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

    蝙蝠洞里的训练场上铺着减震的泡沫垫子,阿福每周都会认认真真清洗打扫一遍,不让他们掉在上面的汗水与尘土发霉变臭。正因此,人摔在上面时,即使是脸被砸在地上,鼻子与泡沫垫相接触,也不会闻到什么难闻奇怪的味道。

    女孩觉得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这一点。

    又一次地,她在交手时中了假动作的欺骗,被一脚正中心窝,向后摔了出去。

    这是她的日常。因为自己的弱小,被摔出去、被打中、被摁在地上、被掐住脖子、被弄的浑身淤青。

    胸口被踹得发闷,她喘不上气来,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疯狂地嗡嗡作响。肌肉痉挛使她短时间内有点吸不进气。这很糟糕。她缺氧了。听不清,看不见,脑袋发晕,体感混乱。但是她清楚现在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她着急地拼命尝试恢复呼吸,想要重新站起来,但这却使她的状态越来越糟。

    “站起来!”男人沉沉的声音在一片混沌中振聋发聩。她听得出来,他在生气,但是她没办法做到。

    “多莉!刚才如果是在实战中,你现在就已经死了!”男人站在场边,声音在空旷的蝙蝠洞中阵阵回荡,声声相叠,愈发响亮,“站起来!别让对手有乘胜追击致你于死地的机会!”

    缺氧真的是个十分糟糕的状态。大脑供氧不足造成思维严重迟缓,耳鸣让她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只有自己拼了命吸气的哧哧响,意识已经完全被窒息的痛苦占据了。

    “我说,站起来!”

    她或许听到了他的话,或许没有听到。不过这不重要。因为在足有上千次的训练中,“站起来”已经成了她被击倒后的本能反应。

    万幸的是,她终于喘过气来了。这段痛苦终于挺了过去。她死死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咳嗽着拼命喘着气。可是当她再次撑起手臂想站起身,却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发软的四肢还没恢复,再次摔坐在了地上。

    诚然,迪克作为飞翔的格雷森的一员,从小便接受了训练,底子比寻常的孩子好了不止一点,肌肉灵活有力,反应也十分灵敏。他的战斗天赋非常好。这是事实。所以他确实给过她追上来的时间了。

    更何况在迪克到来之前,他已手把手教授了她将近两年。

    男人没再说话了,他只沉默地望着训练场上的女孩。蝙蝠洞里栖息的蝙蝠也不知跑到了哪儿去,或许是在这样沉肃压抑的气氛中,连蝙蝠都不愿意出来撞男人的枪口。只有外面的瀑布不知疲倦地制造着白噪音,以及女孩急促地喘气声。

    他不再逼迫她站起来继续了。但是在蝙蝠洞中的两个孩子都能意识到,男人是有多么失望。

    “呃……布鲁斯,我认为今天差不多了……”男孩训练场另一边,望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女孩,心里有点愧疚。因为那一脚他丝毫没有收力。多洛莉丝还被他诱导的假动作完全骗过,这一脚实实在在正中胸口,一想就不可能好受。他没有听到男人的回应,于是又拿眼睛悄悄觑着男人的脸色,试图为养姐求情,“多多需要休息。她昨天刚受了寒,今天可能状态不太好……”

    “我、我可以!”女孩却挣扎着打断了他,“迪克,我还可以继续。我马上就可以……”

    “不。今天就这样。”男人声音低沉,已经没有了刚才疾言厉色的逼迫,平静地说道,“多莉,好好休息。迪克,从明天开始,我会亲自训练你。”

    说完,男人转身离开了。

    蝙蝠洞里的两个孩子静静地目送着养父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了电梯门后。多洛莉丝呆呆地坐在泡沫垫上,直到现在,她的四肢还因刚才的缺氧而发麻。

    迪克说不好自己的心情如何。布鲁斯的意思已经很明晰了。他承认了他的能力,打算亲自训练他。这是好事。但是另一方面,对女孩来说,这不亚于被打入地狱。

    他才来了半年,便轻松追上了女孩快两年拼了命才取得的训练成果。这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好受。

    迪克不会那么没眼色地在明知这位新家人心情不好的情况下,没心没肺没礼貌地抒发愉悦的情绪。他绝不是那么惹人生厌的人。

    他观察着女孩的脸色,顺着她的目光再次看了一眼已经关闭了很久的电梯门,稍作犹豫,还是试探着走了过去。

    “呃,多多?”他弯下腰,朝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说,“你还好吗?我是说,真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见女孩没有反应,他索性也蹲了下来,抱住双膝,与她一起坐在垫子上:“别担心,我会帮你的。嘿,你知道吗,布鲁斯说我们需要代号。就是,像蝙蝠侠一样,我们也应该也有个代号。”男孩兴致勃勃,“你该认真想想这个。取一个帅气又威风的代号,让罪犯闻风丧胆……”

    之后的事情没必要多说。他们关于代号的谈话没能继续下去。她情绪失控了,与迪克大吵了一架。

    好吧,是她单方面地大肆发泄了一通情绪。

    她完全无法抑制住,眼泪就这样喷涌而出,丢脸地、不得体地、无理取闹地、向比她小了将近两岁的养弟大声哭叫,十分不讲理地将所有的错误统统推在他身上,迁怒于他。

    今日的哥谭,是个极其罕见的艳阳天。

    窗外灿烂的日光将窗帘浸洗成了温暖的明蓝。看日头,估计已经快到中午了。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这幢庄园里,这是在平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多洛莉丝呆怔地望着帘布上繁复美丽的纹路,缓缓眨了眨眼睛。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十岁那年离她是那么遥远。遥远到她甚至不太记得自己那天对迪克发了火后,他俩又是怎么再次和好的了。

    或许是她先道了歉。或许是迪克不计前嫌,愿意主动原谅她。

    她唯一印象深刻的,只有布鲁斯对她非常地、非常地失望。可能在那个年纪,这是她唯一看重的事情吧。然而遗憾的是,她感觉自己直到现在,都没能挽回这一点。

    这样的回忆并不适合沉浸太久。这会使人的情绪不断地低落下去。不过幸好,她没能有这个机会。

    因为房门外忽然传来了门把手扭动的声音。

    多洛莉丝无法自己起床,甚至无法自己坐上轮椅。所以她的房门并没有从内部锁住,方便她起床时,其他人能进来帮助她。

    有人要进来了。多洛莉丝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令她奇怪的是,来人却连礼貌性的敲门都没有。

    多洛莉丝甚至都没来得及从床上起身,穿一件外套或是别的什么。她只能依旧躺在床上,将视线投向了突然推门进入房间的人。

    “嗨,多多。”

    十几年前那个将她一脚踢倒后惴惴不安道歉的男孩早就长大了,成长为了一名优秀、强大、正义、温和且善良的年轻人。他已变得十分强壮,不再是梦里细胳膊细腿的孩子,现在的夜翼已长成了一名成熟的城市守护者,如一只敏锐矫健的豹子,又像一只翱翔于天空的雄鹰。他的战斗风格轻灵又迅捷,即使是再怎么粗暴血腥的战斗,他仍有这个能力让看客感觉自己像在观看一场展示人体力与美的视觉盛宴。

    不过可惜的是,白天在家里的夜翼只是个喜爱穿舒适的T恤牛仔裤的寻常青年。

    迪克进入了房间,顺手关上门,对她微笑道:“希望没有吵醒你。不过确实到起床的最后期限了。”

    多洛莉丝没有回答,只恍惚又疑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似乎还没从梦中清醒。她穿着睡裙,方领领口睡得微微凌乱,柔软的发丝流泻于枕上,看上去慵懒又无害。

    窗帘将室内的光线调成了黯淡又静谧的色调,迪克可以看到她侧着脑袋看着自己时,她的面颊、脖颈、锁骨与胸口一小片光滑的皮肤都被打上了温柔的光影,以及她胸前没系紧的细带下,被子堪堪遮住的柔和起伏的曲线。

    卧室如一颗琥珀凝脂,留住了一整个夜晚的安宁与静谧,就像一块热乎乎软绵绵的焦糖布丁,将人裹在其中,暖暖的,淡淡的,轻柔的,若有若无的馨香甜味足以将人溺毙。

    若英雄都难过美人关,那么现在这方小小的卧室,怕是能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全世界的英雄都一网打尽。

    至少,迪克就会是其中的一员。

    他挪开了视线。

    迟疑只有一瞬间。他明白自己可能只是发了一小会儿呆,表情应该都没有怎么变化,更别提露出糗态,但他仍感到狼狈极了。

    他明白,他不应该如此失态且被动。

    这是个滑铁卢。迪克告诉自己自己没时间懊恼,必须快点调整过来。他很快将这只发生在自己心里的不愉快小插曲跳过,选择将自己的目光坚定地停留在了她的面部,专心与她对视。

    他细细观察着她的眼神,她的面部表情,琢磨着她是否会因他没有敲门便进入而生气,并以此为基准,判断自己接下来是应该退出去,还是可以在房间内留下来。

    多洛莉丝却只是望着他,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这个动作看起来也是那么顽皮又惹人怜爱。一缕岌岌可危蜿蜒在枕头边缘的发丝终于落了下去,静悄悄落在了床单上。她仿佛在困惑他为什么突然跑进来,却什么都不说,只傻呆呆地站在门口,与她玩瞪眼游戏。

    迪克轻松地笑了。他摇摇头,似乎在对她这样毫无防备且没半点脾气的软和性子感到无奈。如果是其他人,他在不知对方是否衣着得体做好准备时就没敲门闯进去,收获的只可能是一堆瞄准他脑门的蝙蝠镖。

    不得不说,这样的多多总能让他感到被信任的愉快与舒心。

    他迈步走入房间,走向了窗户。

    唰地一声,窗帘被毫不留情地彻底拉开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采光极好,大片刺眼的阳光登时充盈了整个房间,室内被睡得一片凌乱的床与扔了一地的书籍终于无处遁形,方才那美好又朦胧的氛围登时被刺眼的阳光驱散了,仿佛只是一场梦一般。

    “呃啊……”多洛莉丝哀叫着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却发现于事无补。于是她拉起被子,蠕动着缩进了被窝里。

    “迪克,这太残忍了。你不能这样对我……”她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穿出来,听上去挺委屈的。

    “现在清醒了吗?”迪克决定将蝙蝠侠的铁石心肠贯彻落实。他背着阳光,叉着腰站在窗边,这使多洛莉丝的床上投下了一片人影,却被日光角度拉拽揉捏得变了形,看上去像个健壮的矮胖子。

    耍赖已没有任何作用了。多洛莉丝磨磨蹭蹭地离开了柔软的被窝,慢吞吞地支起身子,试图将长条枕头靠在自己背后,却因只有一只手,摆弄枕头时显得十分笨拙。

    迪克便走过去,熟稔地接过了她手里的活儿,将枕头堆出一个适合人倚靠的形状。

    “连生气的机会都不给我。好吧,谢谢,你实在是太体贴了。”多洛莉丝叹了口气,舒服地靠在了枕头里,拉好了被子。

    迪克笑着前往柜子,找出了干净的绷带和药物。他将一大堆东西全部放在托盘里,走了回来,拉过一张沙发椅,挨在她的床边坐下了。他逆光坐着,背后是窗帘大敞的落地窗,这让他从多洛莉丝的角度看他的面部时怎么都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五官一个大致的轮廓。

    不过这只是眼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的暂时反映。迪克要为她的伤口换绷带,让她对着光才能更好看清楚伤口。所以多洛莉丝并没有说什么,只暂时低头避开了视线,避免直视窗口。

    “离午餐还有一小会儿。”迪克说着,将托盘放在了床头柜上,拿起装着药水的瓶瓶罐罐,一一打开作准备,“过一会儿阿福会将早餐带上来。你需要少食多餐。有什么别的需要吗?我可以替你转达。”

    多洛莉丝难以看清迪克,从迪克的角度却能将阳光下的多洛莉丝看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昨晚没有再继续烧,她终于能够睡了个安稳觉。在阿福的默许下,她一觉睡到了将近午餐时分,憔悴的面色终于看上去好了一点。

    不过,也就只是看上去勉强有个人样而已。长时间的的消耗,又加上了受伤与生病,她整个人小了一大圈。

    “没有了。”她微笑着,抱着被子靠坐在床上,不紧不慢地用手指梳理着长发,使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像个头发乱糟糟的疯子,“不知道让你们接受我又一次贫瘠且没新意的道谢,会不会太过于强人所难?”

    迪克将药水准备好,又拿起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正准备起身去浴室。他闻言笑着看了她一眼,不接她讨巧的俏皮话:“……自己将手臂上的绷带拆掉吧。如果这块毛巾有太多血渍需要清理,你应该对它说声抱歉才对。”

    迪克走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前,还能听见浴室外多洛莉丝在不满的嘀咕。

    “直接说我睡姿不雅就行了嘛。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她愤愤地抱怨着。

    水龙头被拧开了。哗啦啦的水声盖过了外头窸窸窣窣的声响。迪克仔仔细细清洗了手,又开始洗毛巾,洗完了毛巾,又开始放热水浸烫消毒。等候热水的那一点闲暇时,迪克无意间抬起头,才第一次看到了镜子。

    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都在轻柔地微笑。

    迪克猛地抿起了嘴唇。

    热水注入水盆,蒸腾的热气熏得人鼻子发痒,若有戴眼镜的人在这儿,八成是成了个睁眼瞎。

    迪克不再去看镜子。水放得差不多了,他便关上水,将毛巾扔进了滚烫的开水中。

    长时间哗哗的水声突然停止,重新恢复的安静让人短时间有点无所适从。迪克听到外面的多洛莉丝在喊他。

    “迪克?如果你不介意,能来帮帮我吗?有一个结我单手解不开。”她唤道。

    迪克将热水与毛巾留在原地,站起身朝外走去。走出浴室前,他悄悄用拇指指腹轻轻抹去了自己第一颗衬衫纽扣的镜头上沾到的雾气。

    “当然了。乐意之至。”他笑道。

    约莫半个小时后,多洛莉丝的房门重新被打开了。

    “等一会儿阿福就会上来,我先去帮忙了。你知道的,这个家里现在只有我最闲。”迪克愉快地说,“那么……待会见?”

    房间里隐隐传来了回应,向他道别。

    迪克为她关上了房门。

    他没有过多停留,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走进房间关上门,上了锁,他才松了口气,敲了敲微型耳麦。

    “布鲁斯。”他说道,“你看到了吗?”

    耳麦那头没有回话。于是他自顾自继续道:“我在警局有很多审问嫌疑犯的经历。虽然很多时候他们都戴着测谎仪,但是你看,任何事儿做的多了都能把握住点儿窍门。至少看过无数张脸在单向玻璃后变换了那么多次的表情,总能记住点在某种情绪下人们会更多地将眉头上扬多少毫米,或每秒多眨几次眼睛。

    “布鲁斯,我想在我带多多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她的嫌疑就该洗清了才对。”迪克来到电脑桌边坐下,低低地说,“你已经检查过了她的血样。事实证明,她没有涉毒。没有可疑的药物残留。除了血氧偏低,她的血液干净得如初生的婴儿。她没有倒戈。也没有被药物控制。”

    耳麦那边的人还是没有回答。迪克知道他在思考,可能正反复观看他衬衫纽扣里摄像头拍摄下来的画面。

    于是迪克不再多言。他抬手取下了纽扣摄像头与耳麦,打开电脑,戴上了耳机。

    屏幕上从他进入房间起,重现了他刚才与多洛莉丝面对面交谈的场景。细致到迪克甚至能看清自己故意没有敲门便闯进去时,躺在床上的多多脸上惊讶的表情。

    毫不掩饰,自然流露,没有一瞬间的丝毫不僵硬或其他可疑的反应。

    镜头在门口逗留了一小会儿后,向窗户移动。窗帘被拉开,镜头突然接触到强光有两秒左右的白屏,慢慢聚焦后,拍摄角度已转变为他背对着窗户,以正面对向室内。画面里,多多正从被窝里抬起了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挡住了眼睛,抵御光线。

    然后便是他刚经历过的事情。他去取了医疗用品,拉过沙发椅,在她的床前坐下,做准备时顺便闲聊。微型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了所有的画面和声音,迪克坐在桌边撑着脑袋盯着电脑屏幕,脱离了处于当时环境时的应激状态,他冷静地从自己进入房间开始到离开房间结束,28分钟13秒整段视频,从平稳客观的摄像头角度,一秒不落地重复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

    “不,迪克。”摄像头被装在了他领口第一颗纽扣的位置,这使画面在拍摄到多洛莉丝时,一直呈现为一种微微仰视的角度。迪克可以看到画面中多多与他交谈、望着他时,视线从始至终都是一直越过镜头上方的。

    这表示她一直都在与他对视。且没有发现他领口的摄像头。

    “不,迪克。”他当时悄悄引入了目标话题,多多皱起了眉头,面色严肃起来,正在反驳他,“我说过了,‘有人在帮我’。我没有疯。也没有说谎——这毫无意义不是吗?”

    “有人帮了我。”她一字一句道,“在我处于危险中,还要完成那么困难的任务时——有人,帮了,我。”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呃。她。或者,他。老天。我连它的性别都不知道。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不可能独自一人完成那么艰难的任务,还活着回来。这种假设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

    这段话在14分52秒。多多当时说完这些解释了无数遍的话后,便开始有些生气了。于是他不得不放弃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打算。

    迪克拉着进度条,反反复复将这一段的画面播放了好几遍,从多洛莉丝的每一个面部的细微表情、眼神、每一块肌肉的变化,到她的目光每一秒都落在何处、说每一句话时的情绪与表现是否匹配,迪克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揣摩、模拟、思考,却仍看不出任何疑点。

    多多是真心相信的。她坚信着在她长时间处于绝望与危机中时,确实“有一个神秘的人帮助了她”。

    丝毫可疑之处都找不到。

    迪克终于泄气地丢开了鼠标,倒在了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是,多多,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啊。”他仰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就连红罗宾都查不出任何存在‘另一个人’活动过的痕迹的可能。整个任务,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啊。”

    迪克离去后,房间内再次归于寂静。多洛莉丝靠坐在床上,平静地望着门口,直到迪克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柔和的表情才一点点收敛起来,最后归于如一潭死水般的死寂。

    她茫然地慢慢扭头,去看天光正亮的窗外。透过落地窗,她能看到楼下洒满了大片茵茵绿地。天空碧蓝如洗,微风细细,金色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向全世界每一个角落散播着温暖明亮的暖意。

    今日对于常年天气阴沉的哥谭来说,着实是一个来之不易的绝好天气。多洛莉丝却只面无表情地呆望着。她迎着阳光,浑身都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但在温暖明亮的阳光下,她仍看上去十分苍白,满脸的疲惫、黯淡与麻木。

    几分钟前那位一颦一笑生动又迷人的女子,仿佛只是镜花水月。

    布鲁斯并没有从蝙蝠洞出来,也没有回答迪克的话。迪克猜测他可能还在不死心地反复查看录像。

    蝙蝠洞里,蝙蝠侠确实在查看录像,却不是迪克纽扣里的针孔摄像机拍下的画面。大屏幕上静静放映着迪克起身离开后房间内发生的一切。从拍摄角度上看,摄像头应该是在床对面的书架上。

    迪克离开了。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了多洛莉丝一人。

    布鲁斯静静注视着屏幕上面无表情望着窗外的年轻女子,掏出手机,拨了办公室的电话。

    对面嘟嘟嘟响了一会儿,被接起了。听筒里传来了韦恩总裁的私人秘书温和的声音。

    “韦恩先生,中午好。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几分钟后,阿尔弗雷德端着托盘来到了多洛莉丝的房门外,托盘上盛着适合病人吃的清淡食物。他轻轻叩门,得到了房间主人的许可,进入房间,不出所料,看到了正坐在阳光里朝他微笑的多莉小姐。

    多洛莉丝靠坐在床边,身上整整齐齐穿着外套,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由衷的喜悦,温柔又亲昵:“哦阿福,谢谢你。这个家若是没有你,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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