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好些了吗?”紫藤笑盈盈地问。
陆世麒将苏倾抱进了屋,所以她喝醉的事,尽府皆知。
苏倾点点头,躺了两天,确实好多了。
不知是否天气回暖的原因,紫藤的气色十分好,脸红扑扑的。
“哝,这是沈府派人送来的。”紫藤将一封信递给苏倾。
苏倾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份日文电报。
她扫视一眼,迅速变了脸色。
电报是一个名叫藤原石美的女人发来的,她声称是沈之岚在日本读书时的同学,半个多月后要来阳城,约苏倾见面。
“出什么事了吗?”紫藤见她惊慌的样子,不解地问。
苏倾收敛神色,费力挤出个笑容。
她原想在陆府平平安安混到六廿二七,这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可咋办?
“没事,就是一个老同学的信,和她男友分手了,找我哭诉呢。”苏倾胡扯道,“你能帮我回一份电报给她吗?”
紫藤点点头。
苏倾拿出纸笔,写下几行日语,无非是嫁作妇人,不便接待云云。
紫藤捧起她的回信,感慨道:“三姨太在日本没少用功吧?日语学得这样好!”
苏倾尴尬地笑笑。
日本她是没去过的,可巧合的是苏什是日语系。
苏什对语言很有天赋,她的日文就是他教的。
幸好沈之岚去的是日本留学,如果她去的是英国或美国,苏倾收到这样的信只能干瞪眼了。
“日语很简单,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苏倾说。
“好啊,那就谢谢三姨太了。”没想到,紫藤毫不客气,“哦,对了,端午快到了,府上派人来问,你和爷哪日回去?”
又一个晴天霹雳,苏倾还沉浸在回电报拒绝的沾沾自喜中,没想到“程咬金”有那么多。
这叫什么?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个……你让陆世麒做主吧。”反正不管哪天,她都会想方设法躲过去。
“行。”紫藤也不多留,起身就要走,“那我明日再来叨扰三姨太,哦不,沈老师~”
翌日一早,紫藤捧着纸笔来了。
苏倾见她态度诚恳,便从日语的五十音图教起。
紫藤资质一般,但勤奋又守时,一连数日,学得倒也很顺利。
那一日,她却超过约定时间一刻钟都未出现。
也许有事耽搁了吧,也好,给自己放一天假吧,苏倾这样想着。
没想到,紫藤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对不起,我迟到了!”
她满头细汗,脸颊发红。
苏倾忙说:“没事的,你先歇会,咱们再开始。”
紫藤点点头,趁苏倾不注意悄悄朝门外瞟了一眼。
见无人跟着,她长舒一口气。
可一早上的课,她始终听不进去。
苏倾发觉她心不在焉,便说:“我嗓子有点不舒服,要不,我们今天到此为止?……嗯?……二姨太?”
“啊?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点累了,今天到此为止。”瞧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是出什么事了吗?苏倾狐疑地想。
“好,那你先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紫藤起身,正要迈步离开,突然又折返回来,慌张地将门关了起来。
苏倾惊讶道:“你怎么了?”
“我……我……想上厕所。”她一张脸憋得通红。
苏倾指指后头,她快步走了过去。
苏倾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瞧,看见权武在院外溜达,不时往屋里张望。
难道在躲他?苏倾有些糊涂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紫藤出来,苏倾关切地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二姨太,你还好吗?”
“……”
苏倾趴在门上听,什么动静也没有。
门没锁,她轻易就开了。
人不在,窗开着。
她是从二楼翻窗跳出去的吗?苏倾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她打开大门。
权武听到门响,满脸期待,可在看见苏倾的那一刻像泄了气的球。
他努力保持应有的风度:“啊,是三姨太啊。”
从自己的院子走出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吧?这招呼打得也太奇怪了吧。
苏倾忍住笑,打开天窗说亮话:“二姨太是为了躲你吧?我说她好好的为什么想学日语呢?她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吗?你要这么堵她?”
“她在吗?麻烦你让她出来。”权武朝她身后看去。
“她走了,为了躲你,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哎……那么高,不知道扭伤什么……我说……权大哥……哎……我还没说完呢!”
权武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倾咯咯地笑,她朝谦吾楼方向望去,哎……陆世麒头上,好大一顶绿帽子呀~
可她刚一踏进屋子,门就被关上了。
苏倾盯着眼前去而复返的紫藤,惊讶地说不出来话来:“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我想求你件事。”紫藤鼓起勇气道。
她看到苏倾和权武在门口聊了几句,心中十分不安。
先前种种加连日接触,她感觉苏倾是个很聪明的人,肯定猜出了一二。
可就是因为她聪明,紫藤怕她想歪。
虽然权武对着她说了一些奇奇怪怪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可她并未做出什么回应。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陆世麒的二姨太,现在只是一下子受了惊吓,不知该如何回应,等她想明白了,会马上跟权武说清楚的。
她不希望事情被歪扭地传到陆世麒甚至其他人口中,她想请苏倾暂时替她保密。
“我和权大哥……没有。”她言简意赅,脸上写不尽的窘迫。
“没有什么?”苏倾逗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苏倾睁着一双桃眼好奇地问道。
“就是……就是……”紫藤不知该从何说起。
苏倾噗嗤一声笑了:“他喜欢你吧?先前我在内院碰到过他好几次,他说找婉儿玩,其实是去找你吧?”
紫藤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呢?你喜欢他吗?”
“我……我是督军府的二姨太。”
“所以,你不喜欢他?那你躲什么?你躲,说明你并不讨厌他,也许还有点……”
“嘘……”紫藤连忙捂住她的嘴,“你别瞎说。”
苏倾一把扯下她的手:“知道我瞎说,你还捂我嘴巴!”
“我……”紫藤说不过她,心里暗忖:这女人的嘴和十七爷的一样厉害。
“总之什么都没有,请你别告诉十七爷,等我处理好会向他禀告。不过如果你不愿意,我也拿你没办法。”
苏倾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进府这么些天,你也没为难我,我干嘛和自己过不去呢?只是……我不明白,喜欢一个人那么容易吗?我看你对陆世麒很体贴,很亲昵?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那只是……”紫藤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爷说的没错,自己就是沉不住气。
今日之事,鲁莽至极,错漏百出,她万分后悔。
“如果有机会,你日后自会明白。谢谢你!我……我明日还能来上课吗?”
怕苏倾以为自己目的不纯,她又补充道:“我是真心想学日文的。”
“当然可以,就算是其他理由也可以!”苏倾调皮地眨眨眼,“不过,陆世麒不是说明天去赛江划龙舟吗?就休息一天吧。”
她好奇二姨太的事,也同情陆世麒的遭遇,可想到自己不久便会离开,便产生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现下她的问题是解决回沈府过端午的麻烦事,没空关心别人。
晚上是一夜的疾风劲雨,苏倾辗转安眠,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风和日丽,十分舒爽。
她一直睡到九点,听到门外寻桃和陆婉予的嘀咕声才逐渐醒来。
苏倾喊俩人进屋,看见陆婉予穿了身鹅黄色的短袖洋装,配白色的萝卜长裤,很是俏皮,忍不住夸赞道:“婉儿今天真好看!”
陆婉予眯着眼睛甜甜一笑,跑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娘亲,你怎么起得这么晚?爹爹他们都已经去了。”
苏倾俏皮地说:“那我快一点,争取半小时内出门。”
她洗漱后简单地吃了点早饭,换上了干练地骑马装——上衣是白色小领短袖衬衫,下装是秋色萝卜裤。
她将头发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青春洋溢。
陆婉予忍不住夸赞道:“娘亲,你真好看!”
苏倾心中没由来的一甜,用食指轻点一下她的鼻子:“就你嘴甜!”
车子行了二十来分钟,达到目的地。
还没下车,苏倾就听到锣鼓喧天的声音,待走近了才发现鸣鼓的竟然是陆世麒。
阳光下,他立在船头,挥舞着鼓棒敲得起劲,整个身子一上一下有节奏地晃动着。
“爹爹这是在干什么呀?”陆婉予大声问。
“你看。”苏倾蹲下身子说,“每艘龙舟上都有一个打鼓的,那是鼓手,是队伍的“灵魂”,控制着队伍的划桨节奏。立在船尾的叫舵手,是队伍的“领航”,判断着队伍的前进方向。中间那些就是划手,是队伍的“主体”,决定着龙舟滑行的速度。走吧,我们去凉棚里坐下看。”
说着,她牵起陆婉予的手来到了河边的凉棚下。
河边搭的几顶临时凉棚,遮住了日益强烈的太阳。
棚内,权武和紫藤相对而坐。
紫藤一瞬不瞬地看着河,权武一眨不眨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