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出观音山站，沿着轨道一路向前。
彭莱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侧着脸一瞬不移地盯着车窗外的风景。
周围环境有些吵，彭莱不自在地戴上牙机，随意点开一个推送的歌单，随机播放起来。
她本来是没在意听的是什么歌，但当她听到那句歌词“再释怀一些，无法拥有的人要好好道别”时，不自觉愣住。
只见她鬼使神差地点开屏幕，那首歌叫《无法拥有的人要好好道别》
那一刻，她脑海里浮现的人是秦深。
此时此刻，甚是应景。
只可惜，她无法拥有的人并没有好好道别。
只是抱了一下下，然后她就这样走了。
彭莱悠悠叹了口气，阖上眼睛，耳机里还放着这首歌。
她听着这歌，渐渐地睡了过去。
如果不是到了终点站中海，乘务员来喊她，她都不会自己醒过来。
一觉醒来就已经回到了繁华的中海市，过去的须臾时光仿佛是在这趟车做的一场梦。
梦醒人散，回归原点。
观音山阴雨连绵，中海市秋阳日照，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彭莱顺着人流出了车站，映入眼帘的便高高耸立的大厦以及交错纵横的立交。熟悉的城市街景，熟悉的城市气息。
彭莱站在车站广场，打了蔡惊鸿的电话。
蔡惊鸿秒接：“大美人，那么有空打电话给我？”
“我回来了。”
半个小时后，彭莱远远就看到蔡惊鸿开着车来到火车站。
蔡惊鸿放下车窗，将墨镜上抬，露出一双狭长美艳的眼睛：“呦，还真是我们的彭莱大美人。”
彭莱撇撇嘴，拉开车门就坐到副驾上。
车子开动，汇入密密麻麻的车流中。
“我说彭莱，你也太惊喜了吧，说回来就回来。”
彭莱悠然地靠在座椅上，目视前方：“我不是说我这几天回来么。”
“你又没说是今天。”
“……”
蔡惊鸿忽地笑了笑，转了话题：“你和那野男人怎么样了？”
“分手了。”彭莱偏过头看自己那一侧的车窗，说得云淡风轻。
“可以呀，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呀！”蔡惊鸿表情略有夸张的成分地赞叹。
彭莱翻了个白眼。
蔡惊鸿瞥了眼彭莱，见她隐有心事，不由说道：“其实我觉得那个野男人挺好的，再说你，你活脱脱一个富婆，要是真喜欢，接他来中海，包养他也行。”
彭莱嫌弃地皱着眉：“你也亏你想得出来。”
“怎么了，又不是让他当小三。”
“………”
“难道我说错了？”蔡惊鸿不服气。
彭莱悠悠道：“他不会离开观音山，我也不想勉强他离开那里。”
“搞不懂你们这些痴男怨女神经兮兮的爱情。”
彭莱无语地撇嘴。
“不说这些破事了，说说咱俩接下来的事。”蔡惊鸿恢复刚刚的嬉皮笑脸。
“咱俩能有什么事？”
“什么事？咱俩那么久没见，那肯定得好好叙叙旧，聊聊人生。”
“……还是先吃饭吧，吃饭喝足再聊人生吧。”
彭莱早上只是简单地吃了些粥，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正好我也没吃饭，一起吃，我发现了家新店，很难约的，但我认识那里的经理，我一个电话就能拿到位置。”
彭莱咧嘴笑：“看来你还是有点用的。”
“……”
………
那家店开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但完全不像在市中心，周围绿野葳蕤，中式园林的布景，古色古香的阁楼包厢，就连接待，服务员都是中式旗袍或长衫。
车子停在门口，交给了餐厅门口代客泊车的帅哥。蔡惊鸿扯了扯彭莱的衣服，挑眉道：“看，泊车的都那么帅。”
彭莱看了眼：“确实。”
“这店男服务员要180以上，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能来当服务员的。”
“真高档，我这种村里人真的是受宠若惊。”彭莱阴阳怪气。
蔡惊鸿轻轻推搡了一下彭莱：“可得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乡下人？”
“……”
两人边说话边进店，经理见了蔡惊鸿，立马迎上来，一番寒喧之后就进入了包厢。
蔡惊鸿十分阔气地把菜单扔到彭莱面前：“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彭莱得意拿起菜单：“感谢富婆请客。”
点完菜，服务员都出去了，包厢里就剩彭莱和蔡惊鸿了。
彭莱环顾四周，这包厢仿着古代房子建的，雕空镂花的窗棂，推开外窗便是假山奇石，飞瀑流泉的景致。
“还不错这家店，环境可以。
蔡惊鸿笑得很得意：“那是，不好的地方我可不带你来，咱俩一会儿吃完饭，去逛街，买买买，然后晚上一起去唱歌，我发现了一家豪华会所，服务超好，我正好也是会员。”
彭莱啧啧了两声：“你这过的是什么纸醉金迷的日子，这让刚从农村回来的我有点适应不了你们城里人的生活。”
蔡惊鸿脸一拉：“彭莱你可得了，你再说什么村里人，城里人的，我生气了。”
彭莱哈哈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彭莱说：“不知道，我忽然感觉自己对这座城市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蔡惊鸿切了声：“你少矫情了，你八成是心丢在村里了，没带回来。”
“或许吧。”
说话间，菜肴陆陆续续上来了，都是精致可口的江南菜式。
吃饭期间，蔡惊鸿一直在说自己这段时间的感情戏，彭莱听得可谓跌宕起伏，荡气回肠。
听到最后，彭莱感叹道：“不如你投钱把这些事拍个电视剧吧，收视一定很好。”
蔡惊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说完自己的事，蔡惊鸿忽地问起彭莱后面有什么打算，是继续找工作还是怎么。
彭莱先是愣了愣，而后才说：“我还没想好，目前只知道我有两件事要做。”
“什么事？”
“我妈的忌日，还有就是我爸的婚礼。”
一说这里，蔡惊鸿就立马反应过来，她一拍额头，哎呀了声：“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你还有一场仗要打的呢。”
彭莱淡漠地勾了勾唇：“叶明珠和我爸的婚礼，我一定会参加的。我爸把自己的错推得一干二净，叶明珠母女又一心想上位，我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的。”
“说得好，这事我绝对支持你。”
彭莱瞥了眼蔡惊鸿：“你别坏我事就行了。”
“……”
吃过饭后，蔡惊鸿又和彭莱去了市中心最大最高级的商场去逛。
每次进商场，蔡惊鸿都喜欢去逛衣服，去看黄金，而彭莱只喜欢去逛香水。
除了旗袍，彭莱也就剩香水这个爱好了。
蔡惊鸿去试衣服的间隙，彭莱就去隔壁的香水门店试香。十几分钟下来，彭莱已经买了三支香水。
试完衣服出来的蔡惊鸿眼睛都大了：“你也太夸张了吧，一下子买三支。”
蔡惊鸿指了指装香水的袋子：“还是这个死贵死贵牌子的，几千块一支，你也太舍得了吧。”
彭莱面笑肉不笑，翘着兰花指点了点蔡惊鸿，说：“相信我，这三支香水的钱都不够你手上那件衣服。”
蔡惊鸿木然地低头看了看手中自己刚换下来的衣服，讪讪一笑。
最后，彭莱和蔡惊鸿每个人手上都提着印着各种奢侈品牌logo的大小袋子从商场出来，路过的女生都瞪大了眼睛看她们。
彭莱还隐隐约约听到有个声音说：“我去名创优品都不敢这么买。”
“走，我们找个地方喝下午茶，”蔡惊鸿说。
彭莱却摇了摇头：“我想回家收拾一下我那狗窝，太久没住了。”
“要不今晚住我家，我帮你叫上门清洁。”
彭莱说：“我已经叫了上门清洁，一个小时后上门打扫，你得回家给人开门，顺便收拾一下自己。”
彭莱想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蔡惊鸿笑说：“也行，你一身泥腥味我早就想说了。”
“去你的，你才一身泥腥味，你这话存在严重歧视农村人民的意思，小心被网暴。”
蔡惊鸿自行掌嘴：“我错了我错了，我嘴贱。”
“好了，不和你贫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你去忙你的事吧。”
“那我晚些接你去吃饭，然后去喝酒？”
“行，你安排吧。”
说完，彭莱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人了。
车上，司机很热情地和彭莱搭话。
他是本地司机，说话带着很重的中海口音，听着很是地道。
彭莱也是中海本地人，讲话却没什么口音，是标准的普通话，以至于司机以为她是外地来旅游的。
“现在来旅游的小姑娘都像你一样，买一大堆东西。”
彭莱笑笑，没说话。
“怎么一个人来旅游呀，男朋友呢？”
“刚分手，”彭莱实话实说。
司机顿了顿，叹道：“唉，出来旅游的情侣吵架分手是常有的事，我前两天就拉了一对情侣，一上车就吵到酒店门口，昨天也有一对，也是一上车就吵，中途男生提分手，女生气得半路下了车，我当时人在高架上，怎么放人下车，那女的就开始大吵大闹……”
听司机绘声绘色地说着这些事，彭莱不觉厌烦，反倒觉得有趣。
说话间，车子驶进了梧桐老街，道路两旁都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梧桐隐掩着两边那一排排年代久远却仍旧精致有格调民国老洋房。
“小姑娘，你住朋友家？”司机问。
彭莱诧异：“为什么这么问？”
“你一上车不是说要去梧桐老街的绿野公寓吗？这里全是民国时期留下的旧洋房，不是出租就是开店，都没有酒店，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住朋友家。”
“……”
司机一脸得意的笑着，仿佛被自己这精彩绝伦的推理惊艳到。
他又说：“你朋友挺有钱的呀，住这里的人，就算是租最便宜的洋房一个小单间都要五六千，你去的绿野公寓，那里可是民国时期那些名媛千金最喜欢住的地方，别说买了，租都要不少钱。”
车子开到了绿野公寓前，停了下来。
彭莱边拿东西边说：“我不住朋友家，我住我自己家。”
说完，她拿着东西下了车，司机懵了，看了眼绿野公寓，叹了声：“又看走眼了，原来又一个情场失意的本地富婆。”
………
梧桐老街在民国时期是租界，这里的洋房建筑大多是外国设计师建造的，以前是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名人明星住的地方。
现在已经变成了小资聚集地。住这里的除了一些有情怀的人，就是富人或者网红。
绿野公寓在这条梧桐老街上并不算起眼的存在，它是由两幢西班牙式三层洋房组成，砖木结构，白色水泥拉丝毛外立面，三面有窗，修旧如旧，同时推窗见绿。
楼梯是正方形的板正转角，是经过修缮过的木质楼梯。彭莱提着大袋小袋走在楼梯上，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二楼住的是一个女网红，长得幼态，她正好出门扔垃圾，在楼梯转角撞见彭莱。
她愣了愣：“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呀。”
彭莱：“去旅游了。“
“哦哦，去哪玩了，分享一下，我也准备去玩。”
彭莱微微而笑：“农村。”
她懵然地看彭莱，仿佛自己听错了。
彭莱不再管她，继续往上走。她住三楼，南幢的三层一整层都是她住的，有配有一个斜顶小阁楼。
这套公寓是彭莱母亲留给她的。
推开许久未开的门，因为没拉窗帘，阳光从黑色复古老钢窗照进来，屋子亮堂堂的，光线明亮得连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彭莱把手上的东西都搁在丝绒沙发上，把客厅的窗都推开，并且把阳台通往阳台的老钢门给打开，空气一下对流起来。
阳台花架上的花花草草一大半已经枯萎死掉了，彭莱看到这些枯了的盆栽才记起自己还养了一阳台的花草。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一会儿清掉了。
她将目光从花草移向阳台外，阳台的视线被几棵高大的梧桐树遮蔽住，春夏时绿野婆娑，秋冬枯枝纵横，别是一番景致。
以前她喜欢坐在阳台边吹风，看着这些古老的法国梧桐和民国风情的老洋房。
好久没在阳台上吹风，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彭莱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风，上门清洁的阿姨来了。
彭莱让阿姨进来打扫，自己就去洗了个澡。
房子并不算小，但整体并没有多脏乱，只是灰尘多一些而已。彭莱就让阿姨扫地拖地，然后把桌椅，斗柜，门窗，壁炉什么的擦一下就行了。
阿姨是专业做这个的，手脚快，三两下就将房子打扫得窗明几净。
洗完澡出来，阿姨也养不多搞完了卫生。彭莱多加了一些钱给阿姨，让阿姨顺带帮她把那些枯萎的花草都搬下楼。
阿姨乐呵呵地答应了。
彭莱穿着丝绸质地的睡袍，将吹得半干的头发用簪子松松挽着，慵懒地在房间的一步阳台前悠闲吹风。
西班牙式建筑最有特点的就是这个一步阳台，彭莱房间正好有这样一个小小的一步弧形小阳台，黑色缠枝铁艺护栏围着。
楼下有车子鸣笛的声音，彭莱看过去，就见蔡惊鸿从一辆敞篷跑车的驾驶座下来。
彭莱瞪大了眼睛。
蔡惊鸿一下车就冲楼上的彭莱抛了个媚眼。
彭莱嫌弃地咦了声。
不一会儿，蔡惊鸿大摇大摆上到三楼，彭莱早就大门开着等候大驾了。
蔡惊鸿还没进门，彭莱就说：“你也太丧心病狂了吧，我就回家洗了个澡，你居然去买了辆跑车？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保时捷吧。”
蔡惊鸿晃着车钥匙走进来，直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怎么样，好看吧。”
彭莱：“我记得你已经有两辆车，怎么又买了一辆，你开得过来吗？”
“你一屋子香水，你喷得过来吗？”蔡惊鸿回怼。
彭莱哑言了。
蔡惊鸿说：“我买这车的原因有二。”
彭莱很配合地说：“愿闻其详。”
“这第一嘛，不是我出钱，是我爸出的，我生日礼物。”
“第二呢？”
只见蔡惊鸿笑得蔫坏：“这第二嘛，当然是帅哥啦。”
“这和帅哥有什么关系？”
“帅哥销售呀，我说现在保时捷的男销售是不是都卡颜值的呀，我原本想拿我爸给我的这钱去买黄金，谁知道我陪朋友去保时捷看车，一眼相中那个帅哥销售，没办法，人家帅哥缠着我买车，刚刚又打电话来给我，问我车的事情，我不想辜负人家，只好勉为其难买了。”
彭莱闭了闭眼，这种事情是她认识的蔡惊鸿能做得出的事，够荒谬。
“你什么表情，这事是双赢，帅哥销售拿提成，我有新车开。”
“……”
彭莱哑口无言，竟一时间无言以对。
“我够良心吧，一提新车就来找你。”
彭莱呵呵一声。
女人的钱真好赚，不对，应该是蔡惊鸿的钱真好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