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拾)

    血红色的太阳在西山挂起,嬴政的加冠礼就在今日举行,姬怀慈走出院内,也远远的看见了穿着嫁衣的楚国公主嫣。

    加冠礼后,就是婚礼了。

    蒙恬和蒙毅也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快马加鞭的秘密赶回了咸阳,李斯已经等在了加冠礼的场地,至于吕不韦,他应该倒是对这一切不知情。

    “鹿姑娘?”赵高见姬怀慈没反应,于是又叫了一声。

    姬怀慈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不是自己的名字到底还是没法用习惯。

    她看了看远处的楚国公主,问赵高,“他的计划……会牵扯到无辜的人吗?”

    “这个……下臣就不知了。”赵高有些为难。

    姬怀慈闻言看了他一会,“你最好是真的不知道。”

    “走吧。”姬怀慈朝嬴政寝宫的方向走去。

    赵高莫名觉得刚刚这位姑娘的眼神有些渗人,但又说不出哪里渗人,等反应过来时,这鹿姑娘又变回了温和淡漠的模样。

    外边的礼乐一同响起,姬怀慈和李斯、赵高,一同跟在嬴政后面,走出咸阳宫,然后和其他人停在台下。

    今天的夕阳迟迟不肯落去,金红色的光照在了高台之上那君王的身上,黑金色的华服好似被渡上了一层金边。

    从今天起,秦国恐怕将要迎来一场大洗牌了。

    公元前240年,秦王政七年。

    在嬴政20岁的这年,加冠礼成,他才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开始掌握权利。

    就在华阳太后满意的注视下,楚国公主刚刚娇羞着踏上台阶的那一刻。

    同年同日,长信侯嫪毐叛变,自称秦王“假父”,攻咸阳。

    和谐的场景被打破,华阳太后的笑容出现了裂缝,吕不韦拿着的酒杯由于自身的慌张而摔在了地上,文官被吓的脸色惨白,不敢置信,楚国公主芈嫣花容失色,惊恐的拉着秦王政的衣袖。

    “反贼嫪毐,聚兵雍城,残害百姓,扰乱秦国。挟持王太后,谋反之心昭昭。”嬴政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被芈嫣拉着的袖口,他漆黑的眼眸扫过台下的每一张人脸,与那些人的惊恐不同,他显得十分淡定,因为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活捉嫪毐者赏钱50万钱。立功者,加官进爵,赏钱万余。”

    姬怀慈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她拉住一旁提起剑的蒙婺,“蒙将军,你护送王上还有华阳太后以及一众女眷回宫。”她顿了顿,“这里有我。”

    “好。”蒙婺点头,他又拍了拍蒙恬的肩膀,“小心。”

    天空逐渐暗下,姬怀慈已经感受不到夕阳落在身上的暖意了,倘若她看得见,兴许眼前就是一片战火纷飞的模样。

    官员们也四散而逃,姬怀慈抽出剑,擦去脸上的血,然后顺势拉住了一个随着人流逃散的人。

    “吕大人要去哪?”

    她慢慢的回过头,没擦干净的血还沾在她脸上,在月光与火光的映照下,吕不韦莫名打了一个寒战。

    “鹿……都尉?”吕不韦似乎是试图用这个称呼提醒姬怀慈她现在是在哪里。

    “这里还是太危险了,吕大人刚刚走慢了一步,没有和其他官员一同撤退,如今乱跑也不大安全,就由我来暂且护吕大人吧。”姬怀慈无害的笑着说。

    护?这怎么可能?嬴政他要的,就是吕不韦最好在嫪毐之乱中被嫪毐的人砍死啊。

    说完,姬怀慈又捅穿了一个叛军的心脏。

    一年多没碰剑了,久违的杀人的感觉让姬怀慈的心脏莫名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情绪,这是一种对一件事越来越熟练后的得心应手。

    她的动作太快了,力量也太可怕了,洞察力、反应力也不像常人。

    吕不韦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睁大了眼睛,猛的往后退了几步,却一个不稳被绊倒在了尸山血海中。

    即便已经时隔多年,他也依旧记得自己曾经差点被一个女孩斩断手腕。

    他那只还留着疤的手微微抖了抖,然后举起来,颤抖着指着那个轻而易举杀死那些叛军的女子。

    “你……你难道……”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铮

    手中的长剑被投掷而出,稳稳的刺穿了嫪毐骑着的那匹马的头颅,马的脑浆混杂着血水溅在了嫪毐那张不明所以又惊恐的脸上。

    马的尸体轰然倒下,姬怀慈一跃而起,她忽然间就出现在了嫪毐的面前,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拔出了马头颅中的剑。

    嫪毐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头颅就已经被砍了下来。

    姬怀慈面无表情的踢开嫪毐的尸体,然后单手拎起嫪毐还带着恐惧的狰狞头颅,慢悠悠的走上了祭台,“反贼嫪毐败走,已被斩于此。”

    她略过吕不韦苍白的脸,扫视了下面一圈,“你们——还要负隅顽抗,为这个反贼卖命吗?”

    而吕不韦也终于叫出了她的名字。

    他的运气到底还是好了点。

    “——姬怀 慈,你是周赧王的……”

    只可惜,吕不韦的声音被秦国士兵战胜的狂欢淹没。

    姬怀慈在欢呼声中,提着嫪毐的头颅,一步步走上宫殿的台阶,“王上,反贼嫪毐已被斩获。”

    嬴政垂下眼眸,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挂在雍州城墙上。”他从赵高手中接过一块手帕,一边帮姬怀慈擦着脸上的血,一边笑着说,“告诉他们,忤逆秦王的人——”他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但却看向了吕不韦,“会是什么下场。”

    公元前240年秋 9月,秦王政行20岁加冠礼,同年嫪毐聚兵雍城,反之,被当场斩。

    同年10月,丞相吕不韦面谏秦王政,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秦王怒,翌日,吕不韦辞官。

    在吕不韦辞官的这一天,姬怀慈特意前往了他的府邸。

    如今的吕府已经不如昔日那般热闹了,也不过是人走茶凉。

    姬怀慈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上了她那把只有杀人才会用上的剑。

    她踏进门楣,独自走了进去。

    吕不韦似乎也料到她会来,早就等在了这里。

    “吕大人,别来无恙。”她走至廊前,将手中的剑暂且搁置,然后在吕不韦对面坐下。

    吕不韦没有说话。

    “吕大人的池子里种的是什么花?”

    吕不韦依旧一言不发。

    姬怀慈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不寒暄了。”

    吕不韦终于动了动,几日不见,他的声音已经十分沙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不是周赧王的女儿,不过是我的母妃与我师父私通的产物。”她波澜不惊的话语却使得吕不韦震惊了好久。

    “我不喜欢那里。”她摇摇头,“你知道我指的是周宫。”

    “但那里也有我在乎的人的。我在乎我的皇兄姬渊,也在乎我的母后周皇后。对,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但在那里的一个角落里,有我的一个梦,一个有皇兄、有母后、有我的梦。”

    “而那一天,我的梦被打碎了。”她有些感叹,“我其实不恨秦人,因为我知道这梦迟早是要碎的,但皇兄却要我去复仇,可我知道,我在这世界上的仇人几乎都死光了。”

    “我又能恨谁?”

    她摇摇头,她顺手倒了茶,“但我的皇兄断了双腿,是你叫人打断的。”

    姬怀慈的手颤抖了一下,“那时候我年纪很小,所以没能杀死你,就连吕大人的一只手也没有砍下送给皇兄当生辰礼物。”

    “那年冬天,我用师父送我的剑划瞎了自己的双眼。那个时候,皇兄因为双腿尽废而喜怒无常,但当他醒了发现时,又变得像以前一样了,他一边骂我练武练傻了,不该去救他,一边又很小心的帮我处理伤口。”

    鲜血从蒙着双眼的白布中渗出,从那天以后,她就很少能哭出眼泪了,即便是哭泣,也是从眼中溢出的两道血水。“说起来,皇兄的医术也还是我教的呢。”

    鲜血从白色绢布下,从眼眶中落下,顺着脸颊从下巴滴落,“真遗憾啊,明明我不喜欢杀人,更喜欢当个医者,却偏偏一生都在杀戮。”

    她笑了笑,放下了茶。

    “所以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吕不韦冷笑。

    她不置可否。

    吕不韦大笑一声,随后他又嘲讽,“不过除了报仇——你这么为赵政卖命,是以为自己的结局会有多好?”

    “吕大人的格局比我这个没读过书的人还小吗?”

    吕不韦愣了愣。

    “我见过周朝末代的民不聊生,周亡后我辗转各国也见过尸横遍野的战争。如果秦王真有统一六国之才,那我照吕大人所说的为其卖命也不是不可以。”

    她笑,“我的一生左右不过都是棋子,前半生为周朝而活,造就一身杀戮,现在也想学点先人的大义,为这世上的那些可怜人活一活。都是棋子,都是替帝王卖命。”她摇摇头,“又有什么区别?”

    “至于结局——我活不了几年了的,而剩下的,也就只是后话了。”姬怀慈喝完了最后一口茶。

    “好了,吕不韦,你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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