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正好，唐书茶侧卧于美人榻上，读着论鉴。
“书中所言，人，乃万灵之长，当真如此？”侍女沉景抬眸，对上女子媚眼。
“不过是多得了些好处罢了。”她漫不经心地开口，“人心易变，这不，邪界封印不就在人族吗？”
沉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又道：“若邪界真的入侵，首当其冲便是人族。要是他们没有诛天伞的庇护，哪来的命写下这句大言不惭。”
“可，诛天伞消弭许久，不知下落。”
“那就要怪，那人主没有居安思危的心思。”她又翻了一页。
“但那人主王昱影，貌似算个正人君子。”
她挑眉，嗤笑道：“做些表面政绩便是明主了？那我们的妖王，可是实实在在的贤君了。”
“小姐，您为何，对人族有如此大的偏见？”沉景实在疑惑，问出了口。
唐书茶这才放下论鉴，眼神轻蔑地目视远方：“看看这人间，兵戈征讨，纷乱四起，一个种族尚不知共同对敌，又如何配得上与我妖族共居凡界。”
“唐姑娘这话是否严重了些。”
身后小道迎来一位青年，他身着锦绣盘龙梨花袍，手持折扇，革带上垂了一双龙隋玉。
唐书茶见过楚氏一族，便一眼认出面前之人，便是方才她出口贬低的人主——王昱影。
“见过人主。”她带着丫鬟面无表情地行了礼，“书茶一时口不择言，请人主见谅。”
对着她冷淡疏离甚至于有些不耐的神色，王昱影竟还能笑出来：“不必客套许多。朕与狐族族长算是旧识，便也能得唐姑娘一声小叔叔。”
她嘴角微搐，这一声亲戚，也就他敢攀了。
于是见了她的面容，佩华便认出了她的身份。
倒是不急于拆穿，毕竟这样一个三百年前便该消逝的妖，任谁说出去都是笑话一件。
还不如，让她亲口承认。
“你是器灵？”她问道，那女子不作答，只是嘴角扬起，算是默认。
“可在下总觉得姑娘，于何处见过。”佩华看向女子，她的身影在那双金瞳中尤其显眼，“好似，人族皇宫？”
女子闻言，神色一变，抬脚往她飞来，身上的大红衣裙便随着她的动作而漂浮。
“我想起来了，三百年前的宣德帝，有一位帝后，名为书茶，乃狐族族长之女。”
众人随着她的思绪引出，倒是寒易凝最先想起：“对了！上次去人族皇宫时，曾路过昭文殿，其中悬了一副帝后画像，这姑娘确实很像面前这位，器灵。”
“器灵”二字底气略有不足，她对上女子的狐瞳，又佯装害怕地缩回寒轻遥身后。
那女子哑然失笑，素手一挥收了神通。
只是长灵指便自神力中抽身而出。
楚欢便在此时迎上接住楚城的肉身。
“放心吧，本姑娘还不至于要了我妖族帝王的命。”唐书茶道，转眼又看向佩华，“我要见首司，否则这长灵指，我不会交出的。”
“首司是指？”
“自然是长灵指的主人。”
寒轻遥便看向佩华，后者神色肃穆，轻打了一声响指。
星灰色的雾气自一处弥漫又散去，旋即可见的便是一只小狼。
唐书茶好似有些意外，问道：“它是？”
“狼族遗孤，墨怜瓷。”话落，小狼化作人形，立于佩华身侧。
少年银发齐腰，一双狼耳灵动自如，面庞白白净净，双瞳含着他自己见了都害怕的杀气。
那是狼族天性。
“男的？”唐书茶发出了疑问，佩华眨眨眼，颔首。
不过任谁见了自己转世还变了个性别，都会一惊吧。
像是有心灵感应，墨怜瓷对她，反而是一种说不清的感受。
十分熟悉，像是同根同源。
“这位是？”
佩华张口预言，但不知如何开口，索性再次闭口不谈。
“本姑娘名为唐书茶，是你的……”她特意凑近了半寸，“前世。”
此言一出，在场皆是一惊。
“不是，器灵吗？”寒易凝讶异的视线在二人身边来回穿越。
“是器灵。”唐书茶双手环胸，做出高傲姿态，“本姑娘留了一丝神识在神器之中，只想见见来世的模样，有何异议？”
“只是如此？”墨怜瓷表示不信任。
女子面对众人审视的眼神，最终还是摆手道：“好吧好吧，只是我的某位短命小叔叔将我神识聚于此处，不过是为了向世人道出昔日真相，顺便，看看我的来世。”
她秀眉轻挑，又道：“如今看来，还算不错。”
“神识不全者，如何过的冥界？”金栩又问。
“那冥帝，哦不是，当时的冥帝，乃碧落琴主，自然与我们有众多优惠。”她轻笑，“况且当时，他的夫人还是本姑娘牵的红线。”
言罢，寒轻遥与寒易凝不约而同地看向金栩。
只是这一转头，让唐书茶发现了一些方才未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寒轻遥的脸。
“尊上？”她飞身，降落至寒轻遥身边，“您怎的在这啊，早说您在，我哪敢对各位不敬啊。”
许是她态度转变太过明显，在场众人又是一愣。
“你们，认识？”楚欢瞳孔微缩。
佩华轻笑一声，看向寒轻遥，后者才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不认识。”
“那唐姑娘口中的‘尊上’是？”
“自然是六界之主，圣音仙子。”唐书茶应道。
墨怜瓷轻轻推了推佩华的手臂，低声道：“原来师父您这么会挑人啊。”
“低调。”
“咳咳，不提其他，这神器的主人既已在此，还是先完成仪式重要。”寒轻遥扯开话题。
“可是书茶好不容易才能见到尊上您诶，您都不似从前那般疼爱书茶了。”看对面小狐狸要哭不哭的样子，还真是惹人心怜。
“我……”
佩华抬脚踢了踢一旁呆立着的墨怜瓷。
“献媚六界之主的机会到了。”
被强行带过去的墨怜瓷脚下一个没站稳，身体往唐书茶扑过去。
于是刹那间红光大现，寒轻遥只见对面身影呢喃了一句：“好吧，至少还能见您一面。不过，今日后……”
眼前重归平静，长灵指不知何时被套在了墨怜瓷的手上。
寒轻遥记得那句，最后那句……
“永别。”
佩华见了那指环上的九尾灵狐变作银狼，作休憩状，便安静地蛰伏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