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怪异，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外面走进一个推着药车的男医生，戴了口罩，看不清样貌，但一副银框眼镜，显得整个人斯斯文文的，径直朝沈嘉的病床而来。
“您好，我是来观察病人康复情况的，情况不错的话，很快就能出院。”
一道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声音响起，其间夹杂丝丝沙哑。
于敏敏见状连忙让位，沈嘉盯着男医生，微微皱眉。
男医生却并不看两人，专注地从推车上拿起针管和药瓶兑药，而后将其慢慢推入沈嘉的吊瓶里。
沈嘉的视线一直不离男医生，直到他低头的那一刻，两人的视线对上。
如同火花碰撞，男医生漆黑的瞳孔瞬间变得闪烁起来，像是里面有很多种颜色。
从男医生进来开始，沈嘉就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却始终无法想起来是谁。
唯独那双眼睛，她在心里万分肯定，先前绝对见过。
有人跌落，在海面之下炸开一片，双眼朦胧之间，瞳孔在红黑两色中变幻。
在海底！
记忆仍然零碎如片段，可沈嘉想起来，自己好像救了个人。
浮出海面……上岸……急救……每一样都没有落下。
是这个男医生吗？
但为什么醒来之后，所有人都不记得有这回事？
沈嘉感觉头又痛了起来，紧接着是心脏，好似有一只手，从她的颅顶进入身体，捏住整颗心脏。
于敏敏一下子紧张起来：“医生，嘉嘉这是怎么了？”
沈嘉头痛欲裂，连视线也开始模糊，仿佛千万个影子在眼前晃。
男医生推了推眼镜，眼神冷漠，瞳孔光芒一闪而过，让人抓不住。
“这是正常现象，最后一支药进入身体，适应了就好了。”
于敏敏毫不怀疑地点了点头。
沈嘉气得在心里咒骂：去你妈的正常现象！
谁家医院给病人开药之后，病人反而更严重啊！
于敏敏这个傻子，竟然也相信了！
她想发声，却发现嗓子跟哑了一样，脑袋也重得都快抬不起来。
恍惚迷离之间，沈嘉总觉得有一道阴冷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可这个病房里，除了她就只有于敏敏和一个男医生。
往男医生方向看过去时候，男人并没有什么异常。
沈嘉心里怀疑，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匆匆扫过一眼男医生白大褂上的铭牌，下一刻便昏了过去。
“嘉嘉！”
于敏敏的声音已经变得很遥远了。
*
医院走廊上。
白大褂推着药车从病房里出来，一路冷漠，路过的人都恨不得离他远一些，他的左手不经意间将一个小东西扔进了路过的垃圾桶，发出啷当响声，格外清晰，却没有人询问。
【虽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你还是不要记得我最好。】
男人迅速地拐进了一间偏僻的病房，而后再也没有出来。
随之医院的警报声响起，原因无他，有人在太平间发现了一具尸体，已验明身份，正是医院的在职主治医生，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但医院为了不造成恐慌，只宣称是医院进了小偷。
可即便是这样，医院里的病人听见外面传来的警笛声，仍然不免神情紧张，生怕自己在某个时间遇见过。
沈嘉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独留于敏敏在病房内担忧地来回踱步，平均每隔三秒看一次手机，纠结着要不要按下某个号码，时不时又看向躺在床上无意识的沈嘉。
*
Z大后花园小树林里，一男一女正热烈拥吻。
沈嘉路过时候，对此并不觉得意外，本想直接绕过，却发现男生是自己暗恋多年的祁宴。
祁宴啊……
沈嘉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揪着，一时间喘不过气来，只能攥紧了手里的精致小盒子。
曾经的男孩已经长大，随意的穿搭挡不住散发的荷尔蒙气息。
他轻轻地捧着对面女孩的脸，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睁眼便能淌出一池温柔来。
文青芒娇羞敛眸，一颦一蹙像是设计好一般。
俊男靓女，莫过于如此。
沈嘉低头，将盒子打开看了许久。
盒子里面是给祁宴准备的礼物，一块价值上千的手表，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已经是她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
沈嘉原本打算再次向祁宴表白，成功与失败，她都要将此物送出去。
但眼前这一幕，倒显得她所做的这些准备全部都是一个笑话。
沈嘉自嘲地笑了笑，睫毛被泪珠浸湿，落在手表上。
她随意擦擦手表，转身看向天空。
今日万里无云，天气晴朗。
画面再一转，是她和于敏敏已经换上潜水服，来到了海边。
沈嘉心情低落，看向大海的眼神有些空洞，直到于敏敏拉扯她，她才回神。
往海水下沉时，湛蓝海水包裹她的全身，各种海生物环绕周围，不知怎的，沈嘉发现，自己的心境好像一下子打开了些。
在海底，她顺着鱼儿起舞，闭眼感受周围水波流转，尽情放松自己。
突然，一股巨大失重物跌落的感觉传来，像是水流扭成一股向沈嘉冲击过去，视线很快变得模糊，隐隐约约之中，她的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
沈嘉只记得自己下意识抓住了旁边于敏敏的手。
而白光之中有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看不清，就像手电筒对准人打在墙上一般，只有轮廓。
它呈倒下的姿势。
沈嘉的瞳孔在那一刻微缩。
她用手势示意于敏敏，随后二人携手往白光中去。
这一切的发生都以旁观者的角度放映在“沈嘉”的眼里。
“沈嘉”欲要看清人影是什么，可无法知道。
就连梦里奔向白光的两个女孩，也没能看清。
梦境戛然而止。
躺在病床上的沈嘉紧紧皱起了眉头。
再睡一会儿，她马上就要看见那个人了。
再睡一会儿……
可无论如何，沈嘉也睡不着了，睁开眼时，眼里全是懊恼。
为什么到关键时刻，梦就结束了呢？
就像她的记忆一样。
沈嘉感到一阵迷茫。
于敏敏提着食盒走进来，恰好看到的就是沈嘉两眼干瞪着平躺在床上，且重重地叹了口气。
“嘉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都昏迷两天了，可担心死我们了。”
于敏敏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来，一面担忧地说着。
“我已经打电话告诉伯父伯母了，我觉得她们虽然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但有必要知道你的情况。”
沈嘉本闻着香味转过了头，听到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唰地一下坐了起来。
“你告诉我爸妈了？你真说了？？”
于敏敏手上的动作顿住，眼神飘忽不定，心虚起来。
“我……我觉得你的父母虽然……那个样子，但是，我给他们打电话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好像挺关心你的。”
话说到后面时候，于敏敏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蝇，脸上出现愧疚之色。
沈嘉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生无可恋地躺回去，摆了一个“大”字型。
事已成定局，她只能等着那对夫妻的特殊慰问了。
于敏敏是她的大学舍友，但也是和她一起长大的朋友，她们算得上是两小无猜，家庭情况互相也知道一些。
当初高考后填志愿，发现两人同学校同专业同班级同宿舍的时候，可是惊喜了好一阵子。
毕竟宿舍两人间，于是后来快乐无穷。
大一有一次发烧，沈嘉都让于敏敏瞒着父母，没想到这一次，她没有提醒，对方就已经做了。
沈嘉望着天花板。
“敏敏，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多想，他们知道就知道吧，不算什么大事。”
“对了，今天周几？”
沈嘉忽然转头问于敏敏。
话题转变过快，于敏敏还没有反应过来，嘴巴张大，脑子突然微缩，好半天才憋出来个。
“周一！对，今天周一！”
沈嘉：“……？”
她不会相信自己睡了两天的。
但对于敏敏来说，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又是一脸苦色。
“抱歉嘉嘉，还有一件事，你昏迷这么久也有我的责任，前天来说给你注射药物的男医生，其实根本就不是这家医院的人，
原本那个医生，已经……遇害了。”
于敏敏顿感一阵沉重，精神逐渐萎靡。
沈嘉：“……？”她是一点也没记忆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男医生？什么药物？
一双戴着眼镜的眼睛突然出现在脑海，阴冷，瞳孔闪烁寒光。
可画面消失地太快，沈嘉没来得及抓住。
沈嘉抱头，觉得这一幕格外熟悉。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右手悄悄地摸上了左手的脉搏。
强健而有力，看起来很正常。
不。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回去得好好研究研究。
情绪稳定下来，沈嘉没有责怪于敏敏，反而觉得这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
“那个遇害医生，叫徐涛是吗？”
“诶？对！”于敏敏一副傻样，“嘉嘉你怎么知道？”
沈嘉不语，记忆也在这一刻清晰起来。
虽说关于那个男医生的模样，她仍旧很模糊，但在意识昏迷的前一刻，她记住了铭牌上面的名字。
*
让沈嘉意外的是，医生徐涛死亡的消息惊动了警方，可警方却并没有找上沈嘉和于敏敏。
“医院的监控视频被篡改了，看起来天衣无缝，这回那帮警察可有得调查了。”
李歌在键盘上一顿输出，眼皮眨也不眨盯了屏幕八个小时，才看出一点痕迹来，得意洋洋地转头看向沈嘉和于敏敏。
于敏敏毫不客气给了他一个爆栗，“别得意，你能看出来的，人家警察肯定也看得出来啊。”
沈嘉抱胸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似是在思考什么，小拇指的指甲却悄悄伸长嵌进胳膊里，沾了一点血液出来，往回一缩，便将其弹去了掌心。
鲜红色闪过一瞬，那滴血液也消失不见。
沈嘉听见自己的心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那个假扮男医生的人有什么目的，但还好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沈嘉出院后便来到了李歌的小店，同样是为了调查假男医生的事情。
没想到那个人如此谨慎，不过……为什么给她一种同时在保护她们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