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

    汴城是离驴儿村最近的城镇,但来来回回还是要走上五个时辰。宋词骑着老三一路颠簸,距离汴城越近,越发觉得奇怪。

    只见沿路树上都挂上了长长的白绫,四周地上都是被焚烧过的痕迹,好不容易走到城中,发现每家每户也都是大门紧闭,宋词好不容易在一家小药铺买上药,然后马不停蹄的就去找那个话家子。

    话家子住在汴城郊外的树林里,他每天就负责写写野史,搜集搜集大宋各类奇闻八卦,甚至还为此编纂了一本名叫《宋子记》得书。

    说白了,在宋词心里,就是一个爱写小说的小灵通。

    宋词找到话家子的住所后,老远就看到他在舞文弄墨写着什么,宋词将老三绳子系好后,挥手跑了过去。

    等到了人跟前,宋词歪头笑道:“您还记得我不?”

    王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盯着她:“好啊宋两两,又是你这女娃。今日来又是所谓何事啊?”

    宋词两腿一盘坐在地上,问道:“哎臻叔,这汴城是怎么了,怎么青天白日的各家都朱门紧闭阿?”

    王臻握笔对着糙纸摆弄了好一会儿,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两日前汴城西家的扬侯府出了件命案,全家老小连带着奴仆一夜间全死了。你说死了便死了吧,顶多结个杀人全家的案子,结果你猜怎么着,官兵刚封案,那一家子突然全活儿了!”

    “活了?”宋词掏出自己带的瓜子,有滋有味的磕起来:“你们确定那一家子死透了吗?万一是有人掉包,或者说哪位神医妙手回春也未可知呐。”

    “哎呀,那些官兵看的真真切切,人都下地了,结果一夜之间全爬起来回扬侯府坐着去了。”

    这么玄乎?宋词皱眉,想起李二几天前对自己说的话,难道说,这大宋王朝真的存在鬼怪?

    宋词嗑瓜子的手一顿,问道:“那扬侯府一家人现在何处?案子可还是汴城官员在办?”

    王臻见眼前这小妮子嗑瓜子嗑的起劲儿,也按奈不住,顺手接了一把在手上:“自从那扬侯府的人活了后,就全被官兵押到大牢关了起来,听每天出入清理泄物的人说,那一个个样子跟妖怪似的,青面獠牙,双眼乌紫,要不是他们在那嗷嗷大叫,还真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至于这案子嘛——”

    王臻看着她,故作玄乎的笑道:“丫头,你今儿个算是来对了,听汴城长桥一带的叫花子说,他们最近看见了有穿大红飞鱼服的人出没,恐怕东厂要派人来管这案子了。”

    “当真?”宋词一听到东厂,眼睛都亮了,“那臻叔,你搜寻东厂野迹这么多年,可曾听说东厂第一要犯江淮安?”

    “江淮安?”王臻摇摇头,“这东厂行踪本就诡异不定,难以把握,更别说里面的犯人,况且东厂对凶犯一向从不手软,恐怕你要找的那个江淮安已经尸骨无存了。”

    宋词垂下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十五年,这十五年她可以打探到东厂的消息,却始终问不出江淮安的下落。在所有人看来,江淮安就不可能活着,但宋词知道,他如今一定还活着。

    只不过关于他的一切,恐怕真的只有进了东厂才知道。

    宋词重新抬头,决定问问狼牙的事;“那臻叔,你可知道狼牙是什么东西吗?”

    “狼牙?”王臻对于这个问题倒回答的很平常,“就是一些被圈养的最低贱的奴籍,他们被当做野兽驯养,作为大宋官兵最得力的助手。因性格残暴,双腿曲折无法直立行走,茹毛饮血而被取名狼牙。”

    宋词慢慢嚼着嘴里的瓜子,一边听王臻的话一边回想那个男人的惨状。也就是说,他从小到大很可能是被当野兽喂养长大的。

    王臻见她这般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心开口提醒:“娃儿阿,这私自逃跑的狼牙可是要被五马分尸的,你如果不想受到牵连,最好眼不见为净。”

    宋词掩饰的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呢,我这人可最惜命了,哦对了臻叔,这是报酬,以后还请您多多留意东厂的消息哈。”

    说完宋词放下怀中的二十两碎银子,挥挥手走了。

    离开王臻家,宋词牵着老三没有着急离开,她一路沿街打听来到了汴城长桥一带,在几个叫花子的指引下找到了他们见到飞鱼服的地方。

    这地方其实不算隐蔽,就是个专门处理尸体的地方。宋词忍着腐尸的恶臭味一路看下来,找到了几具死状怪异的尸体。

    宋词看着一群莽夫壮汉抬起他们就要丢进焚化炉里,咳嗽两声赔笑着走过去:“那个大哥,小女斗胆问问,这两人可是扬侯府的家仆侍卫阿?”

    几个壮汉扫她一眼,吐了口唾沫:“是不是关你这女娃什么事,赶快到一边去,别坏了官老爷的大事!”

    宋词点点头,笑了两声,退到一边去了。她一边磕着没吃完的瓜子一边看着焚化炉冒出来的滚滚黑烟,几乎断定这两人就是扬侯府的人。

    外形青面獠牙,眼睛乌紫,焚烧的烟雾还色异味臭,看样子应该是一具毒尸。

    “这么说”宋词取下瓜子壳,“扬侯府的人真的死而复生了?”

    宋词边想边走,再抬头时,突然看见长桥下面蹲着一个姑娘。那姑娘深深埋着自己的头好像在哭,腰间挂着一个牌子,上面赫然是扬侯府家仆的标识。

    宋词皱眉,且不说现在扬侯府的人都应该被关在牢里,就算侥幸逃出来,好歹应该先把牌子摘了吧,这是生怕官兵追查不到她吗?

    宋词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走上去拍了拍那姑娘的肩膀:“姑娘,姑娘?你还好吧?”

    那姑娘先是突然抽搐了一阵,然后慢慢抬头,四目相对的刹那,宋词感觉自己完了。

    只见那姑娘明显已经不是正常人,长着两根长长的毒牙,眼睛乌紫,脸上膨胀的血管清晰可见。

    宋词盯着那两根抖动的毒牙,感觉它下一秒就会咬断自己的脖子,抬手一把将人的头扭过去后,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姑娘了,我先走一步。”

    说完牵起老三就跑,边跑边喊:“救命阿!有妖怪!”

    这一喊,惊的长桥本就不多的人瞬间跑了个精光,只有宋词一个人牵着老三拼命逃命,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怪物,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按理说她跟着姜六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体力是有的,但那姑娘跟脚下跟了电动小马达似的越跑越快,眼看那满手尖利的指甲就要划破自己的背,宋词一个没忍住叫了出来:“老三救命!”

    千钧一发之际,宋词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一个腾空躲掉了被撕成两半的命运。那人正要带她走,宋词急了;“哎哎!我的驴!”

    话音刚落,只见那人从腰间拿出一张符纸贴在了妖物脸上,然后宋词就被提起来,一路轻功飞行离开了汴城。

    *

    汴城郊外。

    看着离自己万丈高的陆地,宋词捂住眼睛,嘴里问道:“大侠,你可不可以不要飞的这么快,我真的恐高阿。”

    那人看了她一眼,随意找了处地方降落后,松开人。

    宋词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道谢,她上下打量了眼面前戴面具的人,试探开口:“那个,我家驴应该没事儿吧?”

    高马尾男子点点头:“它应该很快就会自己找过来了。”

    宋词哦了声,看着男子有些凌乱的头发,笑道:“那个,大侠身手矫健英勇不凡,不知可是东厂中人?”

    男子歪头:“你知道东厂的事?”

    宋词连忙摆手:“略有耳闻,略有耳闻,只是不知刚刚那姑娘怎么变成了这样,莫非是染上了什么疑难杂症?”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快黑的天,提醒道:“你该回家了。”

    宋词见人离开,开口问道:“还不知大侠尊姓大名!”

    可那人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宋词见状扯下一旁的树枝,喃喃道:“真是个怪人。”然后就自己坐在地上,等着老三来找她。

    还好老三是头认识路的好驴,宋词没等多久就见它慢悠悠驮着草药走过来。宋词全身上下检查一遍确定没被伤到后,笑着拍了拍驴屁股:“可以阿你,不愧是跟我混的。”

    然后哼着小曲,牵着毛驴,慢慢走回家。回家后,宋词并没有把汴城发生的事告诉姜六,只找借口说自己路上耽搁了,接着就去熬药。

    对此姜六也没多问什么,他只是靠着门檐静静看着忙碌的宋词,像块望夫石。

    宋词实在被看的受不了了,将蒲扇一放,拍拍手走过来。她凑到姜六面前,问道:“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我很好看吗?”

    姜六的目光也跟着对上她的眼睛,沉默片刻,回到:“毕竟女儿随爹,自然长得好看。”

    宋词笑了声,抬头示意他下巴上的靑茬和一直没洗干净过的脸:“可别了吧,我这叫做天生丽质。”

    说完转身瞥见桌子上的小刀,突然想到什么走过去拿起它,重新看向姜六:“话说长这么大我还从没看见过你没有胡子的样子呢,要不今天让我开开眼界?”

    说完不等姜六回答,就把人拉进了茅草屋里。她将人按在椅子上,摆好铜镜后,蹲下身认认真真开始给他打理起来。

    宋词其实知道姜六长得很好看,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但宋词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见见他的真面目,想看看这么多年那张一直埋藏在灰沉中的脸,到底有多么扣人心弦。

    所以宋词每一步都做的格外认真,而椅子上的姜六就这样低眸注视着她,将她尽收眼底。宋词就在他眼下将所有靑茬刮干净,等收手看向铜镜的刹那,宋词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炸开。

    只见铜镜里的人也在侧头看她,那轮廓利落流畅,就像被精心雕琢而成。这一刻,他身上岁月与年少交织的矛盾感,破碎与温柔交融的孤独感,淋漓尽致的展现在这张脸上。

    宋词看呆了半晌,直到耳边传来姜六止不住的咳嗽声,她才突然缓过神来。

    “那个,药马上熬好了,我这就去端药。”说完宋词逃跑般的离开茅草屋,不敢再看屋里人一眼。

    而姜六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笑着摇摇头,随意把手上的血擦干净后,拖着身子扶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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