家门口遇到了同样从外面回来的庄妈妈,后者不知从哪里沾了一身泥,居然显得比初宛还狼狈几分。
见初宛回来,伸手想去接她背上的包裹。
初宛避开了她的手,道“这东西不重,倒是庄妈妈你,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