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室位于科艺楼的顶层，六楼。校刊社选这里作为采访的地点是因为这个房间有空调、沙发和茶几，就是似乎就从未开张过，心理医生也不知所踪。
柯白晞差不多摸清楚了，除了晓梓外，其他无一人知道三水还会画画，如果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估计这个学姐要比现在更受欢迎，哪怕她脾气不大好。
柯白晞单肩背着挎包来学校的时候，在楼下看到了许澄颜。
“闻人淼同学已经到了。现在距离采访开始还有五分钟。”
柯白晞认真地点了点头，攥紧了包带子，“好，那我上去了，祝我好运。”
“你听好，咱们校刊社的人行得正站得直，”许澄颜做出了一个“拿捏了”的手势，在空中上下比划了一下，“格局，格局要上来。”
离两点整还剩两分钟。许澄颜热心地接过了柯白晞的挎包，柯白晞拿着采访要用的纸和本子，慢慢地向心理咨询室的门口踱去。
在目光触及到门上的玻璃小窗口时，她骤然收回了目光。
许澄颜的样子像是比她还疑惑，“怎么了？”
小许社长莫名地感觉到这个新任采访员一瞬间爆发出的强烈悲伤——
柯白晞她要凝固了！她要变成雕像了！她要碎掉了！！
柯白晞反复看了几眼门牌号，僵硬地回过头，许澄颜仿佛听见了石化后咔吧咔吧碎裂的声音：“三水老师……是男生吗？”
她全部明白了，包括晓梓说三水时的气氛，为什么连许澄颜都不忘夸他一句好看，以及陈梓馨脸上暧昧的笑是从哪来的。
许澄颜眨了眨眼，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柯白晞视死如归地拉开门走了进去。
“……”许澄颜无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松了松手，挎包掉在了地上，“白晞学妹，喜欢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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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的空调控制在了一个令人舒适的温度，暖气很充足。柯白晞察觉到她刚才关门的声音太响了，坐在沙发上的男孩子侧过头看着她。
对方仍穿着黑白色的校服，额前的黑色发丝衬得偏冷白的肤色更加显眼，一看就是十六七岁的年龄，带着些许没有彻底洗脱的稚气，却又出奇地不像小孩。她不着痕迹地将他的外貌特征收入眼中，以及他鬓边处那绺显眼的……蓝色挑染。
这所学校里怎么会有人挑染——
想象中的学姐毫无征兆地变了一个性别，柯白晞还没有完全将眼前的男孩子与三水老师联系到一起，但她清楚不会有错。她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你好？”
“嗯，你好。”
闻人淼看着这个有些局促不安的女孩，刚想说点什么让她不要紧张，就看到她的脸一点点变红。“……？”
听着这个声音，柯白晞只觉得有点熟悉，但没有多想。
她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她深呼吸几下，目光不着痕迹地四处移动，途径他搁在沙发扶手上的黑色书包时顿了一下，锁定在右下角那个很不容易被注意到的白胡子海贼团标志上。
她像是在满是生人的聚会中碰巧看到了一个熟人：“你也看海贼王？”
“没有看过，怎么了？”闻人淼也没有催她开始采访的意思，回答道。
柯白晞遗憾地将目光收回，内心有了一点微妙的不安，就像是像找到救星似的拍拍老熟人的肩膀，等他转过头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问“那你为什么用海贼王书包”已经没意义了，人家只是看包比较好看吧。
大概是对方看出了她的无所适从，帮她把话题继续了下去：“你很喜欢海贼王？”
“嗯，”柯白晞挺了挺后背，“我从初中就开始追了。”
说起自己的爱好，且对方愿意陪自己聊爱好，她的心情又反过来稳定了几分。不敢耽搁三水老师的时间，柯白晞从包里拿出本子和笔，示意自己要开始提问题了。
他问：“需要我说慢一点吗？”
柯白晞端着点了点头。显得自己不那么业余，不让人看出是临时替补上来的。
许澄颜写的问题很简单，基本上都是喜闻乐见的“可以分享一下你学习的方法吗？”“你是怎么管理时间的？”。柯白晞在写得手腕酸胀的同时发现这个男孩子从头到尾都对答如流。
采访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临近结束的时候她看了一下钟，两点四十分。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她念及许澄颜对她的期望，额外多加了一个问题：“有什么话要对学弟学妹们说吗？”
虽然和说好的不一样，不过应该很好回答吧。
“啊，有。”闻人淼轻轻抬了抬头，漆黑的瞳孔不声不响地吞没了光亮，“不适合上高中的就最好不要上。”
柯白晞愣了愣，笔尖划到了纸面上，留下一记浅浅的黑线。
“结束了吗？”他不甚在意地问。
“嗯……”她刚冒出一个音，就见少年起身拿起了书包。柯白晞攥紧了手，心跳乱了乱，同样站了起来：“请您等一下。”
对于柯白晞自己来说，好像时间都微微静止了。
闻人淼把书包背在一侧的肩上，那绺蓝色挑染好像也顺眼了起来。他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
“老师，还接稿吗？”柯白晞咬咬下唇，全身的血液有如擂鼓，仿佛要独自爬上几层楼高的梯子，再松开所有束缚，仅仅将手交给一个陌生人，“我是写网络小说的，所以……很需要您的一张画。”
这几秒对她来说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三水老师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仿佛只是落了片不轻不重的树叶，柯白晞就是那个想方设法把叶子扔他头上的人。
“不接，抱歉。”
闻人淼说完就拉开门离开了，关门声很轻，但没有给她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柯白晞站在原地没动，收起了采访稿。不出一会，她关了空调，也走出了心理咨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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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澄颜泡图书馆去了。科艺楼和教学楼之间在三楼有一条悬空的走廊衔接，走过那一条玻璃铸就的长廊，另一头就是校图书馆的大门。
图书馆里的灯光温暾柔软，几乎没有什么学生，连登记台那都空无一人。柯白晞从许澄颜那里接过自己的包，完成了稿子的交接。鉴于新社员是第一次采访，许澄颜把赞美和鼓励的话都说了个遍。
连柯白晞安静得不对劲，仿佛失恋了一样也毫无所觉。
“对了，咱们校刊社要有属于自己的活动室了！”一说到社团相关，许澄颜就兴高采烈，“是校刊社全盛时期的，前几年因为装修，一直荒废到现在。我学期开始去争取了一下，让申请批了下来。”
她又说了地点，打个招呼走了。
而柯白晞在心里揣了好久的“退出校刊社”，也没能开口。她突然想到了因为傅松柏的信任从此努力学习物理的樊常胜，想到了皮格马利翁效应。
而后，秉持着说明情况的想法，她随手发了一条动态，没说太多，只是阐明：“我被大佬拒了。”
过了一会，评论区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虽然小白柯确实不行……”
“但是……”
“不代表谁都可以嫌弃她吧？”
不约而同地，苟子们在心里给这个素未谋面的画师记上了一笔。刚想让她换个画师祸害，就看到刚刚的那条动态已经被秒删了。
苟子：“……？？”
删动态是因为柯白晞知道苟子的性子，只要她们觉得她受委屈了，没过一会必然会揭竿起义。哪怕是约不到稿了，她还是生不出什么埋怨的想法。
可能是太喜欢了。
就在此时，柯白晞看到了不知道在那待了多久了，苏文杉的未读消息。
再一看，都是两天前的事情了。
“你开学了吧？你自己看着办吧，如果有时间就写一写小说，要是没时间，就把你作文拍照给我看看，看你有没有锤炼自己的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