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9月2日下午20：05分[1] 圣萨维尔学院宿舍区

    Bgm：Life（from Prometheus OST）

    “——来”

    是什么声音？菲比循声望去，但四周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来”

    好像离得越来越近了。

    “是谁？”

    “——来”

    没有回答。

    那个声音咏叹着，温柔又飘渺，最名贵的弦乐器，最天赐的声带都无法模拟这般奇迹的振动。

    菲比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羽毛拂过，不能自制地在这个声音下震颤。为什么不去呢？我从出生就开始喜欢这个声音了！真想靠近这个声音！

    这念头一起，她便闪现到了另一个位置，似乎周围的黑暗本就无所谓时空的阻隔。兴奋的战栗像电流一样流过她全身。她疾速在无光的黑暗里自由穿梭，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躁催促着她，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似乎是回应她的期待，那个声音也逐渐变得高亢，甚至带上了一丝嗡嗡的、难以解读的颤音

    “——来！！！jkjkl@fdaljk”

    那个声音激动地高喊着。

    应和一般，“——菲比，菲比… …fjkdlajl”，更多空灵的声音从虚空中浮现。

    砰，在一头投入那个声音的怀抱之前，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撞上了菲比。

    她疑惑地伸出双手，却只在虚空中摸到了一层没有形状的薄膜，只有试图前进时的阻力和规律的震颤证明着它的存在。

    ——就像心跳一般。

    菲比惊出一身冷汗。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在这里？那个没有形态的薄膜是什么魔法物品吗？为什么会有心跳？

    她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来！！！菲fdajfldj比，过来fjdlajfdlkfjdakll！”

    神秘的声音从高亢的温柔转为愤怒。在薄膜的另一端，有什么在平静的黑暗里沸腾。

    梅林的臭狗屎，菲比在心里骂了出来，她从来没有听过那个声音，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无论是那个有心跳的屏障，还是充满诱惑的神秘声音（其中的一些杂音甚至听上去不像人类），都代表着极度的危险——得赶紧离开这里！

    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对策，不可见的屏障不耐烦地跳动了一下，——砰，她当即像被巨怪的物理学圣剑[2]敲了一闷棍。

    坠落，坠落——一切都远去了，没有形体的黑暗被无边的海洋替代，她从暗无天日的海底缓慢上浮… …

    *

    疲惫地睁开眼，只见夏日的晴空是海水般的湛蓝，但此时这片无边的海面却被染成了赤红色：绯色的云像流动的火焰，在流体力学的作用下翻腾着。这一切的中心是一轮巨日，它是如此的凛然，是骄傲绽放的玫瑰，是永不熄灭的火种，是天空注视人世的眼睛。

    而夕阳的注视之下，是一湾湖水，湖边的岸堤上有一堆营火，噼啪地安静燃烧着。这堆营火上方横跨着一个烧烤架，架子上几串穿得乱七八糟的鱼死不瞑目地睁着眼睛，几只半开的扇贝与其呈犄角之势，包夹几个半熟的肉串。这群尚不成熟的烤物滋滋地唱着油香，往四周肆无忌惮地散发魅力。

    可总有意志坚强之辈能抵御这种致命的吸引——营火的另一端有个棕发女孩盘膝而坐，八风不动地捧着一本硬壳书看着。

    理智缓慢回炉，菲比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在下课和故意“偶遇”的德拉科碰头后，他们先去餐厅旁的咖啡店聊了会儿天，然后到饭点了就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饭后，先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然后就在他们学院的混住宿舍下准备野餐——她找了个既不晒又不冷的好位置躺着，然后——她的记忆就中断了。

    总之，该起来吃点东西了。菲比试图撑起上半身，却被手下的石子硌得痛呼出声。

    “你可真能睡”，赫敏啪地把书合上，爱惜地把她的大砖头放进随身的书包里，无奈地起身给她递了一杯水。

    菲比用哈利的零花钱发誓，那本书放进去的时候她听到咚的一声。“谢谢，可能这几天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虽然内容已经不记得了，但是隐约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好累的梦。”她一边接过水——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完全哑了——一边抓起那枚石子：它整体呈现出一种富有金属质感的蓝绿色，可有些地方又清澈透亮，像是某种水晶。除了它之外，旁边散落着几个莹润的卵石。

    “这是今天下午哈利他们在湖里潜水捡上来的”，赫敏抽搐着嘴角，“宝物… …”

    “那是大概率是冲击石英，”草地被踏过的细细簌簌声传来，是德拉科马尔福从宿舍的方向走来，后面几步缀着两个黑影，从轮廓上来看是哈利和罗恩。他们身后是一座四层的红砖建筑：之所以说四层而不是四层楼高，是因为虽然垂直于地面方向的窗户的个数是四，但是它每一层的高度都远高于现代的建筑设计标准。据菲比目测，层内高度至少有十米以上。

    这高度上的超规格的使得它与学校整体的现代风格格格不入：虽然它鲜亮的砖红色显示出一种被精心保养的得体，但灵动的飞拱、高耸的尖顶和斑斓的彩窗无不泄露出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庄严。

    几个身影不一会儿就到了营火边。

    “什么石英？是在说我们下午捡的漂亮石头吗？”哈利气喘吁吁地冲到营火边，和罗恩挑了一个背对校舍的方便烤肉位置席地而坐。他和罗恩的头发上都带一股洗浴产品的潮气，身上的衣服也换了——看来是潜水后去洗澡换衣服了。

    “冲击石英是微结构和普通石英不同的石英，它们的特点是微结构随结晶内的平面变形[3]。它们的形成需要瞬时的巨大压力，一般只能在陨石的撞击坑和核试验场所形成。”赫敏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所以这个湖其实是个陨石坑？”菲比若有所思地接口。

    在不紧不慢在地上铺了一层垫子后（菲比看到哈利不算隐蔽地翻了个白眼），德拉科微抬着下巴说：“大概率是。今天下午潜水的时候我在湖底发现有一层大理石化的岩石，湖壁上还有焊在一起的沙块和不少碎裂屑锥。”

    “哇哦，酷！我们就住在历史遗迹旁边呢！几个初出茅庐的冒险者，遇到了未曾想象的危机，在历经争斗、口角和冲突后，他们终于战胜了困难，并夺回了失落的宝藏！”罗恩吹了个口哨，“而我，就是其中功劳最大的功臣！”

    哈利和德拉科发出了没有恶意的笑声。

    “得了吧罗恩，你还以为这是霍格沃茨呢？”赫敏不客气地反驳。

    韦斯莱也不生气，自顾自开始往烤料上刷油，余光望向马尔福。“不过化学系还需要学这些吗？我以为就和魔药差不多，用些瓶瓶罐罐熬些东西然后再搅拌一下就行了——和以前在学校一样。”

    “你对魔药的认识也就到这里了，韦斯莱”。德拉科马尔福显然既不同意罗恩对魔药的看法，也不同意他对化学的看法。“如果你无法理解它，就无法描述它…”

    噗——一团火突然窜上了烧烤架，点燃了一条鱼。罗恩夸张地大叫出声，手忙脚乱地把蘸了过多油的刷子和烧黑的鱼放到一边， “大晚上的说这干嘛，这可太不吉利了。”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脸白得发红。

    “哪里不吉利？”哈利疑惑地问。菲比看向赫敏，她从书里探出了两只眼睛，皱着眉。摇摇头，她们交换了一个茫然的眼神。

    菲比暗自揣测：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在描述概念或者知识，如果你无法理解它们，就无法正确地描述它们——可真是一句正确到家的废话。完全没有一点和不吉利沾边的地方，可罗恩的反应又显示它并不普通，除非它只是个引子——就像看到榭寄生让人联想到接吻，看到火联想到光和热——它和什么背景、语境联系在了一起… …

    “你们没听说过这句话吗？”马尔福惊讶地瞪大了眼——

    … … 有什么，是德拉科和罗恩知道，而看了很多书的赫敏不知道的[4]… …

    ——白金色头发的年轻巫师宽容地清了清嗓门：

    “如果你无法理解它，就无法描述它

    如果你无法描述它，就无法掌握它

    如果你无法掌握它，就无法抵御它

    据传最开始这只是一组单纯指代知识的谜语，可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渐渐用它来指代…”

    “指代禁忌的知识？”菲比和赫敏异口同声地说。

    她们相视一笑。

    哈利像是凉水塞了牙缝一样发出一声咳嗽。

    “你们不是不知道吗”马尔福气哼哼地说，“我可是看你们一脸茫然的样子才开始解释的”

    “抱歉抱歉，我们只是猜测，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菲比从善如流地快速道歉，从罗恩手  里拿了一串烤肉递给德拉科。

    “更多具体细节的还得马尔福先生来解说”，赫敏也很能屈能伸，给马尔福递上一杯水。

    “好吧，”马尔福矜持地接过贿赂，“理解，描述，掌握，都可以看作是学习并掌握知识的过程。光看前两句没有任何问题——理解是最重要的，因为理解之后就能描述，描述就意味着初步的掌握。但是普通的知识并不需要抵御，因为它没有自我意识，普通的失败的咒语会导致很多安全问题，但是没有人会使用“抵御”，因为那只是你自己施法失败的结果。一般来说，只有抵御的另一方拥有自我意识时，才会使用这个词。而禁忌知识的一大特点就是，它被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是活的。一些危险的黑魔法也有这种特征，它们也算是普通人比较能了解到的禁忌了。”他优雅地喝了一口茶“——这些都是我爸爸告诉我的。”

    “我哥哥以前经常吓唬我，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不然禁忌知识就来找你了！”罗恩翻转着肉串说。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原来就是禁忌知识有自我意识，上过炼金术入门的人都知道啊”哈利略微失望地说，灵活地用手把吃过的烧烤签子当笔转。

    “你，你这个缺乏家…缺乏教育的野人！这句话可是比魔法史都出现得要早！”

    “我是缺乏教育的野人，那你和我一起从霍格沃茨毕业，又一起来羊津大学深造的小少爷又是什么？”

    “波特！你…”

    罗恩叹了一口气，“怎么都大学了，他们还是一碰面就吵。真是太幼稚了！”似乎刚刚那个畅想伟大冒险的人不是他本人一样。

    回答他的只有吵架声、营火燃烧的哔啵声。

    他把手伸到赫敏和菲比的面前晃了晃，“你们又沉着脸在想什么呢？”

    菲比的睫毛动了动，“我在想——”

    火焰在跃动，内焰的深蓝色内层被明亮的深红包裹着，在风中无声地扭曲，无色的外焰却无法捕捉行迹[5]。

    她不安地用双手捧着茶杯，声音轻若耳语“——黑魔法固然因为自身的危险而成为大众所知的禁忌知识。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它更为危险的部分，是完全透明的，不为人知的… …那些不可见的，才是真正重要的部分，就像——”

    突然，菲比感到一阵眩晕般的战栗，一道目光像针一般扎着她，有什么人在远处看着他们！

    她四处张望——夕阳的余晖也已被黑暗完全吞没。四周静悄悄又黑漆漆的，远处则只有明亮的月光和灯塔里的炬火作为光源，明亮又温暖的灯光从宿舍楼大厅里辐射出来… …什么都没有？

    “就像什么?”哈利起身走了过来，做出戒备的姿势，他和德拉科的斗嘴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马尔福也不着痕迹地往人群里移动了一步。

    赫敏抓住罗恩的胳膊，把他拽了进来，“你怎么了，看上去那么害怕”她关心地问。

    是错觉吗？“抱歉，是我反应过度了。我刚刚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菲比刚想松一口气，却又听见清晰的脚步声从容逼近…

    她瞪大了眼睛，哈利、罗恩和德拉科都掏出了魔杖，上前一步，浑身僵硬；赫敏握住了她没拿魔杖的那只手——显然听见脚步声的不止她一个，有什么人，大摇大摆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