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一回生二回熟,艾比盖尔快速从石阶上下来,脸上洋溢着喜悦,“阿特米斯,我来救你出去了!”

    “什么?”铁笼的阴影中,两点幽蓝的光眨了一下。

    艾比盖尔挥舞着手上的铁丝,“我今天成功打开了外面的锁,说不定也能把你笼子的锁打开呢。”

    “没有用的,这架铁笼没有出口,更加没有锁。”

    艾比盖尔不死心地左看右看,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真的如他所说,没有任何可以打开的地方。

    “那你岂不是要一辈子关在这里了?”艾比盖尔惊讶道。

    “起码卢卡斯先生是这样打算的。”阿特米斯语气轻轻,似乎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艾比盖尔握住栅栏,心中百感交集:“怎么会这样……”

    “别难过,总会有办法的。你不是发现我了吗?”

    “对呀。”艾比盖尔重新打起精神,“也许哪天我能想办法救你出去呢。没事,以后我也会经常来看你的。我还给你带了好东西。”

    她蹲到铁笼旁边,把自己带着的大包打开。

    阿特米斯来到笼子边缘,在靠近艾比盖尔的地方坐下来,探着头往袋子里张望。

    艾比盖尔先是拿出一个油布小包,打开,里面是沾湿了的热毛巾,“吃东西之前要先清洁一下,这样才卫生。”

    “这样会被管家发现的。”

    “你就说你用水清洗了呗,管家总要给你水喝,你就说你用那些水清洗了。”艾比盖尔早想到了说辞,把毛巾递给他,见他犹豫,才意识到自己这样说有些不妥,把毛巾收回来,“确实,如果管家真的揪着这件事不放的话,会给你带来很大麻烦。”

    “不是的,”阿特米斯看向她,他的眼睛带着蛊惑人的魔力,看久了就仿佛能让人陷进去,“我是担心这样也会把你卷进危险中。不过没事的,只要你时常来看我,我甘愿冒这个险。”

    “那怎么行呢?”艾比盖尔想了想还是打算把毛巾放回去。

    “给我吧。”阿特米斯把自己脏兮兮的手伸出来,“你看我这个样子,实在没办法吃东西呀。”

    艾比盖尔咬着唇,还是把毛巾给他了。

    阿特米斯把衣袖撸上去,刚擦了一下,就“嘶”了一声,毛巾掉下来。

    “怎么了?”

    “没什么。”阿特米斯慢吞吞去拿毛巾,但是被艾比盖尔抢先了。

    “把手伸过来。”艾比盖尔把毛巾盖在手上。

    阿特米斯把手伸出栏杆,黑黢黢的手臂上,有一块明显的肿起。

    “是管家干的?”

    一开始艾比盖尔还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他看起来脏兮兮的,但是睡饱一觉后,就意识到他昨天之所以那么有气无力,应该是受到了管家的虐待。

    阿特米斯“嗯”了一声。

    艾比盖尔火气上涌,“也太过分了,明明把你关在这里,不给你干净的水喝已经够过分了,怎么还能这样对你呢?”

    “大概因为我是怪胎吧。”

    “你怎么会是怪胎呢?”艾比盖尔实在觉得阿特米斯的遭遇很不公平。

    “因为我的眼睛……”阿特米斯别过脸去。

    这个回答让艾比盖尔想起来自己最开始找到这里,是为了调查伤害妈妈的凶手,可是从她的观察来看,阿特米斯很像是无辜的,于是她试探着问:“那你做过什么坏事吗?”

    阿特米斯回答:“没有,我从没做过坏事。”

    “你使用过巫术吗?”

    “我不会用巫术。”

    “那他们就没资格把你关在这里,你也更加不是怪胎,只是……有点奇怪而已。我也很抱歉昨天晚上那样对你。”

    “没关系。”阿特米斯说。

    艾比盖尔对他笑了一下,拿着湿毛巾,轻轻擦在阿特米斯的手臂上,一道雪白顿时出现,显得有些刺眼,“呀,你好白。”

    她继续小心地去擦他手臂上的其他地方,一条雪白纤瘦的小臂逐渐浮现在眼前,只是除了雪白,还能看到几块淤青,有的淤青上还能看到渗出的血丝。

    看着就疼,艾比盖尔忍不住拧紧眉头,扭头询问:“疼吗?”

    “昨天晚上很疼,今天好一些。”

    “没事,我带了药,清理干净就给你用。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臂上也好不到哪去,清理干净之后,手臂上的伤痕一块一块,青青紫紫,看上去很是可怜。

    “你再把脸凑近点。”艾比盖尔说。

    被人体贴的感觉很让人沉迷,阿特米斯听话地靠过来,闭着眼,任由艾比盖尔的指尖隔着毛巾划过他的额头、脸颊。

    艾比盖尔专心致志地清理他脸上的尘垢,现在外面是白天,光线更足,能看到他的脸线条柔软而流畅,额头饱满,眉目精致漂亮,鸦羽般的睫毛颤抖,滚落下一颗泪珠,竟然也同样泛着微弱的蓝色光芒,蜿蜒着在脸上留下一道浅痕。

    艾比盖尔怔了怔,没有说话,只是动作更加温柔细致,用毛巾帮他把眼泪和尘垢擦干净。

    他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那些委屈是艾比盖尔无法想象的。

    艾比盖尔帮他在伤口上涂了药,把自己带来的火腿三明治递给他,然而刚刚靠近,阿特米斯就迅速拿走了她手上的三明治,狠狠咬下一大口。

    他满足地闭上眼睛,连呼吸都有些乱了,咽下第一口,紧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他像是这辈子都没吃过饭似的,狼吞虎咽。

    “慢一点,不够还有。”艾比盖尔提醒道。

    当他吃得差不多了,艾比盖尔又给了他一瓶牛奶,下下食。

    “我真的不知道管家平时都给你吃些什么,能让你饿成这样。”

    “只有一些稀粥,或者是仆人们吃剩的东西。”阿特米斯说,“他对于看管我并不怎么上心,有时候会连着三四天都不来送东西,我只能自己提前存一些吃的维生,但是他送来的也不多,很难保存什么。”

    “这也太惨了。”艾比盖尔把手放到胸前,“以后我每天都来给你送好吃的。”

    “真的吗?”阿特米斯有些激动。

    “我保证。”艾比盖尔信誓旦旦,把手伸进栏杆,握住他的手:“饿肚子的滋味很不好受,有我在,你不会再饿肚子了。”

    阿特米斯垂下头,看着她细嫩的小手,反握回去,抬起眼睛看她:“你一定要来啊。”

    艾比盖尔郑重地点头,捏了捏他的手,相较于她肉嘟嘟的手来说,他的手指骨分明,细长纤瘦,没有任何多余的肉,更像是皮包骨。

    “我现在要回去了,下午要上课,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卢卡斯为了把艾比盖尔培养成上流社会的淑女,请了几位老师。周二和周四上午是绘画课,周三和周五上午是礼仪课,现在还有周一上午,以及周三的下午需要上文学课。

    周末她还会和家人一起在教会学习圣经——这点卢卡斯先生格外重视,决不允许有逃课的事情发生,所以她的时间几乎被填得满满当当。

    今天是周三,下午需要上文学课。

    阿特米斯应了一声,看着她收拾好东西,把自己来过的痕迹清理干净。目送着她出去,地窖里再次恢复到往日的那种寂静,但是又和从前不一样了,这次他并不想像以往那样,蜷缩到角落里,看着那一片窄小的窗口,直到阳光一点点消失。

    他盯着那只被她握过的手良久,蜷了蜷,然后攥紧了。

    第二天中午,她如约再次来找他了,还是背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了许多吃的、喝的。

    “你带这些东西过来,不会被人怀疑吗?”阿特米斯有些担忧。

    “不会的,我经常在庄园里玩,大家都知道我会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到处晃。”艾比盖尔一边说一边把刚出炉的蔓越莓麦芬递给他,“尝尝这个。今天我来的时候去后厨拿的,他们没有起疑。”

    阿特米斯吃起麦芬,这回他比上次要慢条斯理许多。

    艾比盖尔看着他吃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之前管家先生拷问你,是因为他怀疑你用了巫术,对吗?”

    “对。”阿特米斯把麦芬放下来,抬起头用那双蓝色的眼睛郑重地凝望她,“但是我发誓……”

    “我知道不是你。”艾比盖尔打断他,“但是你知道和这件事相关的线索吗?任何相关的琐事都可以。”

    即便获得了信任,阿特米斯也没有心情继续吃那块麦芬,而是抿着唇沉默了一阵,身子前倾,握住栏杆,“如果我说了,你可不可以保证还会像之前一样对待我,每天来看我呢?”

    “我保证。”艾比盖尔翡翠做的眼睛直直回看他,无比坚定。

    “管家说,卢卡斯的妻子因为撞见了一些幻象,所以在楼梯上跌倒了,那幻象当中是卢卡斯和另一个女人建立了家庭,生下了孩子,而且那个女人又怀孕了。对吗?”

    “对。”

    “卢卡斯的妻子撞见的幻象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个生下的孩子,就是我。”

    艾比盖尔之前就想过有这个可能,因此听到他这么说并没有觉得很惊讶,继续听他说。

    “在我七岁以前,就生活在这座庄园的大宅子里,有疼爱我的父母,还有细心照顾我的佣人,我的生活无忧无虑。可是当我的母亲生下妹妹,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我的妹妹生下来以后,会一些特殊的能力,可以隔空操控一些物体,还能让鸟儿围着她转,不仅如此,她降生后的第一声啼哭,也和我产生了共鸣,让我的眼睛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卢卡斯说这是女巫的标志,我的母亲是女巫,因此生下来的女孩也继承了她的血统,是个女巫。所以他要烧死母亲和妹妹,但是并没有做到,我的母亲带着妹妹逃跑了。我也在这之后被卢卡斯关进了这里。”

    故事讲完,地窖里陷入长久的安静。

    阿特米斯抿着唇观察艾比盖尔的脸色,好一会儿,才用极轻的声音问:“你会讨厌我吗?”

    艾比盖尔把这个故事消化完,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澄明剔透:“当然不会。我只是觉得这对你,对你的母亲和妹妹来说极不公平。卢卡斯先生虽然是个绅士,可是我知道在有些事情上和他是无法讲道理的,但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你和你的母亲都不知道这件事,说明卢卡斯采用了某种手段。”阿特米斯眸光凛冽。

    “恐怕庄园里除了你、卢卡斯和管家以外,再没有谁知道这段过去了。”艾比盖尔说,“我的妈妈就是卢卡斯先生现在的妻子。那晚我偷听到她和卢卡斯先生的谈话,她质问卢卡斯先生是不是曾经有过一段婚姻。”

    “他当然有过一段婚姻。”阿特米斯咬牙切齿,“就是和我的母亲。”

    “那他是怎么做到让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的呢?”

    “谁知道,”阿特米斯冷笑,“他能独自建立这样宏伟的庄园,拥有无比成功的事业,应该有许多我们想也想不到的手段。”

    艾比盖尔被他说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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