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壹)

    公元前239年,秦王政八年,初春,秦国国力强盛,秦将蒙婺因病去世。

    次月,秦国助魏攻楚,华阳太后倒台,被囚于宫中。

    公元前239年秋,秦攻赵平阳、武成,一盲眼都尉杀赵将扈辄。

    公元前238年夏,秦国忽然攻韩,韩国国君毫无防备,被打的措手不及,半年后,韩王安被俘,秦建立颍川郡。

    回到咸阳的那一天,是嬴政亲自来接姬怀慈的。

    她下了马,摘下斗笠,就被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姬怀慈怔愣了许久,才缓缓推开。

    从相识到如今,已经过了八年的岁月了,而在与韩国的这一战,她也已经离秦国半年了。

    但这大半年都已经算是短的了,按照原本的计算,攻打韩国起码要一年的时间。

    “我身上有血。”姬怀慈提醒他。

    嬴政却恍若未闻的始终牵着她的手。

    宫门被打开,几片不知从哪来的落叶乘风而去,姬怀慈又回到了自己曾经居住的那个熟悉的院落。

    她走在前面,推开门,就知道了刚刚那几片落叶应该是从这里飞来的。

    枇杷在看见她以后,眼眶泛起了红色,她丢下手中的扫帚,扑倒了姬怀慈怀里。

    姬怀慈愣了愣,她嗅到了熟悉的银杏树气息,才猜到这有可能是一直在院里和她同住的琵琶。

    快一年了,姬怀慈没想到她竟然长这么高了。

    “鹿……鹿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刚想去拍拍枇杷,刚抬起手,却一不小心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血色瞬间渗出。

    枇杷注意到了姬怀慈衣服上渗出的血迹,被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

    “是我自己没注意。”姬怀慈对枇杷道,“别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枇杷这才止住了眼泪,没有泪水模糊了视线后,她才发现一直在门口的嬴政和他身后的赵高。

    她吓的连忙跪下,连眼泪都来不及擦。

    嬴政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挥挥手示意她退下,然后朝姬怀慈走去。

    “枇杷很怕王上。”姬怀慈在一棵大银杏树下坐下。

    “对于奴仆,太过亲近不是件好事。”嬴政缓缓说。

    “对于我来说枇杷不是奴仆。”

    嬴政似乎不想和她谈论这件事了,他在姬怀慈对面坐下,“你的伤怎么样了?”

    “普通的剑伤。”姬怀慈一边泡茶一边说。

    “为什么不找大夫给你看看?”

    “我自己就是大夫,干嘛还要找大夫。”姬怀慈无奈。

    “寡人没想到你的医术也如此了得。”嬴政道。

    “王上抬举我了。”姬怀慈为他倒茶。

    “可寡人看你的脸色却很苍白。”嬴政道。

    “是吗?”她有些怔愣,放下杯,碰了碰脸颊。

    “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咸阳,不要再上战场了。”

    出乎嬴政意料,姬怀慈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他松了口气。

    “明晚有一场为此次胜仗而举办的宴会。”嬴政笑着说,“寡人希望你能来。”

    “王上的面子,肯定要给啊。”姬怀慈笑道。

    嬴政走后,姬怀慈将杯盏搁置桌上,她微皱眉头,忽然开始猛烈咳嗽。

    苍白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原先红润的唇色变得有些惨淡,她的脑中一片混乱,紧接着就是眩晕。

    滴答。

    一滴鲜血砸进了杯盏中,茶水被激起一番涟漪,血色弥漫了杯中,也逐渐浸染了灰色的衣衫。

    她颤抖着手,从袖中摸出一个瓶子,将几粒自己先前调配好的药服下,脑中的混乱才开始消失。

    她喘着气,嗅到了血腥味,颤抖着手,触碰到了衣襟才发现,咳出的血已经染红了衣服。

    她拿起一旁的匕首,往手臂上划了一个口子,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而等她放下匕首后,伤口就已经自动愈合了。

    伤口愈合的速度加快了。

    不光是这个,在半年前时,她也发现了她的力量、速度……也开始飞速增长。

    她坐在银杏树下,怔愣了许久,忽然笑出了声。

    是啊,这也意味着,她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

    还有多久呢?她还剩多少的时间呢?

    她其实也就只能猜到一个大概。

    她是不被期盼出生的孩子,对于周皇帝来说,她是耻辱;对于她的亲生母亲来说,她是她不贞的证据;对于她的师父来说,她是他违背信仰的脏东西。

    所以她从出生起,就意味她的一生将和大周一荣俱损。

    因为她不被期盼,但有价值,所以可以被随意对待。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又知道自己也可悲,又可恨。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活过,就像是棋盘上一颗无能为力的棋子。

    她幼年吃着毒虫蛇鼠长大,血液之中也被流满了各种的毒药,为的就是以后能够百毒不侵。

    她身体各处的蛊毒使得她的身体力量异于常人,为的就是能够更好的体现自身的价值,就像是一个死士。

    她从小就被灌输着那种可笑的观念,那些人如同书中的恶鬼一般,耳提面命着:姬怀慈将与周朝一荣俱损。

    就像姬怀慈的师父说的,她活不过三十的。

    姬怀慈自己也知道。

    这些蛊毒很有意思,在身体的主人越接近死亡时,身体的各项机能反而会更高。

    这一点虽然她师父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但实际上她从在赵国邯郸时就发现了,她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知道原来这一种蛊毒起源于商朝。

    这种蛊毒其实尤为珍贵,在商朝时,一些年近老垂的帝王会在此时服用这种蛊毒,为的就是自己在老朽之时,一些皇子权臣不在自己年老力衰时掀起争斗。

    而在末周时,她的师父又对此蛊毒有所改良,从小就给她种下。

    她后来又花了两年时间,去寻找这种蛊毒的解法,只可惜始终没有找到,而他的师父曾经也说过,此蛊无解,姬怀慈到最后,也只是做出了能够抑制这种蛊毒发展的药。

    而现在,她服用的频率越高,一次吃下的数量越多,也意味着,蛊毒已经开始逐渐漫延。

    天色逐渐暗沉,西斜的太阳红的鲜明,落在了那个坐在银杏树下人的身上,不知不觉融合了衣衫上刺目的血红。

    “真遗憾啊……这么快。”她笑了笑。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秦朝统一后的太平盛世。

    她站起身,走向屋内,“枇杷——做好饭了吗?我好饿啊。”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