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翼

    小小的安全屋里,身着战衣的夜翼一身湿淋淋站在门口,正一脸阴郁地盯着客厅沙发上睡着的女人。

    夜已深了。安全屋外是瓢泼大雨,该被揍回家的罪犯们已经消停了,再过几个小时,哥谭便将又一次迎来崭新光明的一天。

    房子里没有开灯。日常夜巡归来的夜翼怎么都不可能想到,今日归来时竟会有一个好几个月消失无踪的人给了他个大惊吓。

    迪克出了口长气,迅速回身关上了房门。屋内浓郁的血腥气无不彰显着客厅里那人状况的糟糕。

    他放下卡里棍——当然了,觉察到自己的安全屋有入侵的痕迹,他不可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照常大摇大摆进来。他来不及收拾自己,快步去柜子里拖出医疗箱,来到了沙发边上。

    沙发上卧着一个女人。紧身的战衣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但是迪克根本没有欣赏美人的心情。

    “多多。多多。听得到吗。”

    他抓住她的肩晃了晃,低低唤了两声,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女人细细的鼻息吐在迪克的脸上,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戛然而止。

    “该死。”迪克低骂了一声,不再迟疑,立刻动手开始检查。

    雷雨声更大了。安全屋内的医疗用品只是应急,迪克明白,他必须尽快带她就医。

    战衣被小心地撕开了。美人即便满身伤痕依旧风光旖旎,迪克却丝毫没有任何亵渎的歪念——即使这是消失了三个月、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肋骨断了两根。右边小腿骨折,手臂上还有一处贯穿伤,其他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计其数,战衣都破烂不堪了。

    迪克急匆匆在所有重伤处做了紧急处理,固定好了骨折的部位,止血消毒包扎后,随手拿起终端发了几条信息,取得了应急战机的使用权限,定位后,便一把抱起沙发上的女人,踢开门朝外走去。

    布鲁德海文的应急蝙蝠战机来到这间安全屋只需不到五分钟。迪克抱着女人爬上了天台,震荡中,怀里的女人微微挣扎了一下。

    “……迪克?”她呢喃道。

    迪克低头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是我。放心。”

    女人再次陷入了昏迷。

    一整夜的治疗后,天微微发亮时,女人脱离了危险。

    长时间没有休息使脑袋一炸一炸地刺痛。迪克送走了医生,叹了口气,拿起桌上震动不断地手机,打开,接起。

    “……没错。在我这里。”他按揉着太阳穴,声音有点嘶哑,“已经没事了。嗯。现在?现在她还没醒——”

    电话对面不知说了什么,迪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将手机扔在了桌子上,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回到桌边坐下。

    他拿起手机:“B。B——冷静一点,听我说——先别忙着——我知道这是她不好,但是现在我们必须先——”

    “我明白你的意思。好了我知道了。B——B你听我说——我来——听我说——让我来和她说好吗?你先冷静一下。等她醒过来后——我知道我会的——等她醒过来,之后,我来和她交涉。OK?……”

    电话挂断了。迪克叹了口气,也不理会杰森与红头罩两个号码足足几十通的未接来电,糟心地将手机甩手扔到了沙发角落里。

    他灌了口啤酒,身体已经十分疲惫了,但他发现自己根本坐不住。于是他又站了起来,来到了女人的床边。

    女人打着点滴,浅米色的长发上还沾着血,上半身层层叠叠裹着绷带,腿上打着夹板。

    多洛莉丝。蝙蝠侠收养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一直以来将他与其他男孩都视作弟弟般爱护的长女。

    她成年后没多久便去了纽约,三个月前,她却失踪了。

    不是那种女性走夜路突然失去联系的失踪——拜托,她可是蝙蝠侠的第一任助手,虽然战斗并不是她的专长,但是手段对付绝大多数情况都绰绰有余了——这才是让所有人觉得奇怪的一点,多洛莉丝打点好了一切,工作甚至都提交了辞职,仿佛做好了出三个月远门的准备一般,人间蒸发了三个月。

    这也意味着她没有留下丝毫可以追踪的线索——仿佛是专门避着他们。于是果然,她人一消失,他们便再也找不到她了。

    三个月后,她带着一身重伤,突然出现在了迪克于布鲁德海文的一处安全屋内。

    天晓得他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

    他将哥谭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是布鲁德海文,纽约,他没有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却是一次次的失败。

    他甚至都快绝望了。

    都三个月了。一想到她很有可能正静悄悄在世界上某个小小的角落等死——或是已经死了,他却像个柔弱的小猫般呆在自己的小屋里无能为力,他便要发疯。

    迪克凝视着她。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她在梦中都皱着眉头,脸上甚至还沾着点没擦净的血渍。她眼眸紧闭,头歪在一边昏睡着,迪克却可以想象那双明净的翠绿眼眸若是睁开,注视着自己时,那其中一定会点亮的喜悦的光,还有面上一惯带着的温柔恬静的微笑。

    她对他们一向总是这么温和。温和得甚至不太像这个家庭里的人——别说他了,布鲁斯、杰森、达米安,甚至是平时脾气已经算温和的提姆,互相该吵到该打的从没留过手,哪个是好惹的?迪克悄悄叹了口气。

    她确实是不适合做冲在前线的义警的。她就是不适合。迪克心里明白。他也相信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

    她接受训练的时间是最长的,不说性格,她的身体素质、战斗敏感度,各方面都与他们差的很远。即使在女孩们中,她的作战能力也是最弱的一个。

    但是也不知是什么默契,这么多年了,包括他,没有一个人当面和她说过这个结论。

    这三个月不仅是他在后悔,布鲁斯绝对是最懊恼的那个。因为他从没能狠下心来,彻底拒绝她的协助。

    皱眉的表情实在不适合她。迪克看着她脸上的那点血渍,越发觉得刺眼了。

    于是他默默伸出手,想替她揩干净。

    手指还没碰到她的脸,女人的眼睛便猛的睁开了。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胳膊一勾拳朝迪克的面部袭来,迪克一把架住。

    “哇哦——放轻松,你现在很安全。多多,是我,我是迪克。”迪克抓着她的手腕安抚道。

    与他对视着的翠绿的眸子还带着凶气,半晌,才慢慢镇定下来。

    “……迪克?”她放松了下来。

    “是我。”迪克将她的手重新在身侧放好,摸了摸她的额头,“嗯,开始上热了。你要喝点水吗?”

    多洛莉丝没有回答,只艰难地爬起来,坐在床边,看着他去给自己倒水,冲药。

    “你躺着就行。说实在的,把力气花在这儿可不值当。”迪克瞅了她一眼,插嘴道,“你还有好多人需要应付呢。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首先第一个就是,”夜翼耸耸肩,带着一杯药回来了,“我。”

    “难道没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吗?突然出现在我的安全屋里吓我一跳,你这三个月到底去哪儿了?”

    多洛莉丝心事重重地接过水,手却因无力而发抖,差点将水弄撒。

    迪克眼疾手快稳住了她的手,以及她手里的水杯。

    “看来现在并不是个审问的好时机。”他说着,拿过了杯子,喂到了她嘴边。

    多洛莉丝仰起头看着他,翠绿的眼眸中满是心事。

    她张口道:“迪克,你先听我说——”

    “你先给我喝。”迪克说。

    他扶住她的肩,趁着她张口的时机,将温水细细喂进了她的喉咙。

    “唔——”

    多洛莉丝蹙眉,抓住了他喂水的手腕,推拒——

    ——当然是不成功的。

    一杯药下肚,她咳嗽着推开他的手,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不喝。只是我必须先告诉你——”

    “什么事情都可以靠后,放在首位的事情,只有养好身体。”迪克打断了她。

    多洛莉丝无奈地望着他,就像一直以来,望着那个爱撒娇的任性的小弟弟:“迪克,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么重要。”

    迪克将水杯放在了桌上,听到这句话,心头火气呼地拱了上来。

    这话说的仿佛他这三个月无数次的痛苦与崩溃都是白费的一般。

    什么是重要的?她的什么事情都是重要的,重要到必须自己去做,重要到连他都要瞒着,重要到可以不顾自己,将自己弄成这样回来——什么都是重要的,除了他。

    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难过,他会不会担心,都是不重要的。都是排在最末位的东西。

    即使他在担忧中疯掉,都是他自己的事,他自找的麻烦,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迪克转身,大步走回了床边。多洛莉丝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迪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你干什么?”

    迪克两手砰地重重砸在床上,死死抓着床沿,俯下身,盯住了她的眼睛。这逼得她不得不微微后仰。男人高大的身躯压下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这使多洛莉丝感觉十分被动,且被逼着不得不与他对视。

    ——这都使她感觉不适。但是他在生气。多洛莉丝的情商还没低到这点都看不出来。于是她只皱皱眉,将心头那点不满压了下去。

    作为下头有四个弟弟的长姐——至少她觉得自己应该是,那四个弟弟怎么想的,她完全摸不准。不说最小的达米从不会喊她姐姐——好吧,他们四个都没喊过,除了迪克八岁刚被收养时叫过一次,还是有求于她的时候。提米对待她更像是合作伙伴,这她倒可以理解,因为提米的父母健在,有完整的家庭。杰伊就更别说了,在他作为罗宾的时候,每天必须完成的任务就是与她顶嘴。

    这么来看,她似乎也不是什么长姐。

    现在唯一喊过她一次姐姐的兄弟,好像也不怎么敬畏她长姐的身份。虽然她只比他大了两岁,但她确实照顾过他。明明从很小的时候就是的——你看,他都会在她面前砸床威慑她了。

    多洛莉丝感觉有些难过。

    迪克盯着那双翠绿的眼睛,却感觉她在走神。这让他有点生气。于是他用行动表现了出来。

    “多多,你不信任我吗?”

    迪克微微倾身,两人的距离更近了,男人强壮的身躯笼罩下来,气息在交缠中似都变得火热。迪克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幽香,以及混在其中的淡淡的药味儿。

    多洛莉丝在阴影下回过神来,皱起眉,悄悄向后缩了一点,疑惑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当然信任你。一直以来都是。”

    “但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这次也是。之前都是。”迪克反驳道,“我已经长大了。多多。我早就长大了。我25岁了。”

    “迪克,你在说什么?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多洛莉丝用没有受伤的手抵住了迪克的肩,试图将他推远一些,蹙眉道,“我瞒着你是因为你不需要知道。这跟你的年龄——”

    “我需不需要知道,我会自己判断。”迪克打断她道,“多多,别老把我看作弟弟。我已经长大了。”他重复道。

    多洛莉丝静静地与他对视。

    男人湛蓝的眼眸十分坚定,身材高大魁梧,每一寸肌肉充满了力量,这让人毫不怀疑夜间作为夜翼的时候,那粗壮有力的胳膊朝罪犯挥出一拳的力道会有多么可怕。

    但是,他是迪克。他永远是。

    那个跟在她身后,怯怯地喊她姐姐的小迪基,那个刚来到韦恩庄园,半夜会躲在被子里哭的孩子,那个湛蓝的眼睛盈满了泪水的弟弟。

    多洛莉丝抵在迪克肩上的手根本推不动他。于是她自己再次悄悄朝后退了一点。

    “我会告诉你的。你刚才不是还在问吗?”

    讨论“有没有长大”的问题没有用。多洛莉丝打算换一个方式应对他的怒火。她不再试图推开他,转而抬高手,笑着揉揉他的头发,柔声安抚他道:“确实长大了,知道担心我了。不过我没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没有任何隐瞒。好吗?”

    刚想收回来的手被抓住了。多洛莉丝一怔。

    迪克握着她纤巧的手腕,声音发沉:“多多,我已经,长大了。”

    同样的话重复了第三遍,这已经有了足够特指的意味。但是特指的是什么……多洛莉丝眨眨眼,忽然摸不准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三个月的消失肯定对大家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她清楚这一点,所以认错态度很良好,一直都在想着主动交代。

    但是既然这句话被重复了第三遍,那么这层意思应该是不够的。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道:“……啊!对不起,我习惯了。我下次再也不会了。确实,长大了还被摸头挺不好的……

    “像大人一样对待你,不止是摸头,其他方面的也是。对吧?”她笑了笑,“你长大了。不能像孩子一样对待你了。这蛮伤自尊的。我明白。”

    不。你没明白。

    迪克挫败地叹了口气:“我说的不是这个……”

    迪克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他这样暗含逼迫的动作。他当然也没有忽略她悄悄向后退的举止。

    但是,正常来说,凌晨时分孤男寡女,两个成年人,他的举动还如此具有暗示性……

    她靠着床沿坐着,迪克的手撑在她身旁两侧,胳膊上的肌肉甚至可以蹭到她柔软纤细的腰,两人距离近到几乎就等于迪克将她搂在怀里一般。迪克甚至只需轻轻松松低个头,就可以吻上她,她甚至根本没地方躲。

    究竟要怎么办才能让她意识到,现在以一种具有侵略性的强势姿势将她困在床边的,是一个成熟强壮的成年男人,而不是一个还只会哭泣的男孩呢?

    说真的,这让他很挫败。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微露,清脆的鸟鸣声在窗外嘁嘁喳喳流连。

    坐在床边的女人刚从重伤中醒过来,身体十分虚弱。迪克觉察的到,自己掌中的手腕十分无力,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且不稳。

    她还在发烧。

    算了,不管如何,他还是有时间的。现在确实不是审问的好时机,各方面的审问都是。

    迪克还是心软了。如果继续下去,他总感觉自己是在乘人之危。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松开了床沿,起身,主动拉远了距离,停在了安全的社交范围。

    “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安心修养。”迪克轻柔地扶着她重新躺了下去,顺手替她盖好了被子,“其他的事情不谈,先睡一觉吧。”

    “等醒过来,有足够多的麻烦在等着你呢。”

    迪克想到了杰森的那几十个未接来电,心里轻轻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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