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话说那天命凤女可不是皇城里面的金枝玉叶,而是托生在了臣子府中,这可谓……”说书人津津乐道,无不围绕着随父落到沧州的这位天命凤女。

    “姑娘,他们太过分了,我去——”见虞画娴像是没有听见那说书人把她当谈资,女使云璎倒是义愤填膺,准备冲上去理论。

    那架势不似作假,虞画娴拦住她,云璎和她一般年纪,又怎么找麻烦,“别搭理,我都听腻了他们还没说腻,说就说吧又不会少块肉。”

    这里可比京都干净多了。

    见自家姑娘都不在意,云璎也只好继续跟在虞画娴身后陪着她逛街。

    这街上人声鼎沸,离了说书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耳畔,依依稀稀能听出与一人有关。

    “琴衣公子又在上阳楼题了诗,‘万般春心留不住,晓自窥竹念春华。’妙极,真是妙极!”

    虞画娴听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谈论这位这位的秋闱拔得头筹的琴衣公子清宵,不免起了想见一面的心思。

    “听说那位琴衣公子生得龙章凤姿,举止文雅谈吐风骚,可厉害了。”云璎全然忘记刚刚那点子不愉,凑到虞画娴耳边道,“姑娘,若是想见,让老爷请他上府就好了。”

    “哪用这么麻烦,他不是喜欢在上阳楼写诗吗?去上阳楼看看不就好了。”虞画娴神情不似作伪,像是真的动心思要去。

    云璎可急了,那上阳楼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姑娘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大姑娘,您该回府了。”谆琢看出云璎的焦急,断了虞画娴的心思。

    这谆琢是虞德正养的谋士,一直跟在他身边做事,今天虞德正走不开,才让谆琢来护着虞画娴回去。

    “回就回!”虞画娴冲气转身回府,不就是抄书吗?她又不是不会写字!

    这虞画娴生性活泼好动,前几日撇开一众人自己溜到后山玩了几个时辰,把虞德正从府衙给吓回了家。

    她玩水倒是高兴,但得了抄经书这惩罚,那点子高兴也就烟消云散了。

    本以为自己撒撒娇爹爹就会心软,没想到虞德正这次是铁了心要给她一个教训,她只能苦着脸回府抄经书。

    那梵文晦涩难懂,她本就静不下心,虞德正也断不可能放水,若是不诚心定是过不了关,不多时地上就密密麻麻散落一堆纸团。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虞画娴嘟哝着,手中握着笔正认认真真地抄写梵文。

    阳光疏漏从打开的楞窗透进,正好撒在那张小案上,还有小半逃到了少女脸上,熠熠生辉。

    晏清宵看到就是这样。

    他受这位京都来的虞知州的邀请过府,论及水患如何处理调度,他提出自己的见解,果不其然让虞德正眼前一亮,又问了他几个问题。

    他读过这位知州的文章,揣摩着回答,果然字字句句都扣到了虞德正心口,当即以茶代酒引为忘年之交。

    恰逢虞德正公务在身实在推脱不开,便让女使带着晏清宵在知州府四处看看,不由让晏清宵觉得这位知州果然如传言般随性散漫,不拘小节。

    “虞小娘子。”既然遇见了,就算隔着窗,也不能不见礼。

    虞德正膝下有一女,被批为天命凤女,年幼失恃,虞德正极为宠爱她。

    这小娘子眉如翠羽,肌如白雪⑴,身上穿的戴的都不是凡品,一眼就能瞧出身份。

    “你是谁?”虞画娴听着声音眼神瞥向他,却不由呆呆地放下了笔,原因无他,便是这郎君逆着光都能让人瞧出一副凤表龙姿的好相貌。

    “在下清宵,受知州邀请过府,惊扰了小娘子,小娘子莫怪。”晏清宵礼数周全,气态清雅,让人难以挪眼。

    “清宵!”虞画娴眼睛一亮,笑得眉眼弯弯,“琴衣公子!我听过你的名字,你好厉害,‘欲攀危楼折哑星,醉卧踢颓五十州’,写得真好。”

    “小娘子谬赞。”

    “你是我爹爹请来弹琴的琴师吗?”虞画娴早已被这经书给折腾疯了,终于逮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哥哥,你那么厉害,肯定会写字,帮帮我好不好?”

    晏清宵哑然失笑,虞画娴误以为他不愿,只能继续求人,“求求你啦,我有好多好多钱,我可以给你报酬的。”

    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晏清宵回头看向女使,虞画娴立刻道:“你在外面守着,不许告诉爹爹!”

    支走了女使,她回头看向晏清宵,“哥哥,现在可以帮帮我了吧。”

    晏清宵走进去,虞画娴立刻站起来给他腾位置,又是唤人准备小食,又是在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哥哥你一定要帮我写完啊!”虞画娴贪玩,守在旁边没过多久就闲不住溜了出去,在满院姹紫嫣红中逛了一圈,挑了朵开得最娇艳的折下来,高高兴兴地回去将花放在晏清宵耳上。

    “你生得比小娘子还漂亮。”她很少见过如此神仙中人,看着那朵红花生生撕碎了少年清冷的气质,只有撇撇嘴把它拿下来,“还真是人比花娇。”

    晏清宵不置可否,手上动作不停,刚刚虞画娴出去的那点功夫,他已经写了厚厚一摞。

    虞画娴这才向下一瞥,娇声道:“哥哥,你的字怎么写得这么好看!”

    又焦急地左顾右盼,最后俯身凑到晏清宵耳旁,“怎么办怎么办,爹爹一定知道不是我写的。”

    “无事。”晏清宵笑道,“知州肯定舍不得你一直抄书,到时候不会多说的。”

    “那可不一定。”虞画娴唉声叹气,趴在桌子上看晏清宵流利地横竖撇捺,眼睛一眨一眨,这人怎么这么厉害?

    那光似乎从来都没有溜走,虞画娴伸出手清晰地看见光的形状,转头发现她手指的影子印在了晏清宵的脸上。

    她玩心大起,手指翻飞,晏清宵一直沉心帮她抄书,直到最后一笔落下,他撂笔抬头揉揉手腕,才发现虞画娴滑稽地伸着手,光将她的头发渲染成金。

    “写好了,怎么报答我?”他也促狭了句,忽然凑到了虞画娴眼前,看她像是没晃过神地扑棱扑棱睫毛,“傻了?”

    “我可以给你画画。”虞画娴不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立刻亲手铺开宣纸,拿起毛笔蘸了点墨,不多时丛竹便跃然纸上。

    “厉害吧。”她在丹青一道极有天赋,朝着晏清宵笑弯了眼,“我初次见你,就觉得你霜干寒如玉,风枝响似琴。”

    “姑娘,老爷回来了。”

    “爹爹回来了!”虞画娴闻言一喜,当下就放笔奔了出去,却从窗外窥见还坐在远处的晏清宵,就停下脚步,“清宵哥哥,快走啊。”

    晏清宵这才出来,二人并肩而行,虞画娴连晏清宵的肩头都未及,正咿咿呀呀地说着她爹爹千般万般好。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爹爹!”他看见虞德正后直接扑过去抱住,“你终于回来啦!”

    虞德正拍拍她的背,越过虞画娴才看见垂手等在几步之外的晏清宵,“不曾想你二人凑到一起了。”

    “府中备了家宴,留下来吧。”他望着晏清宵,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多谢知州。”晏清宵礼数周全。

    “都说了你我二人投缘,就以兄弟相称。”虞德正带着二人去了合花厅,这里景致尚好,已经备好菜肴,“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

    “这是我的女儿,沅奴。”虞德正介绍道,给忽然安静的虞画娴再夹了些菜。

    “虞小娘子清丽可爱,虞兄有福。”晏清宵说着场面话,却发现对面的虞画娴听了高兴地眨了眨眼睛,也不禁脸色柔和下来。

    “沅奴,这是——”虞德正转头向虞画娴介绍,却被她嘟哝着打断。

    “我知道,这是清宵哥哥,琴衣公子。”在自己府中,虞德正也不太用条条框框困住她,她便散漫了些。

    “什么哥哥,你应当称一句世叔。”虞德正和晏清宵既然引为忘年交,自然女儿不能唤哥哥乱了辈分。

    虞画娴却是惊住了,呆呆地看向晏清宵,“世叔?他才几岁!”

    虞德正怎的知道,只能把眼神投向晏清宵。

    “清宵不才,刚及冠不久。”

    不过比她大了六岁,她也不在意什么称呼,当即改口,“清哥哥,清世叔,清叔叔。”

    颠来倒去念了几转,像是在盘算哪一个顺口些,最后挑出最后一个,“那我以后唤你清叔叔好啦!你就叫我沅奴。”

    “沅奴。”晏清宵从善如流。

    一场家宴宾主尽欢,虞画娴头一次认识这般人物,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样样精通,她念了很多书,就是虞德正和晏清宵论道她也听得明白,由此更是觉得晏清宵才华横溢,有状元之才。

    “姑娘,您在笑什么啊。”云璎见自己姑娘上榻后就一直忍不住笑,凑上去有些担心。

    “爹爹忘了那抄书的事了,云璎,你快快把那摞子东西给烧……”她想起那漂移如纸落云烟的字迹,舌头就转了个弯,“把它好好收起来,那副画让人裱好过几天送到清叔叔那去。”

    那晏清宵是何等风流人物,她巴不得敲锣打鼓把画送去,恨不得这沧州所有人都知道她虞画娴和琴衣公子相识。

    这天翻过了篇,晏清宵登门的次数可不再少,虞画娴是知道自己爹爹手里有举荐的名额,但晏清宵好像并无此意,只是今日送块好墨,明日送幅名画,哄得虞德正合不拢嘴。

    晏清宵和知州府关系越来越近,他在圈子里面的地位越来越高,可谓是他日卧龙终成雨,今朝放鹤且冲天⑶,不可同日而语。

    而虞画娴和他也愈发熟识,晏清宵为人正直,虞德正也不妨碍女儿结交青年才俊,有晏清宵保驾护航也稍稍撒开些手,默许二人的交往。

    而沧州一年一度的骑射会也拉开了帷幕,等着郎君们展现雄姿英发,为心仪的小娘子夺得金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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