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月后是皇后的寿辰,皇上将操办寿宴的事交由沈风觉。宴上需要用到诸多物品,沈风觉得到皇上的亲允,可以携带人员出宫采纳。

    刚从皇上殿内出来,沈风觉便让顾小七去静宁宫传话给宋婉,几日后借由采购之事便可带她出宫。顾小七到宋婉宫内时,只见宋婉和宁安正在院子里看书,他将话带到,便离开了。

    顾小七刚走,宋婉心中诸多疑惑,为何沈风觉突然要借此事带她出宫,看来这个疑惑只能由沈风觉才能解答。宋婉又忍不住偏头看了看宁安,见她神色如常,看着倒是没有多想。也不是她心思敏感多虑,只是今日宁安突然跑来问她觉得沈风觉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还有沈风觉平日里的喜好,还向她请教平日里看不懂的书籍。倒是让她心里的疑虑又验证了几分。

    宁安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高兴的拉住了宋婉的手,“太好了,婉婉,风觉哥为皇后筹备寿宴,他定要知晓皇后的喜好,我小时候被皇后带过一段时间,对她的喜好知晓一些,我一会便去找风觉哥,你跟我一起去。”

    二人不一会就到了静怡轩,沈风觉正在殿内处理寿宴相关之事。见二人来,沈风觉抬头看向宋婉,正好与宋婉眼神相碰,只见沈风觉眼中带笑。宋婉却觉得不安,以前她爱看他这样的眼神,可是现在当着宁安的面,心里却多了担忧,和他对视了一眼,便慌忙低下了头。宁安见了沈风觉,撒开了宋婉的手便一路小跑着走到沈风觉身旁拉住了他的衣袖,“风觉哥,我知晓一些皇后娘娘的喜好,你出宫带上我吧,我能给你帮忙的,我也想出宫,好不好嘛?”宁安扯着他的衣袖摇了摇,言语中竟有些撒娇的意味,和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她不太一样。

    沈风觉静静的看着宁安身后的宋婉,她刚刚的举动都落在他的眼中,他心中不免多了疑惑。宁安见沈风觉迟迟不说话,以为他不想带她出宫,生气的撒开了他的袖子,“为什么你可以带婉妹出宫,却不带我?”

    宋婉见宁安委屈生气,忙上前安抚她,“宁安,风觉方才可能在思考寿宴之事,没来得及答复你,怎么可能不愿意带你呢?风觉带我出宫是为了让我可以有回家的机会。”

    宋婉说完看向了沈风觉,示意他赶快答应宁安,沈风觉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心中像失去了什么。

    “两日后我们便可出宫,届时辰时我在西门等你们。”

    宋婉点了点头,心想今日情况下,她也不好问沈风觉为何出宫的事,还是找时间再询问他吧,便想回去了,她看向宁安,宁安显然一副想跟沈风觉说话不想离开的样子。

    “风觉,宁安知道皇后的喜好定对你有帮助,你们商量,我就先走了,回去准备一下出宫的东西。”宋婉说完,不等沈风觉反应,便带着佩蓉离开了。

    沈风觉望着她的背影,心疼不已,只觉得近几日,宋婉总是躲着他,言语也有了疏离感,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他不能失去她。

    走到一半,佩蓉发现这是去医堂的路,“公主,我们不是回宫吗?”

    “佩蓉,你回去宫里帮我跟静娘娘说一声,我今日在医馆学针灸,就不回去用膳了。”

    佩蓉走后,宋婉一人走在去医堂的路上,其实她心里也很乱,她意识到了宁安对沈风觉的喜欢。她也知道她心中对沈风觉的在意是要比旁人不一样,但她不明白什么是爱,也不会去和宁安争抢什么,更何况宁安和沈风觉都是她在意之人。她只知道在宫中生活凡事必须小心翼翼,她只盼望着爹爹信中所言皆是真的,她能和佩蓉尽早回家。不想再在意那些烦心的事情,去医馆跟着师傅学艺术倒能让心情平静不少。

    宋婉到了医馆内,却不见师傅,便去他的住所寻他。宋婉推开房门,喊了两声‘师傅’却没人应答,正想离开时,听见房内的屏风后传来响动。宋婉猜想定是师傅这次想报复她,故意躲在屏风后欲意吓她,她走过去,“师傅,你这吓人的技术也太拙劣了,我都看见你了。”还未看清屏风之后的人,突然被人从身后用刀抵住了脖子,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别动,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杀了你。”

    宋婉听着这声音只觉得声线清丽,此人应该比她大不了几岁。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就是时初在宫里收的那个女徒弟,宋婉是吧?”

    ‘时初’,如此称呼师傅,想必定和师傅相熟,而且师傅和此人提起过我,应该不会真的杀人灭口。宋婉心里正思考着,男人似乎有点不耐烦,又将刀子在她脖间比了比,“问你话呢。”

    “对,我是师傅的徒弟宋婉。既然是师傅的朋友,那便也是我的长辈,先生不必和我刀剑相向吧。”

    男人放下了刀,笑了两声,“果然和时初那个家伙说的一样,你这个小女子果然聪明,怪不得他愿意收你做徒弟。”说着,男人便从身后走到了她面前。

    宋婉见他身着青色布衣,身形健硕,应是常年练武,剑眉星目,一张脸倒是十分俊俏,皮肤却是出奇的白嫩,反而不像个习武之人。

    男人也打量了宋婉一番,见她脸上没有半点恐惧之色,心里倒是颇有点赞赏,“刚刚刀子就在你脖子上,你不害怕吗?”

    “怕,却又不怕,在宫里的生活,我早已不害怕了。”宋婉说这话时,表情淡然。

    男人愣愣的看着她,觉得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强与强大。

    佟时初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宋婉与唐宋然两人两眼相看对峙着,本不想让宋婉知道唐宋然的存在,没想到还是被她阴差阳错遇上了。

    “你们俩干嘛呢,”说话间,佟时初突然看见了唐宋然手里的刀,怒道,“宋然,这里是皇宫,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拿刀,要是被人看见了,我也救不了你。”转而看见宋婉一脸平静的样子,显然是见过他的刀了,“你小子该不是拿刀威胁我徒弟吧?”

    “知我者莫若时初也。”唐宋然狡猾的笑了笑,“我刚刚可是和你的小徒弟认识了,这下子你藏不住了吧。”

    佟时初白了他一眼,转而对宋婉说,“宋婉,这位是我同师门的师弟唐宋然,也算你的师叔吧。”

    宋婉朝他行了一礼。其实刚刚她便猜到了此人的身份,跟着师傅学医这么久,早就听闻他年幼时便在苏里山拜五道人为师,五道人同年还收了另一位关门弟子。只是没想到他和师傅同出师门,气质差别却如此之大。佟时初清风寡淡,不喜言笑,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唐宋然却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宋婉想起过两日出宫的事情,此行是特意来和师傅说一声的。“师傅,过两日风觉要出宫为皇后寿辰采购,他说要带我出宫,针灸之事得暂搁两日了。”

    佟时初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终究是张了张口,又欲言又止。宋婉疑惑的看着他,唐宋然也看向他,佟时初终是忍不住开口,“此次出宫,你应该也知道不太合适。”

    宋婉跟着佟时初练习了一会医术,平时不出错的她,今日却频频犯错,连唐宋然也在一旁逗她,“时初可是夸你这个女弟子聪慧,怎么今日我在场,就如此手忙脚乱,怕不是因为宋婉公主对我有意?”佟时初白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唐时初看出了宋婉心不静,便打发她回了宫内。

    宋婉也很愧疚,但自己的心实在是平静不下来,一方面是为出宫的事烦心,一方面却又想看见爹娘,还有,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她心底里不想承认自己对沈风觉的感情。

    回到宫内,佩蓉告诉她,沈风觉来找过她,宋婉想,他定是要嘱咐她出宫之事。

    深夜,宋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秦焕泽便在宫外等侯。佩蓉进来通传时,见宋婉正往脸上使劲涂粉,涂了几遍才勉强将黑眼圈遮盖住,看着她的样子,佩蓉又心疼起来。

    秦焕泽最近很忙,皇上将政务上许多事情交由他来打理,每次和宁安一切想去见他都十分不易。倒是他总会抽时间时不时的来看望她,大多是早晨,他询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两人匆匆说上几句话,他便得离开。

    宋婉收拾好了出门,远远便能看见秦焕泽一如往常一样面对着她,见她出门,方才大步向她走来。他待她总是这样,让人不会心生不恼,觉得舒服又可靠。

    没想到十一月的早晨已经这么冷了,宋婉打了个寒颤。秦焕泽大步走到她面前,自然的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为为她披上,宋婉默默紧了紧披风,披风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顿时,宋婉便觉得没那么冷了。

    “秦哥哥,你是不是来和我说出宫之事的。不论你说什么,我已经做好决定了,我不会出宫的,早膳后,佩蓉会去告知沈风觉。”宋婉低着头,淡淡的说完这句话,不敢抬头去看秦焕泽,她想了一整晚。无论沈风觉会以什么理由带她出宫,她都不能出宫,在这个时候让皇上起疑,否则可能会坏了爹爹的计划。自己身不由己而不能看望家人,她真的好难受,她怕自己忍不住在秦焕泽面前哭起来。

    秦焕泽看着她低着头,努力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他多想将她抱在怀里安慰,但他不能。“我来,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宋婉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滴在了秦焕泽的披风上,在藏青色的布料上晕开一个圆晕,她忙抬手去拭,圆晕却越来越多。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宋婉默默的擦眼泪,秦焕泽站在她身前,用自己的身形将她挡住。看着她伤心的样子,秦焕泽心里就像被刀子划开了一样难受,可是他现在没有身份地位,更没有母妃家族势力的帮助。自己只是刚被皇上重视起来,就引得朝堂暗地里对他有数不清的麻烦和敌人,想要保护她,自己必须更加强大,而不是在此时给她招来麻烦和祸事。

    听着身前的抽泣声逐渐小了,秦焕泽低声温柔的说道,“外面风大,快回去吧。无论发生什么,记住,都有我在。”

    宋婉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仍旧低着头,轻声说了声“嗯”。正想把身上的披风还给他,却被他先一步阻止了她的动作,“不用脱,小心着凉,快回去吧。”

    佩蓉到沈风觉的静怡轩时,宁安刚好从里面出来,两人相遇,宁安忍不住开口,“风觉哥去朝阳殿和大臣商议政事去了,你见不到的,是宋婉有什么事情要你通传吗?你告诉我便好,我等一下告诉风觉。”

    佩蓉将宋婉写的信递给了宁安公主,“谢过公主”,说罢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

    沈风觉回到殿内,见宁安居然还在等他,他已经故意在朝阳殿拖了不少时间。这段日子,沈风觉也感受到了宁安对他不同于以往的热情,但不能伤害她,自己便只能尽量避开。

    见沈风觉回来,宁安开心的一路小跑到他面前,正想把信的事和他说,却被他打断,“宁安公主,天色已经不早了,我派小七护送你回宫。”半个多月以来,宁安觉得就算沈风觉不喜欢自己,也会待她比之前更好一些,可他的态度与从前待她无异,甚至一直称她宁安公主。宁安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生气的走了,顾小七快步跟在她身后。

    沈风觉摇了摇头,走向书案正好看见了案上的信,只见信封上的字迹,他的嘴角今日难得有了弧度。顾小七回来时,只见沈风觉一个人坐在书案前发呆,神色低落,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封信。

    “公子,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见沈风觉没反应,顾小七又喊了一声,“公子。”

    沈风觉听见顾小七的话,回了回神,“无事,你退下吧。”顾小七正要离开,沈风觉又喊住了他,“明日早膳后,去静宁宫内通传一声。”说完,自己一个人向院子里走去,站在那棵梅树下,他抬头看向夜空,今日是十六,月亮本该最圆,可是他透过梅树看月亮,只见树枝将圆月分成了两半,再美的夜景,也显得有些凄凉。

    沈风觉怎会不知宋婉为何不愿出宫的理由,可是她不知,他早已将她心中的疑虑都排除在外,看似是皇上将皇后寿宴之事交付于他,实则是他暗中谋划,方才顺理成章,为了此次出宫,他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绝不会让宁侯府和她自己陷入任何危机。那日他本想与她说此事,可是她想逃离他的语言和动作让他始料未及。不顾政事去宫中找她,却被佩蓉告知她去了医堂。事情还未解释清楚,便收到了她的信,信里,她不只说了不出宫之事,还说她待他始终如兄长一般,望以后他待她如妹妹一般可好。心里有个地方好像缺了点什么,隐隐作痛,一种无力感和失落感,在这个寂寥的夜里,同时席卷着两个人。

    静宁宫里,宋婉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向远方,一层又一层的高墙,望不到尽头。昨夜,她想了很多,进宫以来的一幕幕全都浮现在脑海中,六年多以来,时间好似很快,又好似很慢。自己是什么时候对沈风觉逐渐有了依赖感和信任呢?

    好像是10岁那年?书院里,当时芙蓉公主丢了一只簪子,认定是她偷的,还说要告诉皇上,自己是被带进宫里的小偷。她苍白的解释,自己没有偷,可是却没有人相信,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无助的宋婉,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自己没有偷。就在那时,刚从朝阳殿上回来的沈风觉听晓了此事,义无反顾的站出来支持她。宋婉记得,那一天,她强忍着让泪水不从眼眶里流出,只是不想别人冤枉她后,日后还让别人觉得她弱不禁风,好欺侮。沈风觉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与众人对峙起来,“你们有谁亲眼所见是宋婉拿的?没有证据就冤枉人,按照我越国之法,你们应当知晓是何罪行。”顿时,众人哑口无言,都看向了芙蓉公主,芙蓉公主悻悻的瞪了沈风觉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众人也不欢而散。

    又或是11岁那年的冬天,她与沈风觉,秦焕泽,宁安三人去滑冰,可她却不小心失足落入了裂开的冰湖里,沈风觉奋不顾身的跳入冰湖里救她,结果两个人都因此冻得生了一场大病。宋婉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沈风觉在冰湖里紧紧的抱着她,出了湖面还不断喊着她的名字。

    又或许是别的事情?想来想去,竟觉得沈风觉已经不知不觉帮了自己这么多。

    可是转头又想到了爹爹的信,及卉之时,也就是明年秋天,自己便能离开了。宁安是在这宫里除了静妃而外对她最好的女子,她也将宁安看作自己的亲人一般,如今知晓了宁安对沈风觉的感情,就算自己对沈风觉有过多的感情,她也会默默退出,不想扰得三人不快。而且既然都要离开了,那宫中的人与事,自己还是尽量不要牵扯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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