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沅奴,你怎么样了。”虞德正的背后都湿透了,一向以儒雅随和著称的虞知州何时像这样狼狈。

    “没事,我想睡了。”她用了一盅安神汤,现在是身心俱疲心力憔悴,晏清宵和虞德正也不扰她,只叫了云璎寸步不离地守着。

    “知州,这意外谁也难以预料,都是我孟氏做事不细的缘故,望您和令爱宽宥了。”孟一闻只有做孙子,他心里也觉得晦气,本以为好不容易搭上了虞德正的线,现在看来不让虞德正迁怒就算好的了。

    自己的女儿还躺在里面,虞德正怎么可能轻易原谅。

    “不是意外。”晏清宵道,看着二人错愕的眼神,又强调了遍,“不是意外。”

    “瑾珩,你说什么?”虞德正目眦欲裂,竟然有人把如此狠辣的心思打到了他的女儿身上。

    “虞兄,当时沅奴落马,我别无选择只能将马射杀,在马腿上发现了这个。”晏清宵将钉子递到虞德正面前,“且那马的眼睛是血红的。”

    “查,必须查。”虞德正暴怒,“我竟不知有人敢把心思动到了沅奴身上!”

    虞德正没有心思再听底下人的奉承,一心一意守在女儿身边,而孟一闻背了那么大一口锅,自然要想办法把锅甩出去,可谓是焦头烂额。

    马球赛还是照常举行,虞画娴在敲锣打鼓声中惊醒,迷茫中看见了虞德正憔悴的身影,起身抱住痛哭起来,“爹爹,我好害怕,要不是清叔叔,我就死了。”

    “爹爹不会让人伤害你的。”虞德正稳稳抱住女儿,不想让虞画娴再想那一幕,便岔开了话题,“你清叔叔去打马球了,你要看吗?”

    “清叔叔,对,我要找清叔叔。”虞画娴翻身下床,若是她此前只是因为晏清宵的相貌对他心生好感,此次救命之恩后就变成些许依赖。

    “你慢些。”

    虞画娴踉跄几下就恢复过来,一路跑到了马场,而晏清宵换上了窄袖袍,正手握着弯月球杖,轻巧突出重围俯击一球,那球与拦截者球杖擦肩而过,稳稳投入悬空的球门。

    “琴衣公子,再得一分。”

    “清叔叔好生厉害。”虞画娴自言自语,瞧着场中的晏清宵不多不少总是领先一分,“这是故意的吗?”

    “画娴妹妹。”

    虞画娴转过身去,朝满脸担心的女子笑了笑,“缪二姐姐。”

    “妹妹受惊了,谁也没想到出这样的事,万幸妹妹没被伤着,不然姐姐是赔命也赔不完啊。”缪兰那手绢压了压眼角,虞画娴没回应她,只是继续噙着笑。

    猫哭耗子假慈悲。

    “妹妹,姐姐没脸有个不情之请,可怜天下父母心,知州有什么怨气都该朝我们孟家撒,但请妹妹看在我孟家如今雨井烟垣,门可罗雀,求妹妹高抬贵手。”缪兰姿态放得低,虞画娴已经没了笑容,还是没有接话。

    “那马儿也死了,侍卫也受罚了,妹妹也万幸没受伤,求妹妹原谅孟氏疏忽。”虞画娴不搭腔,没了台阶缪兰只有硬着头皮跳下来,拉住虞画娴的手,将自己的手搭在她手背上紧紧握住。

    虞画娴笑着反握住缪兰的手,“我现在好像还在那林子里,感觉身边围着豺狼虎豹,脑子混沌得很,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她故意装傻,缪兰怎么可能明明白白地说求虞画娴劝说虞德正不要对付孟家。

    “再说了,一切还尚未可知,牵扯着我的性命,妹妹自然要多个心眼,姐姐觉得呢。”她面色柔,缪兰只觉得那双眼睛看着她让她火烧火燎,将手往外抽了一把,却没有抽动。

    “姐姐以后还是得学会以己度人,毕竟当时横卧在马蹄之下的,是我虞画娴。”虞画娴的眼神锐利,最后放开了手,“爹爹自由定论,绝不会牵扯无辜之人,也绝不会放过有罪之人。”

    “缪二姐姐,刚刚想起了躺在马蹄下,手上失了分寸,捏疼了姐姐,姐姐莫怪。”虞画娴干净利落地一福身,转身去了虞德正身旁。

    那颗钉子她也看到了,既然有人要害她,她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爹爹。”虞画娴坐在虞德正旁侧,“刚刚缪兰找我求我高抬贵手。”

    “哼,推个孩子来做挡箭牌,孟氏就这点本事?”虞德正嗤道,“这缪兰也是蠢了,他爹可是在边关手中有人的将军,住在孟家是给了孟家脸,还那么听话。”

    “她爹爹是将军?”

    “和你哥哥都在西北,他们同级,你哥哥还多了个封号呢。”虞德正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长子,表情落寞了。

    长子随母姓,名为萧十君,十三岁就跟着舅舅去了西北,一家人聚少离多,他也有两年没见过长子了。

    “还没哥哥厉害。”虞画娴很快就没了兴趣,听见厮儿报道琴衣公子再得一分,她忍不住咧开了嘴,“清叔叔太厉害了。”

    她的目光全被吸引到马球上。

    球离得远,晏清宵就单手拉着缰绳离在人群外,看着他们激烈地争夺马球,在众人疑惑他是不是累了时,晏清宵一夹马腹从刁钻的角度冲入人群,从孟二郎杆下虎口夺食,一朝满月,直冲金龙。

    “琴衣公子,再得一分,已满十分,本场马球赛琴衣公子夺魁。”

    全场欢呼着,晏清宵的胸膛微微起伏喘着气,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袍,他在喧哗人声中望向了跟着鼓掌的虞画娴。

    虞画娴与他对视,只觉得心被什么扎了一下,酥麻麻的,也不闲着,冲他夸张地做着口型。

    “清叔叔,你好厉害!”

    晏清宵读懂了她的唇语,微微歪了下头,骑着马拿走属于他的战利品。

    一串银丝为穗,金玉为体的雕花镂空铃铛,随着马声踏踏,发出铃铃清音。

    本以为他只是弱不胜衣,只会吟诗作赋,弹琴奏乐的文人,没想到骑术精湛,英姿飒爽。

    晏清宵一跃成为达官贵族女婿的热门。

    “铃摇摇,百病消。”他提起铃铛在虞画娴眼前摇晃,那铃声清越,“看到清叔叔打马球了吗?以后我陪你骑马。”

    虞画娴端详铃铛,爱不释手,“真的送给我!它好漂亮我要把它挂在榻前,风一来它就铃铃响,就能百病退散了。”

    “你若喜欢风铃,我从前去过渤州游历,拾到不少贝壳,有时间给你做一个。”晏清宵明显看出她双腮酡红,恐怕受了惊又吹风着凉了,“沅奴,你不舒服吗?”

    虞画娴还沉浸在她即将收货风铃的喜悦,听见晏清宵的后半句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体在发烫,“好像是有些晕。”

    “医女,医女呢?”虞德正一听那还得了,果然一看才发现虞画娴的精神有些萎靡,“云璎,快扶着你家姑娘回帐子里去,莫要再吹冷风。”

    虞画娴站起来却觉得双腿软踏踏得使不上劲,刚刚看马球赛的精神气全然不见,甚至头重脚轻,走不动路。

    云璎也是个半大姑娘,怎么扶得住?

    晏清宵将虞画娴稳稳抱起,发现自己太过焦急犯了大忌才匆忙看向虞德正,见虞德正点头后才抱着虞画娴步履稳健地回了营帐。

    虞画娴病倒了。

    本就受了惊吓,那日马场风烈又染上风寒,吃了几服药都不见好,更是在一天夜里发起热,烧得迷迷糊糊。

    幻影重叠,她又骑上了马,看见她走上同样的路,同样被树枝滑过脸,同样滚落在地擦伤一片,最后只能看见高高扬起的马蹄,和像死亡号角般的马嘶。

    “啊!”她忽然惊醒,发现自己在床榻浑身冷汗,像是从水里被拖出来般狼狈。

    “姑娘!姑娘!”云璎守在榻边,一直没合眼,看着虞画娴像是丢了魂般被吓得不轻。

    “云璎?”虞画娴认出她,稍稍镇定了些,“清叔叔呢?我要清叔叔!”

    她像溺水者苦苦挣扎,祈求她那根不知如何去向的救命稻草。

    “愣着干什么!快去。”云璎怎么敢走,只能叫身旁像是傻了的雨珞,“快去告诉老爷。”

    雨珞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头也不回地扎进黑暗里,一路求人才知道虞德正和晏清宵正在夜谈。

    真是万幸。

    “雨珞?沅奴怎么了!”虞画娴身边两个女使虞德正都是清楚的,不可能这么冒冒失失,定是出了大事。

    “老爷,姑娘被梦魇住了,要琴衣公子去。”

    这让虞德正犯了难,这两个孩子关系是好,不过一直都守规矩,晏清宵及了冠,沅奴也马上要及笄了,这让外男进闺房,怎么可能。

    “老爷,姑娘醒来像是从水里走了一遭,奴婢从未见过姑娘如此,拖不得啊!”雨珞跪下磕头,一声一声听得人牙酸。

    “虞兄,虽有些唐突,但求您答应让我和您一起去看看沅奴,事关沅奴,马虎不得啊。”晏清宵的确担心,他这几日忙进忙出去调查疯马一事却只寻了些没用的蛛丝马迹,也没见到病中的虞画娴。

    “走吧。”虞德正最后还是点了头,吩咐仆从,“你让人把嘴巴都给我闭紧了,谁敢说出一个字,我要了谁的命。”

    没等回答,他就步履匆匆去了虞画娴的院子。

    “爹爹……清叔叔……”没等到进门就听见虞画娴有气无力的呼喊和云璎强忍不住的啜泣。

    “瑾珩,这件事必须查,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虞德正心如刀绞,“谁是凶手,我要谁的命。”

    用如此歹毒手段残害他的女儿,还不知道背后目的是何,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沅奴。”他推门进去,走到虞画娴的榻前,云璎擦了擦泪退到一旁。

    “爹爹。”虞画娴带着哭腔,“我好难受,我好害怕,闭上眼睛就是马要踩我,树枝刮得我好疼。”

    虞德正听后恨不得当场手刃凶手,但还是软着腔调哄着女儿,“沅奴,你看看谁来了。”

    虞画娴调动大半力气微微支起身子,看见朝她快步走来的身影,泣音从紧闭颤抖的嘴唇溢出,她呜咽着,“清叔叔,你怎么才来?”

    “沅奴,叔叔来晚了。”他看着病中的小姑娘,本来就小的脸现在又不知瘦了多少,他逾矩蹲下靠在虞画娴的榻前,虞德正瞧见也未说什么。

    “你看我带来了什么?”那日答应了虞画娴的风铃此刻从青年的广袖中取出,发出清铃铃的悦耳声响。

    “铃摇摇,百病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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