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学生见义勇为的事被南川的新闻媒体报道，路人发在网上的视频也被热转，学校官方账号特地为这件事写了篇文章，于是姜冬也和王佳就在新生群里出了名，她们明明也很害怕，但还是勇敢地站出来保护被伤害的女性。
那天之后，江祁的名字时常被姜冬也身边的人提起，但她再也没有用“亲戚”两个字简单糊弄过去，高中同学、朋友、合租室友，任何一个都比“亲戚”好。
他们联系不多，姜冬也晚上睡前会问他手腕拉伤的部位还有没有不舒服，江祁则是每天提醒她擦药，仅此而已。
胳膊上的鞭痕越来越淡，好得差不多了，姜冬也不用再忌口，周末就去找林鹿，顺便在她们学校食堂吃午饭。
姜冬也真的不想再喝汤了，“我最近吃得好清淡，一点味道都没有。”
“应该不会留疤，”林鹿带她上了二楼，“那家麻辣烫是新开的，我们去尝尝？”
“好啊。”
姜冬也拿盆，林鹿拿着夹子选菜，她看生菜很新鲜，就多拿了一些，在学校食堂吃饭，补充维生素全靠麻辣烫和火锅里的青菜。
“李观棋元旦来南川跨年，到时候我们去游乐场玩吧。”
“我得去我爸家一趟。”
“没关系，李观棋能在南川待三天，”林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你爸怎么突然想起你了？”
“姜洋过生日，”姜冬也没打算住在姜文博家，“我订个蛋糕送过去，吃完饭就回学校。”
“他什么时候给你过过生日啊？恐怕连你生日是哪天都记不清了，”林鹿为姜冬也委屈，哪有姜文博那样的亲爹，“他们不会以为你考到南川，是想回那个家吧？”
“我考到南川，不是因为他们。”
“我知道啊，是因为江祁嘛，而且这里是你长大的地方，机械工程又是你想读的专业。”
姜冬也没有否认，她来南川，确实有江祁的原因。
林鹿拿出手机，在网上搜到一段视频，她指着视频里的何少楠，“我听李观棋说，他和江祁是南川附中的同学，还是同桌。”
姜冬也看了一眼，“嗯，我之前见过他一次。”
“什么时候？”
“高二春节，江祁来南川，我们和何少楠在电影院遇到了。”
林鹿“哦”了一声，声调拉得很长。
姜冬也笑着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那年春节，李观棋告诉我，江祁半夜去车站，不知道是去哪里，原来他是去找你过二人世界去了，”林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姜冬也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肥牛卷，转移话题：“好吃吗？”
林鹿点头，“味道还可以，没有踩雷。肉好吃，但我要多吃生菜，减减肥，你也多吃点，对皮肤好。”
结果当天下午，两个人双双进了医院。
最开始是姜冬也觉得肚子疼，没一会儿，林鹿也不舒服，上吐下泻，浑身发冷，脸都白了。
去医院的路上，林鹿接到导员的电话才知道除了她和姜冬也，还有27名学生也在今天下午发生了类似的情况。
经调查，所有食物中毒的学生今天都在同一个窗口用过餐，有三十多名学生，老师们根本照顾不过来。
林鹿躺在病床上输液，她的电话一直通着，李观棋买了机票，晚上就到。
何荣慧和江天明先到医院，看姜冬也睡着了，就和林鹿说了会儿话，他们是接到江正津的电话才知道姜冬也病了，连忙开车来了医院。
大约二十分后，江祁过来了。
十一月底的南川已经很冷了，他的额头一层细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着急地赶过来。
江祁进了病房就问：“怎么样？”
“小也吃了药睡着了，”林鹿很虚弱，说话声音有气无力，“我们俩真够倒霉的，吃顿饭把自己吃中毒了，小也比我严重。”
姜冬也在里侧的病床，用帘子隔开了，里侧的灯都关着，方便她休息。
她的脸色很苍白，江祁站在病床边看了许久。
林鹿胃里难受，小声说：“我想喝口热水。”
江祁回过神，弯腰给姜冬也盖好被子，重新把帘子拉好。
“奶奶，我去，”江祁让老太太别起身，他拿着一次性杯子去了水房。
等江祁关上房门之后，林鹿在何荣慧的帮助下坐了起来，靠着枕头，神秘地看着老太太，“何奶奶，江祁喜欢我。”
何慧荣愣住，她和江天明对了下眼神，两个人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江天明轻轻地咳了一声，“江祁高三那年是和小也住在一起吧？”
林鹿压着嗓子说话：“是啊，但他们俩的合租是无奈之举，房租阿姨的女儿回昌宜一中复读，就把他们硬凑在了一起。虽然我爸妈不让我在外面住，可是我经常去找他们玩，骆燃对小也有意思，他去的次数也不少，江祁总给他帮忙，比如帮他给小也送送花送送礼物啊什么的，可热心了。”
何荣慧：“……”
林鹿似乎猜到了老太太在想什么，问题不大，她可以糊弄过去，“江祁暗恋我，但我喜欢李观棋，我们三角恋。”
何荣慧：“……”
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
林鹿又说：“您别看江祁不怎么搭理我，他其实是装的，想引起我的注意，他跟小也处好关系，也是为了随时随地打探到我的消息。我中毒了，他立刻就来看我，刚才我说我渴了，他马上就去给我倒水。”
江祁回来了，林鹿适时地闭嘴，像是无事发生。
“我去医生办公室，一会儿再过来，”江祁把杯子放在桌上。
何慧蓉点头，“去吧，顺便问问这俩姑娘晚上能吃点什么才不伤肠胃。”
江天明也一起去了，何慧蓉关上病房门，坐到林鹿的病床边，笑得慈爱，“我们家江祁哪里不好吗？”
“他好啊，”林鹿掰着手指，“又高又帅又体贴，情绪稳定，还有个好脑子。”
“是吧，他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比观棋差，你考虑考虑？相处一段时间，如果还是不喜欢，你再把他甩掉嘛。”
“那不行，我不跟他好，他才会一直惦记着我。奶奶，这叫钓鱼。”
何慧蓉被逗得哭笑不得。
期间，老师过来了一趟，林鹿说了会儿话就没力气了，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
江祁从医生办公室回来，说她们可以喝碗白米粥，何慧蓉就和何天明一起回家煮粥。江祁在病房里待了半个小时后回了江家，带了两个保温饭盒过来。
姜冬也还睡着。
江祁弯腰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他低声问林鹿：“她醒过吗？”
“没有。护士来换过药，还有一瓶，”林鹿试探着问，“你回去之后，何奶奶有跟你说什么吗？”
江祁面不改色，“你指的是我暗恋你的事儿？”
“嘻嘻，”林鹿笑得十分得意，“你今天晚上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医院照顾小也，感动她，亲近她。好好感谢我吧，朋友。”
江祁竟然真地从善如流地说了声“谢谢”，惊得林鹿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李观棋下了飞机就急忙赶到医院，林鹿见了他，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这里不舒服，那里也不舒服。姜冬也在她的抽泣声中醒了过来，她睡了四个多小时，也该醒了。
江祁的声音很温和：“口渴吗？”
姜冬也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江祁扶着她坐起来，他拿起杯子，先尝了一小口，“这是淡盐水，不烫，温度刚好合适。”
姜冬也四肢虚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你怎么在这儿？”
“这次不是巧合，”江祁笑了一下，“我爸打电话告诉我的，在你睡着的时候，爷爷奶奶也来过，还煮了粥。”
“……我给他们添麻烦了。”
“小事。好点了吗？还是得吃些东西，没胃口就少吃点。”
林鹿在旁边搭话：“她拿不动勺子，你喂她吃。”
姜冬也揉揉眼睛，“没那么严重。”
江祁打开饭盒，里面的粥和青菜都还是热的，“你学学林鹿。”
“学什么？”姜冬也茫然地看向隔壁的林鹿。
林鹿朝李观棋张开双手，“我要去洗手间，没劲儿走不动。”
几瓶药的都已经全部输完了，李观棋掀开被子，弯腰靠近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小心避开留置针的位置，抱起她进了洗手间。
李观棋关上门，过了一会儿，听到林鹿叫他，又进去把她抱出来，用湿纸巾给她擦手，然后从江祁手里接过一碗粥，喂她吃东西。
一切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姜冬也看着，“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个小时前，”李观棋上飞机时只带了证件，“你比她严重，如果你能自己吃，那么她就是在撒谎。”
姜冬也：“……”
林鹿悄悄眨了下眼睛。
姜冬也只好配合地靠在枕头上，“我没力气。”
江祁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喂一勺，她吃一口。
她觉得冷，他就给他披外套，连徐乔打来的电话都是他接的。
等护士查完房，江祁问李观棋：“你晚上住哪儿，我奶奶家还是酒店？”
李观棋看了下时间，“今天就在医院将就一晚上吧。”
林鹿说：“江祁你也别走了，不然小也这个电灯泡会很尴尬。在椅子上坐一晚上太难受了，你去小也的床上挤一挤，家属没关系的，别的病房也这样。好了，就这么定了，关灯。”
姜冬也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李观棋洗漱完就把灯关了。
病房陷入黑暗，姜冬也知道，她不点头，江祁就绝对不会跨越这条界限。
内心陷入纠结，她一边想着，她现在是个病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又清醒地知道李观棋和林鹿是男女朋友，睡在一张床上很正常，她和江祁跟他们不同。
十分钟后，姜冬也妥协地闭上眼睛。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天亮后出了这个病房，也没人会知道。
姜冬也无声地往床边挪，给他空出可以侧躺的位置。
江祁感觉到了，黑暗中，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躺上床的过程中发出了一些声音，姜冬也莫名有些紧张，悄悄往外挪。
“再挪就掉下去了，”江祁在被子里握住她的手，往他身上放，“还冷吗？”
姜冬也不敢动了，只摇了摇头。
隔着帘子，林鹿和李观棋已经睡着了。
姜冬也翻身时，后背空落落的感觉让人很不安，她条件反射性地抱住了江祁。
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着，她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