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姜南抓着竹签的手力度紧了紧,天冷,冰糖葫芦的外面一层糖浆没有融化,反而硬得硌牙。

    她腮帮子还在疼,这会看着张秉文,那股子蹿上心头的疼痛反而消了。

    他的到来,意味着这场旅行结束。

    此时此刻,姜南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频繁而又失去节奏。

    她知道迟早要面对张秉文,她没想过措辞,因为她会实话实说,再多的谎言和花言巧语在张秉文那里都是虚的,他一眼就能识破。

    她也不是爱撒谎的人,自己无法克服自己的内心去编织一个谎言来骗他,这件事情现在已经摆在明面上,如今能做的就是正视它。

    姜南这会有些发愣是因为她没想到张秉文会找到这儿来,她没和任何人提过这趟旅程,包括姜青山。

    张秉文的情报网太过于强大,超乎想象。

    从前张秉文送给她的那块类似于周赫言送的手表,她就有几过几分怀疑,太过于巧合,两块手表拿到手的时间,相差不了几个小时。

    现在想来,张秉文不止盯着她,还找人盯了周赫言,原本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现在不行,她已经把周赫言掺和进来。

    现在事情关乎她,也关乎周赫言。

    既然做好了要和周赫言在一起的准备,她就不能再当缩头乌龟,事情迟早要说清楚的,早一天晚一天,她最后都会选择周赫言。

    她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

    她默默数了三声自己的心跳。

    好像并没有那么紧张。

    或许是因为她的手被周赫言紧紧攥在兜里,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知道他在身边,所以该有的情绪只是心安。

    “你去屋子里等我,我和他的事情我想自己解决。”

    周赫言知道这般窘迫的事情,姜南不想让他瞧见,他心里很想站在这和她一起面对这无声的腥风血雨,可既然姜南开口了,他再多的话语都只能憋回去。

    他将手从兜里掏出来,也将姜南的手松开,“有事叫我,我一直在。这次别想着自己扛。”

    天还是冷的,不太适应这东北的风。

    “放心,”姜南擤了擤鼻子,“说好了往后任何事情都要坦诚相待的,我记得。”

    这一切都被张秉文看在眼里,这暧昧的情愫也在这东北呼哧而过的风中凌乱。

    他看着周赫言进屋,然后姜南走过来,她手上依旧拿着那串糖葫芦,红色的山楂被糖浆包裹,吃了三颗,还有五颗。

    她喜欢吃糖葫芦,却从来没让他买过。

    以往出去旅行,她也只是对糖葫芦多看两眼,然后就默默放下,她说太酸了,这日子本来就不怎么甜,吃了酸的,不就更苦了。

    如今,这偌大的院子里,晴朗的天气下,似乎都是他的笑话。

    桌子下的暖炉,桌子上的茶,一样都没有温度。

    东北的天果然凉,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滋味,像是被人用凉水捂住了鼻子、嘴巴,他喘不上气来。

    烟燃尽,张秉文将烟头扔在地上。

    “考虑的怎么样?”他不紧不慢地从烟盒里拿烟点上,“要不要回到我身边?”

    明知故问的问题。

    没有等到回答,他又提醒道:“我可以不计前嫌,不管你和他曾经有过什么,我都能当做没发生过。”

    姜南坐在对面的石凳子上,她看着张秉文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没什么情绪,反而让人觉得寒意袭来。

    这四年,他不太有这样的表情,至少在她面前,他都是面露微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

    阴郁消沉、眸色阴霾,这些原本都是和他不沾边的形容词。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镜片下的眼睛充斥着猩红,眼角更甚,极端情绪爆发也只在瞬间。

    姜南知道实话有些时候很残忍,可不能不说,她直言不讳道:“我做不到,喜欢就是喜欢,我想和他在一起。”

    一听这话,张秉文夹着烟的手指不可控地微颤,额头的青筋也因为紧皱眉头而凸起两根,他瞥了眼屋内,周赫言正站在窗口往外看。

    旧报纸糊住了玻璃,看得并不是很仔细。

    周赫言的神色凝重,大概和他一样。

    张秉文擅长隐藏自己不好的情绪,他将心底升起的酸涩咽下,抽了口烟,吞吐烟雾间又说:“不找姜宋了?真为了周赫言,连唯一的亲弟弟也不要?那你这十年辛苦,不就是一场荒唐的笑话!”

    “谢谢你这四年来对我的照顾,现在我说什么在你听来也许都是借口,你会觉得我是个没良心的坏女人,我确实不好,骨子里就是坏透了的人,这四年我都在贪图享乐,躲在你后面,看着你为我一步一步向前走,不能否认的一点,我在利用你。”

    那场交易,原本就是相互利用。

    一个图钱、图人脉,一个图身子、图爱情。

    到头来,张秉文什么也没得到。

    “姜南,我早就知道你没有心的。”张秉文冷笑。

    他戏谑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四年都捂不热一角,或许是我没本事,这四年不够努力,你想要的给不了你。”

    他喝了口茶,低眸看姜南。

    她确实比以前有勇气了,是周赫言给她的勇气,也是她所谓的喜欢、所谓的爱,让她的躯壳生出灵魂。

    他觉得这只鸟儿长出了翅膀。

    可他竟然舍不得折断。

    明明自己是心狠手辣的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他都会毫不犹豫去做,他不计代价,他也不怕昧着良心,他的心早就是黑的。

    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做过龌蹉的事情,现在三十几岁,肮脏的手段只会比以前用的更灵活。

    姜南的性子,他早就了如指掌,从四年前的那场交易开始,她始终都是局外人,徘徊在他身边,可她的心不在。

    他一步一步设下圈套,跳进去的是他自己,走不出来的也是他。

    真是可笑至极。

    “还有一天,就陪我一天。”

    不见姜南回答,张秉文望着茶杯里的茶叶,漂漂浮浮,“一天都不行?”

    “周赫言就在这,我做不到心里都是他,还待在你身边,这对谁都不公平。”

    姜南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也厌恶自己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她知道让张秉文突然抽身很难。

    可她没办法再给他希望,她不爱他,对他有的只是感动,感动不是爱情。

    它永远都不会成为爱情,因为它的前提是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础上。

    不可否认,多付出的那一方始终爱的更深一点。

    “公平!姜南,你和我说公平!”

    “他周赫言只是比我早遇见你,你就始终忘不了他,他四年,我四年,同样一千四百多天,你给过我公平的爱吗?”

    “姜南,这四年,你有没有一瞬间喜欢过我?”

    话出口张秉文就后悔了,结果显而易见,他这番言语,得到的结果就是自取其辱。

    姜南:“没有。”

    这是假话。

    姜南已经想起来她在做车模的时候的确见过张秉文,那时候,他是贵宾,领导安排她接待他。

    她原本是车模,这些接待的活都是别人干的,有专门礼仪小姐,可她那时太缺钱,就求了领导让她多打一份工,她还信誓旦的保证不会耽误车模的活。

    领导就喜欢这傻不拉几的大学生,听话、干活卖力,钱给得又少,简直是一头吃的少,干活又十分卖力的牛。

    他当下就同意了。

    她的长相,做车模和接待都是吃香的。

    姜南穿着小短裙和高跟鞋足足站了六个小时,结束后腿都软了,走路都打飘,她咬牙坚持着,深呼吸了几口气就赶紧去接待。

    一群人中,她一眼就瞧见了张秉文。

    他的长相和周赫言太像了,那一刹那,她心慌到极点,手心里都是汗,她害怕那个人是周赫言,可她心里很清楚,这人不是。

    他和周赫言仅仅皮囊相像,可气质完全不一样,前者是茶,后者像酒。

    她避开了他,故意将视线不去看他,可张秉文走过来,从她手里拿了杯咖啡。

    她依稀记得,自己当时出于礼貌说了句话:“你好。”

    她看出他有些感冒咳嗽,出于好心提醒他:“先生,咳嗽不能喝咖啡。”

    当时,男人手一顿,唇角不动声色地上扬,他还是接过咖啡,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那几天,姜南脑海里都是这个男人。

    仿佛挥之不去的记忆又一次闯进她的心里,还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见周赫言,还是那个男人,她总会在车展里有意无意去留意男人的身影。

    可后来再也没见过。

    四年前相亲她又见到一个和周赫言长得一样的男人,还是同样的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她也许曾经对张秉文有过好感,也只是一瞬间,这份感情建立在他的皮囊上。

    很卑鄙。

    姜南清楚自己的好人。

    “那时候你关心我,我还误会你对我有意思。”

    张秉文意味深长:“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他心底早就有了答案。

    像他这样的人,无知莽撞早就不适合他这个年纪,可在姜南身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没了理智,他自己都觉得眼下这般要死要活的样子,真丑陋。

    真他妈丑陋。

    张秉文说:“或许,我们可以再谈谈,姜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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