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此书献给每一个正在自卑的人。愿你长夜散尽，荣光尚存。
愿你愿意，重新爱着那个不够优秀的自己。
——乔夏于2022.1.21
*
“建议大家千万不要去搜甜文杀手小白柯，因为她写的甜文可以用来鲨人。”
赤红色枫叶logo的小说软件上，一条评论被龙卷风般的速度顶上了论坛的首位。
“……草，我不信邪，去搜了，现在在想去哪个天堂比较好。”
“不就是一个从没写过言情的作者的一篇短文吗，再尬能尬到……对不起是我冒犯了，我现在就滚！！！”
“都别说了，咱直接点，大胆逆贼小白柯，你他妈还我原女主——”
“小白柯你说句话啊！为什么不好好写治愈文跑出来写甜文！”
“我我我！小白柯刚刚回复我私信了，我问她写这篇文是怎么想的，她回复我说……”
图书馆。
鼻翼间游曳着油墨味，靠窗的一侧，烟灰色的半圆形灯罩高高笼下来，乳白的灯光打在扎马尾的女孩肩上。
她手里拿着手机，认真地打下一行字：
“因为我想火。”
枫遇APP用户：
“……”
“……”
但是你都犯事了，可不可以低调一点？！
坐在大理石桌子前，柯白晞一条一条地翻看评论。枫遇是个知名度不高的对话小说APP，平时什么破事都能被顶上来，这会事情爆出快要有半个小时了，她第一次点进了自个发的那篇甜文小番外。
故事梗概其实也挺简单，女主不可自拔地爱上了男主，两个人的互动引发一阵连锁尴尬效应，最后女主被绑匪运到荒郊野外，男主像疯狗一样冲上去抱着她说我爱你。
女主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
“你火了？”
Q\Q的提示音和APP的不一样，柯白晞一下就听见了，一个备注为“球哥”的好友发来一条不痛不痒的消息。
球哥叫未晓，头像是个抽烟的狗头，属于网络上认识多年的密友。
柯白晞解释道：“是这样的球哥，因为有个小读者希望我写一篇《日出》的番外，原设定为友情向的男女主谈恋爱的情节。我就写了。”
未晓先是顿住，然后一怒：
“谁叫你写的？《躲在云层看日出》抑郁症的男女主做好朋友，一起努力学习，努力学习，努力学习不好吗！！！”
顶着抽烟狗头的未晓最清楚不过，认识这么久，她这个朋友其实就是个身娇体软的主，懂得怎样让自己规避伤害，凡事秉持一条原则，来得快不如躲得快，打不过就跑。
她想起柯白晞曾经发给她看的中考准考证，蓝底的2寸证件照上，少女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那也是未晓唯一一次看到柯白晞的照片，直接代入了第一印象。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身全部的韧性，都放在写小说上了。
“还有……我记得过去有很多语气很冲的读者质问你为什么不写男女主谈恋爱，现在好了，安静如鸡。”
柯白晞想，安静如鸡倒是没有，横竖都要骂这个作者，他们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大喊这是精神污染的队伍中。
未晓：“哦还有，你赶紧去看一下，你就那么点粉丝，不会都脱粉脱没了吧？”
柯白晞面无表情：“她们不会脱粉的。”
“是我草率了，没想到你们感情那么好？”
“因为她们有把柄在我手上。”
未晓：“……”
未晓真诚发问：“那你是不是就能随便闹了啊，哪天把苟子们一脚踹了也没事？”
“不能的。”柯白晞同样真诚，“我也有把柄在她们手上。”
“……妈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就是好想说妈的。”未晓突然一正经，“话说回来，旧文刚完结，你是继续留在枫遇么？”
“嗯，会开新文。”言情的那种。
一无所知的未晓一想到这篇甜文短篇即将成为过去式，发新文的柯白晞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柯白晞，松了一口气。
*
与此同时。枫遇APP的人力资源部经理还没注意到“甜文杀手”这件额外的事。
小公司的经理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他平时对待求职者和老员工也没少横，此刻却吞了吞口水，振作精神，接洽这位外站来的大编辑。
经理身侧，高跟鞋跟敲击在大理石地砖上的嗒嗒声突然缓了下来，苏文杉饶有兴趣地一顿：
“‘甜文杀手’……这是什么？”
手机上那个枫叶logo的APP是她刚刚下载的，在经理尽心尽职的介绍下，刚点进论坛。
“您说什么杀手？”经理满脑子是展现枫遇APP的多元化，一下没能转过弯，“您看错了吧，我们平台都是弘扬正能量，像出现这种词的书名作者名，基本上不予过审。”
“我懂，伟光正嘛。”
苏文杉勾唇，微微侧过手机屏幕。
经理看过去的一瞬间，眉心就一抽。“这什么？马上就给她封禁！……抱歉哈苏女士，我们APP平时的风气非常好的，这回是……是这个叫小白柯的用户在蓄意引战。”
苏文杉突兀地出了声。
“……不，您等等。”
*
现在是大冬天，过了个年刚刚回点暖，又极速下跌的气温滋养了人们的懒怠情绪，所以枫遇APP最热闹的时候不是盛夏，是这会。
——柯白晞正好撞上了。
火了就必定有黑粉。有黑她写这篇文章纯属故意的；有人听说她本来是写抑郁症题材的，毫不犹豫扣了个“不尊重患者”的帽子；还有把她已完结的原文扒出来，说她胁迫自己的粉丝给自己刷条评99+。
未晓发现她被黑了，比柯白晞本人还激动。
“宝……！你出息了宝，给咱老球家长脸了！！老球家祖上十八代才出了你这么个能被个区区几个黑粉逮着黑的！”
柯白晞：“那咱老球家混得不怎么样啊。”
未晓一默，“我还挺想看你扛着键盘与黑粉对喷的样子，可惜了，你好像完全不在意啊。”
“我很在意。”
隔着网线未晓看不见，柯白晞面前电脑的显示器亮着，文档显示在编辑。房间里只有柯白晞一人，她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玩笑话或是咒骂，不见一丝颓然的情绪。窗外天色晦暗，风雪飘飏，她的眼睛里却被奇异地染上了温度，像雨中明灭的火焰。
以前的小白柯有多与世无争，没几个人知道。如今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看不见的欲望冲破了某种束缚，蓬勃生长。
“而且，球哥，有一群人比我更喜欢扛键盘。”
枫遇APP，论坛。
现在又有一大波人在刷“小白柯是枫遇第四巨头”。评选理由是作品的影响力。
而有个别说她不写言情时的水平可以排得上第四巨头的言论，被三巨头的铁粉怒喷。
粉丝辩解着都快哭了，三巨头那是什么人啊，承载着枫遇一大半的流量，几次差点火出圈。至少三巨头不会写被困三天的女主一个回光返照，抬手抽向她这辈子最爱的人。
被碰瓷的恼怒之下，有人发出了举报这个小白柯的呼声。
这时，一个奇怪的马甲号出现了，直截了当地问：“三巨头有多少粉？”
喊着要举报小白柯的黑粉一顿，“基本上两百万到三百万吧……”
“你再看看小白柯多少粉？”
“上次看的时候两千多吧……”
“她三小时前才五百。还有疑问吗？”这个匿名马甲小号语重心长道，“我们三巨头的粉格局要大，不能因为一个本来也不红、还马上就要糊穿地心的人拉低自己的身价。”
柯白晞：“……”
真不愧是你们啊，我的粉丝。
她眼睁睁看着这个苟子换了身马甲，去另一个帖子里解除了匿名：“是的，没错，小白柯文里的99+都是我们刷的，刷完她还不满意，要打人。”
黑粉如同嗅到肉味的野兽般，纷纷扑了上去：“那你现在是脱粉了对吧？她具体是怎么逼迫欺压你们的？”
直到等下文的人足够多，一个个的抓心挠肝望眼欲穿，这个苟子像被众星捧月接受采访般，才把后半句话补全了。
“是我们主动刷的，刷的是孤寡孤寡。”
……黑粉控制住了大部分，顺着这个苟子的行踪轨迹继续摸下去，柯白晞还发现了一个帖子。
叫：《小白柯黑料大揭秘，你不知道的另一面》。热热闹闹地盖了几百层楼，还被管理员给加精了。
刚刚那个苟子正把她二年级写的黑历史往上发。
柯白晞：“……”
说起来，粉丝们与她一共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是当初集体威胁“粉丝名要是叫狗子就脱粉”；不过是主动解决掉来找事的喷子后，又骂了她一晚上没用的东西；不过是把她文中的所有错别字和病句都收集起来，在她生日那天打包发过去。
不过如此。
闹也闹完了，领头的苟子下线前还多和她说了两句，让柯白晞收起了磨刀的手：
“你听说了吗，从文谷来了个责编的事儿？”
柯白晞：“文谷？那个两年来出了三个爆红大佬作家的平台？”
“嗯，其中一个作者就是她带的。不知道为什么，与原公司解约跳槽来了枫遇。”
“文谷也挺玄幻的。”苟子一顿，“就比如说前阵子，一个白金作者的新作在大热的时候，突然被爆出了完整大纲……”