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解除封印

    第二次月考很快就来了,这一次大家不再像上回月考那样关注徐斯南的成绩,不过也有不少人发现,她从上次的二十一名排到了十二名。

    学习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没有长时间的积累和练习,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一步登天。

    老师们倒是挺满意,徐斯南大课间去请教班主任兼物理老师的时候被留了好一会儿。

    “斯南,继续加油,先把基础夯实,老师看重的是你长远的发展潜力。”老杨吹着保温杯里的茶叶,镜片很快升起一层雾。

    徐斯南暗暗琢磨这种现象的物理原理,又把没用的小知识过了一遍。

    刚从老师办公室回到教室座位,李锐和陈心蕊就一左一右把徐斯南架在了座位上。

    “斯南,这道大题我觉得是不是可以这样……”

    “出题人好阴险,我好喜欢。”李锐又开始了。

    徐斯南抽出一张草稿纸,仔细读了一遍题目就开始演算,额前的刘海又掉下来。她眨了眨眼睛,刚想用手把刘海拨到一边,一双柔软又带着淡淡香气的手在她之前轻轻地把挡住她视线的头发拨开,在她的额前别上一只发卡。

    徐斯南瞬间脸热如火烧,抬眼就对上陈心蕊含笑的眼睛。

    “这样用发卡别着头发就不怕扎眼睛啦。”

    李锐适时给出评价:“这样人看着精神多了。”

    “那是,”陈心蕊又调整了一下发卡的角度,满意地点头,“斯南的眼睛很漂亮呢,像小鹿。”

    徐斯南在家是要帮大人上山砍柴下田种地的,皮肤被晒成小麦色,在南水镇被不少男同学说是“非洲黑妞”,有些人甚至会问她是不是三个月没洗澡。

    一直以来,大家关注她的成绩多过于她这个人,这还是徐斯南第一次听到同龄人夸赞自己漂亮。

    像是一种条件反射,徐斯南下意识转头超右边看过去,王旭抓住一切可以打篮球的时间,此刻正在篮球场挥洒汗水,并不在座位上。而他的同桌程骁,趴在课桌上,像是睡着了。

    她赶紧把视线转回来,低头看看演算到一半的题目,别扭地说了声“谢谢”。

    程骁其实没睡着,陈心蕊的话让他开始回想往日的片段……真的像小鹿吗?

    像呆鹅。

    想着想着居然控制不住轻笑出声来。

    第二次放月假,徐斯南没有回南水镇的家。

    马上就期中考了,她想尽可能挤出多一点时间来复习,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徐希正好放学回来,一听老姐不回家,声音有点低落:“昨天我在神山的泉边捉到一只螃蟹,特地用水桶养着等你回来看的。”

    徐斯南鼻子有点酸。

    期中考前一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徐斯南中途被老杨叫走了。

    王旭一脸八卦地拿胳膊肘捅醒了趴在桌上睡觉的同桌,“骁哥,斯南被老杨叫走了,你知道为啥不?”

    程骁给他一个“老子有起床气别惹老子”的眼神,王旭见状很识相地闭嘴了。

    半个月前,他听说南原市专门骚扰小姑娘的变态最近又开始猖狂起来,想起徐斯南每天晚上一个人上晚自习,这不就是坏人的最佳下手对象么。

    虽然是在学校里,但谁知道变态会不会爬墙?

    怎么说也是借过自己铅笔的“恩人”,他程骁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以上是程骁给自己找的理由。

    谁知道徐斯南最近简直学到疯魔,他每天晚上跑来教室陪她一起上晚自习,那家伙除了见面那句“嗨”和再见那句“拜”之外,居然没再开口跟他说过一句话。

    给她发□□也没回。

    程骁也不知道自己在犟什么,总觉得自己堂堂男子汉,不能让个女生比过了,因此徐斯南不离开教室他绝对不走的。

    本来是想当护花使者的,结果变成了“看谁晚自习上的时间长”比赛——当然是程骁单方面参加的。

    想到这里程骁更火大了,他困得不行,怎么徐斯南还跟没事人儿似的,刚上数学课还给数学老师指出题目的坐标点标错了。

    困死了,继续睡。

    徐斯南被老杨叫到教室外的走廊。

    “老师,请问有什么事吗?”徐斯南以为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转念一想,应该不太可能,她现在有手机来着,有事徐希肯定第一个给她打电话。

    “斯南啊,年底的全国物理竞赛,老师报了你的名字上去。”

    是在寒假,约莫还有2个多月的时间。

    徐斯南不是很明白,不说高一,高二高三那么多的尖子生,那几个名额怎么也轮不到她头上吧?

    但她还是点头说好,知道了。

    徐斯南并不是沉默寡言的学生,相反,她很外向,却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她说知道了,那就代表她一定会全力以赴去准备这场竞赛。

    老杨心下大定。

    期中考结束那天是周五,徐斯南坐在闹哄哄的教室里给家里打去电话。

    “南南,外婆家有点事,我和你爸周末得过去一趟,你别来回跑了,在学校好好休息,知道吗?”此刻徐家另外三个人已经在去往外婆家的火车上了。

    徐斯南有点失落地挂掉了电话。

    就不能等一等她吗?

    刚考完大考,大家都觉得松了口气,成绩出来之前肯定是要好好疯玩的,王旭正和大家说着晚上要去哪里整点节目乐一乐,椅子腿儿突然被程骁轻轻踢了一脚。

    他顺着程骁的目光,看到握着手机发呆的徐斯南,瞬间会意。

    “哎斯南,今晚我们班一起出去聚一聚,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来?到时候结束让骁哥送你回来。”

    程骁闻言怼了王旭一句:“去你大爷的。”这小子暗戳戳笑话他当护花使者呢。

    大家又哄笑起来。

    夕阳照进教室,寸头背着光,好像头顶上的发丝儿都在冒金光,程骁背靠自己的课桌,看着徐斯南用嘴型说了句“去不去”。

    看来是不去不行了。

    徐斯南可以说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从南水镇到骄阳读书可以说是她目前见过最大的世面。

    这群从小浸淫在金钱堆儿里长大的少爷小姐们此刻在南原市最大最热闹的K歌房里如鱼得水,徐斯南一个人找了个角落炫果盘。

    该说不说,这里的果盘这不错,徐斯南左一块西瓜右一瓣儿橘子,腮帮子就没停过。

    原静正和陈心蕊拿麦投入地唱着:“我爱他轰轰烈烈最疯狂”

    王旭和一众男生摇着骰子,连李锐都摘掉眼镜加入阵营。

    程骁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根细细的烟,偶尔和男生们说几句话。

    徐斯南喜欢这种热闹,不用加入,让她安静地待在热闹的边缘就好。

    开学到现在,徐斯南难得放松,在一片吵嚷声中居然开始犯困了,眼见大家正玩到兴头上,她不想现在就开口说要走。

    眼皮越来越沉,徐斯南最后还是扛不住困意,在沙发上蜷着睡着了。

    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睡得正香的时候,身体的某个部位猛然一抽,可以即刻将人从睡梦中抽离出来。

    徐斯南几乎是在小腿从沙发边缘滑落的一瞬间睁开眼睛的,程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另一端坐到她旁边,更快一步伸手捞住她即将滑下去的小腿。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程骁穿来的外套,衣服上沾了烟味,徐斯南皱眉,将那件外套拨到一边,缓缓坐起来。

    “醒了?”程骁听到动静往她这边看过来。

    徐斯南点点头,天气干燥,只是睡了一小会儿,她喉咙就干得说不出话来。

    程骁朝另外几个女生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正好她们也打算回去了,你要不要也一起回去。”

    徐斯南哑着嗓子说好。

    程骁居然真的要送她回学校,徐斯南坐在程骁那辆改装得有点浮夸的摩托车后座上,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反手抓着座椅还是应该揪着他的衣角。

    程骁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水,递给她,徐斯南实在渴,接过来道了谢,拧开瓶盖喝下大半瓶。

    最后她还是决定反手抓着座椅。

    11月的南原夜里很凉了,人在室外多站一会儿头上都要顶一层薄雾。月光灰蒙蒙的,她听见程骁说:“抱紧我,”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怕你没睡醒等会掉下去。”声音里的笑意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徐斯南不觉得他是在取笑自己,只觉得寸头的声音还挺好听的。

    应该是——程骁带着笑意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挺好听的。

    她于是改为双手环住他的腰。

    程骁后背一僵,脸又开始烧起来,明明是他自己起的头,徐斯南照他说的做了,他又开始别扭起来。

    这种行为当年还没被人用“装b不成反被草”来形容。

    骄阳不强制要求学生晚自习,同样的,寝室管理也相对宽松,程骁直接将徐斯南送到寝室楼下,分别之际,徐斯南听见他说:“下次再一起出来玩吧。”

    下次是什么时候?徐斯南不知道,这算是约定吗?她还是不知道。

    没等她回答,程骁骑着车一转头就轰轰地离开了。

    老师们的效率很高,周一下午,期中考的排名表就已经贴在教室后面了,高一A班的气氛罕见地变得诡异。

    第一名:徐斯南

    第二名:李锐

    第三名:陈心蕊

    ……

    第十九名:程骁

    ……

    第四十四名:王旭

    ……

    骄阳的教学进度几乎比外面的普高领先了一个半学期,而且考题更偏重于培养学生灵活思考的能力,不是只靠死记硬背就能会的,徐斯南不仅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把这一个半学期的差距追平了,而且和第二名的李锐拉开了近30分的差距。

    众人看到排名后的从一开始的震惊,到逐渐觉得有点合理,再到震惊,再到觉得合理,最后归于平静。

    陈冲:我承认我一开始说话声音大了点……

    王旭:我靠?

    李锐: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她怎么解出来的?

    陈心蕊:刘海果然是斯南的封印!

    徐斯南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老杨无非就是叮嘱她接下来好好准备竞赛,给了她一些往年的竞赛真题,顺带夸了一下她这次考得不错。

    程骁面无表情地在座位上转笔,听到教室后门有动静,偏头撇过去,正好看到徐斯南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走进来。

    得,这下像熊猫了。

    晚间徐斯南照例要晚自习的,教学楼爬到一半,突然在走廊尽头看到一个寸头身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停下脚步喊了一声:“程骁。”

    人影转过身,徐斯南才看清他搭在栏杆上的手指间一点点橙红色的火光。

    又在抽烟吗?

    她对烟味有种本能的厌恶,此刻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脚步一扭又继续上楼了。

    程骁正准备开口回应,结果对面的人转身就走了?

    这是撩完就跑吧!这是吧!

    徐斯南坐下拿出卷子没多久,程骁就跨进了教室门,没有回他自己的座位,而是直接坐在了徐斯南旁边。

    她还是没有同桌。

    程骁随手拿起她堆在桌面的课本,胡乱地翻。

    徐斯南没抬头,开始写卷子。

    “徐斯南,你打算怎么选科?”

    这一年,南原市还实行“3+X”高考分科制,而不是文科理科。

    她写字的笔没停下,脑子里已然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答案。

    程骁听见她说:“选生物,我想当医生。”

    在她的认知里,她和程骁还不能算太熟,明明可以只回答“选生物”而不说后面那一句的,可她就是想说。

    徐斯南有很多的同学,学习伙伴,可是几乎没有朋友——能倾吐心事的朋友。尽管总是被大家夸赞“很厉害”,可是她也有胆怯的时候,生命中很多个不确定的没有答案的时刻,她不知道能向谁寻找帮助。

    她不喜欢烟味,可是她想要朋友。

    最后一道选择题的答案写完,她捏了捏手中的笔杆,默了半晌还是没有勇气开口,只好拿出手机,登录企鹅,点开列表第一位好友的对话框。

    程骁口袋里的手机一震,拿出来一看,有一条新的消息提醒。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发送人是徐斯南。

    连做朋友也要问可不可以,真呆。

    程骁把书合上,起身时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顶,只留下一句“走了”便大摇大摆地离开。

    徐斯南摊开手里的手机,聊天界面上有来自他的回复。

    一个“OK”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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