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校刊印刷出来了。
柯白晞那篇关于甜宠剧的文章赫然在头版。雷打不动甚至还会减少的订阅人数居然呈现了少量的增长，许澄颜惊喜过头，但柯白晞没说，在新订阅校刊的人当中，有一大半都是自己的朋友。
苏文杉每周都会发那么几次“你的小说写到什么地方了”，每次柯白晞都回：“我要学习。”
是谁都知道干扰高中生学习天打雷劈，但这次苏文杉可能是等不了了：“不管你写了多少，有多少都给我发过来。”
《岁月以歌》都写到许清灵上初中了，但是柯白晞截了第一章的开头，发给她。
柯白晞一边复习，一边等着苏文杉的责备。大概四五分钟过后，手机响了:
“你的女主怎么逆来顺受的啊？不过勉强也行，你准备让她什么时候开始逆袭？”
柯白晞将手上的课本翻过一页，只扫了一眼手机，单手戳着键盘回复，“她会懂的。”
“让她反抗快点，行吧？”
“快月考了，我尽量。”
“那就抽出时间改啊，周末，还有每天写完作业之后，总会有时间好好琢磨自己的文字吧？”苏文杉像是把自柯白晞开学以来从她这受的气都还回来了，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从业编辑这么多年，会在一个任性的高中生身上栽大跟头。
不行，不能再这样了，小白柯再这样下去，根本就毫无长进。到时候这篇新文一发，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苏文杉不过如此。
“我教下你网文怎么写吧，占不了你多少时间。”苏文杉道，“你现在，和你的大多数同龄人一样，自以为是地想写出社会的阴暗面，写一些不会被人喜欢的东西，其实只是取悦了你自己而已。就拿你的上一篇文来说吧，也许是它给你积攒了一些粉丝，让你有些自大了，我在这里就必须要打击你一下了，这篇文要是放在文谷，不会有人继续看第二章。”
“你如果不改自己的写作风格的话，就会一直不被主流群体接纳，就会一直被读者讨厌。无论你去哪个平台，哪怕跑去最冷门偏僻的地方，都是一样。”
柯白晞原本不管她说什么都打算回复“收到，谢谢苏编辑”，看到这句话后，把输入框里打好的字删去了。因为《岁月以歌》，因为校刊社，因为情景剧的排练，她温暖一点的世界，又冷了下来。
【你这种人也会拥有读者吗？】
【无论你走到哪，你的文字都会被讨厌的。】
【写这种幼稚儿童文学的人，能不能滚出我们平台啊？】
她想到了一些很遥远的声音。像被一个裹着破烂斗篷的怪物用长而尖锐的口器刺入心口，剥开层层温暖的记忆，从深处吸了上来的黑色物质。
“不会的。”
「我已经遇到愿意接纳我的人了。所以，不会的。」
苏文杉：“……你是编辑还是我是编辑啊？”
她像是还想再说些什么，柯白晞重新将目光放回到手机屏幕的聊天界面上。“给我一点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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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剧已经快要有一个星期没有排练了，一则不敢使用礼堂，再者并没有找到另一个合适的地方。周天子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只要和林甜佳对上眼了，表情就不对劲。
收到这样的注目礼，林甜佳怎么会乐意，往往连着什么都没做的柯白晞一起狠狠瞪了回去。
“我们可以看看还有没有空教室什么的。但选在空教室的话，同样有可能被风纪组的人查到。”课间，聂诗站在柯白晞和温袖的课桌旁说。
“风纪组执勤的时间点有死角吗？”柯白晞问。
“我去问问看，或许能拿到时间安排表。”聂诗顿了顿，“对了，我想到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周天子挤进来：“难道要跑去宿舍吗？”
“不是。”聂诗胜券在握地说道，“是我们学校已经废弃多年的，旧楼。”
语文课上，与刚开学那会相比，秦芹满面红光，讲课时也很少让学生站起来回答问题，草草地按照课件上的讲一遍，任谁都能看出来的敷衍了事。
一节课快结束的时候，柯白晞正埋头记着笔记，秦芹突然喊了她一声。
“柯白晞，听说你最近加入了校刊社？”
全班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柯白晞站起来答道：“是的。”
秦芹又摆出了她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学生的课余活动我也不好去干涉什么，但如果一个人连作文都写不好的话，我想勉强自己参加这类校园活动也不具备意义对吧？”
“再者……我能理解你们孩子都想表现自己，获得关注，但为此动了歪心思真的不可取。”
“柯白晞没有动歪心思！”周天子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的每一个字都是自己写的，污蔑学生抄袭才是一个老师不该做的！”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班里一片静默。秦芹的嘴角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渐渐扭曲了起来。“你们两个，跟我到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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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必为我说话的。”秦芹远远地走在前面，柯白晞穿过走廊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对周天子说。
周天子耸耸肩，“我就是看不惯，怼了又能怎么样。”
“好了，我知道……但是，说句严重的，说不定秦芹会觉得我们俩在早恋。我们的学校里不缺鲁春芸这样的老师。”
周天子的动作骤然僵住了。
这时秦芹回了头，发现他们还在后面磨磨蹭蹭，不耐烦地道：“走快一点！你们两个不会是打算多拖延一点时间，下一节课就可以晚点上了吧？”
周天子嘟哝一句“我俩又不傻”。
这回语文组的办公室里有寥寥几个女老师。秦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菊花茶才开口：“周天子，开学时你妈妈和我说过，你语文成绩一直忽上忽下的，让我多关照你对吧？”
那是因为那会我妈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周天子只敢在心里面想想，没说出来。
“结果你倒好，顶撞起老师来了？”办公室里其他的几个老师好像对批评学生的场面见怪不怪了，都在各忙各的。
“可是柯白晞她确实没……”
秦芹挥手打断了周天子想说的话，接着说：“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你的妈妈经营着一家养生馆，你爸爸是供电局的一名小职员，每个月的工资说多也不多。在这种条件下，做父母的肯定会指望孩子有出息。而越忙于工作，就越是会疏于对孩子的管教。”
又开始了——这是秦芹一贯的说话方式，往往训着训着，就会扯到父母身上来。这种含沙射影父母没教好的言论，配合秦芹阴阳怪气的腔调更让人血压飙升。
“说实话，在这之前我宁愿相信你只是调皮了一点，没有那么差，却没想到你对自己一点要求都没有。”秦芹冷声说，“把你的家长叫来谈谈吧，父母都能来就更好了，针对你身上的毛病好好探讨一下，否则这前途就真的没救了。”
她摆出一副“只有我能把你拉回正轨”的姿态。柯白晞能感觉到周天子已经是一点即爆的状态了，秦芹却以为自己“喊家长”的举动把学生治得服服帖帖的。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回去上课吧。”她托了托眼镜，柯白晞和周天子转身朝门口走去，却再一次听到了慢腔慢调的声音：“柯白晞，我让你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